分卷(17)
  看着低头又抱拳的晏十风,沈牧亭觉得颇为好笑,他虽用了点计俩让林绯钰来了战王府,可到底这是林绯钰自己的选择。
  侍郎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牧亭没让他起来,而是淡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有点苦。
  下官知晓此话唐突,但绯钰自小潇洒不喜朝堂
  所以侍郎便来为林绯钰做决定?沈牧亭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他放下茶盏,侍郎可知,这世上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林绯钰是璞玉蒙尘,就算我没有出手,也会有沈蚩,右相,或者皇上,你能管多少?又有几条命让你这么管?
  沈牧亭这番话说的晏十风颇为脸红,确实如此,就算没有战王,也会有其他人,可是林绯钰从小便不喜欢朝堂之事,自己入仕后他都不与自己来往了,连发小他都能因为选择不同而放弃,又岂会甘心如此受制于人。
  你在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我记得你还比林绯钰年长几岁,怎会看不透这些事。
  晏十风抿唇不语,他不是看不透,只是想为林绯钰搏一搏。当初他头也不回的入仕,算是欠了林绯钰一个交代,他那么不喜朝堂,他只是想补偿他一点,他身不由己的进去了,不想林绯钰也同他一样。
  官家子就是官家子,盛宣国风如此,许多寒门子弟熬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他们这些人一句话便能决定的前途。
  还请三公子成全。晏十风拜了下去。
  沈牧亭拧紧了眉,侍郎拜我不成体统,我只是战王的夫,一没官职二没爵位
  可我知,战王只听你的。晏十风仰起头连,目光直直地看向沈牧亭,那双眼中有坚持,却是坚持让沈牧亭放了林绯钰。
  侍郎,你找错人了,这事儿你应该找战王,而非
  砰!
  沈牧亭的话被一道撞门声打断,林绯钰红着眼,看着屋中两人,当他知道晏十风这个傻子居然来找沈牧亭了的时候,急得想也没想地跑了过来,撞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门口的伏琴跟仇轩:
  林绯钰的动作太快了,轻功又好,他俩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当即两人双双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晏十风,你管什么闲事。林绯钰直接质问晏十风。
  小钰。晏十风有些错愕地看着林绯钰,他没想过林绯钰会来。
  下一刻,林绯钰便朝沈牧亭跪了下去,林绯钰自愿效忠战王,效忠沈三公子,没有逼迫一说,也没有不愿一说。沈牧亭有句话说得对,只要他爹身在朝堂,那他林绯钰,也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可你明明不愿。晏十风抿紧了唇,可见林绯钰态度坚定,晏十风忽然又觉得无话可说。
  不是不愿,没有逼迫,那他听到的是什么呢?
  从前他找不到机会,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是这种场景。
  听清了?沈牧亭态度冷淡,月烛溟就在外面看着这门,忽然有些疑惑,明明他才是战王,为什么这些人有事都去找他的阿亭?
  小钰晏十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绯钰一眼瞪了回去,晏十风不知道沈牧亭的手段,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个人冷血得很!
  林绯钰自愿效忠,绝无逼迫一说。昨晚他想了一晚上,没有跟他爹回家,也是这个原因,若是他再不拿出实质的行动来,他不知道沈牧亭还会忍他多久。
  晏十风抿紧了唇,他不是看不透朝中动向,只是不想参与,可连林绯钰都进去了,他能怎么办?
