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因果
  琅琊仙宫。
  阮玉对琅琊仙宫没有半点儿好感。想到洛惊禅给她下的药,阮玉脱口而出:“洛雁归?”
  她刚喊出洛雁归,饕餮就浑身一震,紧接着,身子重重摔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尖利的啼哭。巨大的悲恸充斥整片天地,那与婴儿极其相似的哭声一度影响了阮玉的心神,她眼圈发红,也有了一点儿流泪的冲动。
  梦域里眼泪很珍贵,半点儿不能浪费!
  阮玉眨眨眼,愣是挤出了一滴眼泪,泪珠在指尖不过星点儿水沫,她用灵泉将其包裹雾化,随后直接砸到了看起来受了极大刺激从而神智不清的饕餮身上。
  饕餮安静下来,趴着不再动弹。
  阮玉仔细一看,它居然昏死过去。
  这可真是……
  魇气妖魔还能昏死,也还挺神奇的哈。
  饕餮昏迷,阮玉继续解它脖颈上的铁环,这一次没费什么力气,铁环就被她扯断,而铁环断裂之后,脚下踩的饕餮直接恢复了人形。
  她就是妙音。
  恰此时,逢岁晚的声音传来,“我身上的锁链松动许多。”
  这……
  阮玉愣了一下,莫非她的执念是找回记忆?找回自我?
  很显然,男人是关键。
  若不是恰好有相关线索,她怎么可能知道妙音记忆里那个看不到脸,几乎完全模糊的男人到底是谁。
  阮玉双手合十,向天致敬,运气这么好,要学会感恩。
  她坐在地上打算等妙音醒来,哪晓得妙音的身体越来越淡,到最后,化作一道流光扑向她,紧接着,她的人生便完整地出现在了阮玉的识海之中。
  等看完后,阮玉气得破口大骂:“人渣!”
  这妙音一直被欺骗,从跟洛雁归第一次见面就被下药,以至于后来记忆模糊,元神受到了无法治愈的巨大损伤。
  妙音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同门,引狼入室连累了整个月照宫。但这些错,都是在她被迷惑心神后所犯,甚至于,她转头就会忘掉。
  只是心中隐约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洛雁归送了她一只小猫,然而那是只猫妖,擅长蛊惑心神,这样一来,秒音更加神志不清了。
  最后,她在猫妖的言语刺激下心神崩溃而死,而临死前的执念,就是想起从前的一切,爱恨情仇,所有的人生经历。
  她想做个清醒的人。
  如果不管不顾地把代表妙音执念的饕餮给灭了,那这梦域就永远无法破除,同样,若她不知道洛雁归,无法交出正确的答案,妙音的执念依旧不可能消散。
  真是有些后怕……
  若不是她运气好,这个梦域真真无解。
  梦域里,魇气开始消散……
  妙音死时修为所剩无几,元神千疮百孔,是以她是真的死了,并无残魂留下。她的执念会那么强大,形成庞大的怨气,是因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充斥着仇恨和鲜血。
  如今记忆找回,属于妙音的执念随之化解,甚至都不需要复仇、报复洛雁归,梦域就已经破碎。
  回到听风殿,阮玉看到身边躺着的逢岁晚,心中感叹:妙音运气怎么那么差,天底下好男人这么多,她怎么就能选中一个最坏的呢?
  越看,越觉得面前的男人哪哪都顺眼,阮玉双手捧起他的脸,嘟着嘴往他唇上凑。
  亲一口后尤不满足,小手往他衣襟里伸,正要上下摸索,身子陡然僵住不动。
  威压又来了?
  咦,这天都还没亮呢,他就醒了!
  “你醒了?元神是不是又恢复了很多……”阮玉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顿时怒视逢岁晚——你不仅定我身,你还禁我言,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呸,狗男人,翻脸无情!