  晏十风想到了家中妻儿,他爹老来得子,现今已经六旬往上了,时机一到就该颐养天年了。
  下官也愿效忠战王与沈三公子。晏十风忽然改了口风,他们晏家式微,一直中立,可昨晚皇上的意思,显然是想清洗朝堂,他们身后若是没有势力,将是被第一个清理的人。
  他爹官居二品,人言他爹尽清流,可现在,那清流显然也维持不住了,晏十风思及此,转身朝月烛溟道: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
  月烛溟正在门口看着沈牧亭,沈牧亭淡然饮茶,像是分毫没将晏十风看在眼里,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有挑眉看向他的视线,让月烛溟一下就懂了。
  林绯钰是沈牧亭埋下的一条线,未来这条线还会延伸出无数条支线,他在为自己筹谋,筹谋到一个让他心颤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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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踹下床
  月烛溟心里骤然暖得很, 沈牧亭怎么能这么呢?他怎么能筹划得那么长远,远到似整个宣临城都在他的掌心,他明明那么懒。
  仇轩识趣地把他推了进去, 将门一关, 伏琴侯在门口。
  晏侍郎, 你说错了一句话。月烛溟端多沈牧亭的茶喝了一口,才道:我们效忠的都是皇上。
  是, 下官言错。晏十风内心颤了一下, 他是真的有点怕月烛溟, 从前在朝堂见了也是躲着走。
  什么事。月烛溟将沈牧亭搂过坐在他腿上, 沈牧亭立即没骨头似的靠了上去, 轻瞌眼眸。
  晏十风看着他面前的两双脚,不敢抬头,依旧维持低头作揖的姿势, 下官想请王爷,让下官的爹告老还乡。
  他爹再有几年就七十了, 实在经不起朝堂中的折腾。
  晏上行现年六十有七,经常以身体不适不上早朝, 躲家里,还经常病着上朝, 手中权力基本都被瓜分了去,躲的意思明显得很。
  晏上行闹出的这等事多不胜数, 就连沈牧亭都有耳闻。
  是老了!可晏上行要告老还乡实在不易,月凛天肯定不会放人, 他手中的权力虽被瓜分了,可手下人要做什么决定,依旧要过问他。
  晏十风抿唇等着, 包厢里一时间很安静,沈牧亭知道月烛溟的沉默只是在给晏十风增加压力,于是也没开口。
  有的东西太容易得到,他会觉得你拿捏得紧。
  约莫半刻钟后,月烛溟才开口,病告也是告。
  晏十风闻言松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回家定然会被他爹逮着说一顿,可男儿有志,他总要做出选择的。
  而且战王并无谋逆之意,否则只要他一声令下,皇上早换人做了。
  从茶肆出来,沈牧亭都没从月烛溟腿上下来,若是月烛溟能站起来,甚至上马车都可能是月烛溟抱上去,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战王娶了一个残疾人为夫。
  阿亭!马车上,月烛溟搂着沈牧亭,简直一分都不想放手,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他不怕用脑过度累死了么。
  嗯?沈牧亭眼也不睁,就这么软在月烛溟怀里,月烛溟也乐意搂着他,怀里那略带冰凉的一团,似他胸腔里燃烧的烈火。
  月烛溟却没说话了,他在想,他能为沈牧亭做什么。
  沈蚩此后必然会有大作为,王爷就不想想他会做什么么?
  皇上一直不曾开口将沈慕华许给方时镜,一是方棣通态度问题,二是皇上有自己的顾虑,沈家少了一个沈云景,却还有一个你。月烛溟垂眸看着怀里的沈牧亭,那个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沈牧亭的爹。
  你是担心我倒戈相向?沈牧亭忽然笑了,他抬起眼眸,看着垂眸看他的月烛溟,王爷莫不是忘了,我是被逼嫁给你的。
  听到被逼两个字,月烛溟忽然紧了紧手,勒得沈牧亭轻哼了一声,那一声轻哼异常撩人,月烛溟承认,他确实有这点担忧,但不是担忧沈牧亭对他倒戈相向,而是担忧,沈蚩会将沈牧亭推上风口浪尖,也担心
  沈牧亭之前在浴汤房的反应又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轻吻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虽然沈牧亭初始时就已经对他言明过若是他要沈蚩的头颅,他会摘来送他。
  经历过昨晚的事,月烛溟忽然不想让他手染鲜血了。
  以后这种事,交由我来做。他月烛溟本就杀人如麻,死在他手里的人多不胜数,不该脏了沈牧亭的手。
  嗯,听你的。沈牧亭也确实懒得动手,但是,月烛溟放任他独自冒险,让他依旧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不过现在,月烛溟是他的夫,他可以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沈牧亭想了一下,脑子里飞快掠过这仇怎么报才,不一会儿他就想到了,当即挑起眼皮,王爷,明日就该让你再站起来了吧!
  月烛溟感觉在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就见沈牧亭那双狐狸眼中现出几分狡黠,那漏掉的一拍立即又补了上来,心都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些许。
  嗯,明日就是时候了!
  沈牧亭却没再说话,弄得月烛溟心里七上八下闪过很多种念头。
  寒风卷帘,将马车内的景色露出让人窥得一二,伏琴看着硬要跟他挤来当车夫的林绯钰,默默无言。
  另一边,晏家。
  晏十风说了今日发生之事后,晏上行只是沉默,只要战王愿意出手,他告老还乡的打算便成了九成。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晏十风,往后京都只留你一人,为父终究不放心。说完咳嗽了几声。
  晏上行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这个冬日他就没有出过房门,依旧感染了风寒,腿脚也不使了,虽然不如外面传言那般快死了,但到底是老了。
  爹,你留在京都我更不放心。晏十风做事向来有分寸,他爹躲,便有人来找他,贿赂他的也不少,但晏十风为人清朗,自然不曾留下把柄让人抓。
  晏上行看着晏十风,这个他护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真的长大成/人了,以往有自己压着不曾露出锋芒,可自己一动心思便是如此大事,甚至连他都安排了。
  我已着人在兖常州备了宅院,父亲此去便去兖常州吧,兖常州四季如春,冬暖夏凉,是个颐养天年的去处。
  晏上行深深地看着满身温润的晏十风,别看晏十风表面看着温润有礼说话的模样,骨子里的固执跟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走了,你的妻儿怎么办?他的孩子才刚满月,夫妻不在一处,这不苦了人姑娘么。
  晏十风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也别无他法,也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他以为至少会等到他儿子会扬着软糯的声音喊爹爹的那一天。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不能抱有任何侥幸的心思来对待家人,战王能护他为明,可谁知道风云变幻后,战王会不会有疏漏之际。
  儿子不孝。晏十风朝晏上行深深叩拜,那额头撞着冰凉的石板,发出什沉闷的一道声响。
  晏上行沉默良久,也知道避无可避,他能逮着机会保全家安宁,却独独放自己一人在这京都
  罢了罢了!晏上行也清楚,为了这不算两全的两全,他究竟费了多大心思,自己若是强留京都,只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现在只要等战王那边的消息就。
  风卷寒云,国公府却是另一派景象。
  方棣通坐于主位上,方时镜坐在他下首,在方时镜之下,还有他的三位弟弟。
  爹方时镜欲言又止,旋即抿紧了唇,皇上这招杀鸡儆猴,什么时候会落在他们方家身上。
  方棣通为右相,人人皆道他是为了兵权,可方家不是这样的,方棣通是想让朝中和睦,不再私斗,可沈蚩的野心太大了,现今沈云景已死,无疑是为现今表面的和睦打开了一个缺口。
  沈云景为什么人所杀,怎么死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云景之死,能威慑朝中大臣。
  战王虽没让方时镜立即表态,可终归他是盛宣的将,爹又为右相。
  爹,要我说,我们不如拉拢其他大臣,人人都能看出来战王无心江山,我们后面他却说不下去,被方时镜一个凛冽的眼神瞪了回去。
  是啊,人人都能看出来战王无心江山,又为何死死手握兵权不放,腿又为何忽然残疾。
  别人不知道,方棣通却清楚得很,位高权重是大忌,他们早就逾矩了。
  皇上想让朝中人孤立月烛溟,一步步拿回他手里的兵权,谁知道战王腿疾后主动把自己孤立了。
  那些暴毙家中的大臣虽人言为战王所杀,可究竟怎么死的,方棣通清楚得很。
  这一句杀天下而稳千秋,不予王侯论将相,皇上做得特别彻底,不论是暗杀还是莫须有的罪名,他都不择手段得紧,若是自己稍稍放权一点,下一个暴毙在家的,可能就是他方棣通,还有一家老小。
  七年前皇上十四,方时正幼,需人辅佐。他与沈蚩联手扶他上位登基,在他决定帮扶月凛天登基时自己也想过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可月凛天是所有皇子中除去月烛溟最适合做皇帝的,可没想到
  是他们不对,若不是七年前他们在月凛天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忌惮的种子,朝堂何故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月烛溟有胆有谋,为人正直,在朝堂动荡时便请命上了战场,大臣们纷纷朝先皇谏言立月烛溟为下一任储君,月烛溟却言他为将,理应挥汗洒血于战场,别人都在京都勾心斗角想要做这一代帝王,他却宁愿死守边关也不回京一趟。
  为将,他战王称号名副其实;为帝,他却是不愿。
  这些年来,他最错的事,便是成为当朝右相。
  方棣通看着堂中四子,除了方时镜,谁还懂他分毫呢?所以他将方时镜派离京都,远离这是非之地。
  难道你想造反不成?方时镜沉声喝了老二方时非一句,方时非心在朝堂,一直想大展身手,他爹却一直压着他,这次动荡于他而言是机会。
  方时非闻言立即沉了脸,目光有些怨怼地盯着方时镜,旋即看了眼方棣通的脸,他爹没有说话,却也知道四个儿子中,方时镜最得他爹青睐。
  其余两个都未有官职,能看出风云变幻,到底不知其中究竟如何。
  方时骁与方时岭分别十九与十六,方时骁习武,方时岭习文,两人性格却跟他们二哥全然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