  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好似眸子里在喷火。
  逢岁晚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她那不安分的小手从衣服底下抽出,正欲换衣,想了想,又随手扯过床上的香云纱搭在阮玉头上。
  “你神识也被我封了。”
  说出这句话后,逢岁晚这才放心穿衣。
  只是穿衣时,眼角余光仍是瞄到了被薄纱盖头的阮玉,她都这样了,仍不安分,竟在用力呼吸吐气,将薄纱都微微掀起一些弧度。
  她努力吹气的样子——就很活泼。
  逢岁晚并未察觉,他已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更未想过,这样的人会以道侣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原本是用眼角余光瞄一眼,看着看着,就挪不开视线。
  香云纱薄而不透,盖在她头上时,都能清楚地看到她面部轮廓。挺翘的琼鼻、气得嘟起的嘴唇,还有她呼出的热气,都让他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喷涌而出。
  隐隐作痛的神识,强行阻断了他对阮玉的兴趣,好似一盆水从头顶浇过,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逢岁晚起身,在窗边站定,吹着冷风道:“接下来,我问,你答。”
  被香云纱遮了脸的阮玉啊了半天,依旧没发出声音。纵然无声,她也要破口大骂,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你刚破的那个梦域,到底什么情况?我看你脸色,似乎在梦域之中沾了因果。月照宫跟玄天门类似,那种隐世宗门有因果传承一说,你应该在里头得到了跟她们传承有关的东西,若不了解,对你以后渡劫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说话时,逢岁晚替阮玉揭开了头纱。
  阮玉还在那骂呢。
  “翻脸不认人的混账,也不想想是谁帮你恢复神识的,你实力恢复了,就跑来欺负我?呸,不要脸!”
  “还不让我看,不让我摸?就许你看,就许你摸?”
  她之前发不出声,只能无声地咒骂,让自己过瘾,哪晓得突这禁声咒解开了,噼里啪啦一顿骂就砸了出去,偏偏那时候她还完全没意识到声音已经发了出来,越说越露骨。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可没少摸我!我全身上下哪一处地方你没摸过!”
  “你又不喜欢我,不是只想查探我的元神么,怎么元神搜查了还不行,肉身还得查一遍?”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呸、呸、呸……”她连呸了三下,虽没真的吐出唾沫,但表情动作以及气势都极其到位,活脱脱的泼妇骂街。
  逢岁晚面对窗外,声音平静:“等正事谈完,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慢慢说。”
  阮玉:“啊?”——我能发声了?
  刚刚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睛里都开始泛水花,倒也不是多委屈,只是她这眼泪本就控制不住,这会儿稍微受点儿刺激,一双眼睛就水汪汪的了。
  她瓮声瓮气地说:“什么因果,我不知道啊。”
  听她声音有异,逢岁晚没忍住转身,瞧见床上那人一动不动地蜷在那里,肢体僵硬,眼圈发红,他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主动解除了威压。
  阮玉翻身爬起来,光着脚跳下床,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过去摸了他一下,并趾高气扬地道:“我就是要摸你,怎么了?”
  逢岁晚忍住把人丢出去的冲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先谈正事。”
  感觉到逢岁晚动了真怒,阮玉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你问你问,我听着呢。”
  在逢岁晚的要求下,阮玉将梦域里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地讲给他听,末了感叹:“洛雁归的第一任妻子是月照宫的妙音,这个瞒得很深,几乎没人知道,第二任妻子,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古青桑,如今,他又跟药王谷的圣女勾搭上了,他这是靠吸女人的血发迹,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嘛。”
  “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上来就抱上了最粗的大腿。”她作势要去抱逢岁晚的腰,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败阵,讪讪地缩回手。“小气!”
  逢岁晚:“洛雁归如何暂且不提,你现在需要想的是,月照宫的传承因果。妙音的那些记忆,你还能记得多少?最好仔仔细细地回忆一遍,不能有疏漏。”
  见逢岁晚一脸严肃,阮玉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她端坐在桌边,皱眉思索,好一阵没说话。
  逢岁晚坐在旁边等。等久了,还拿出书简来看,两人静坐一起,不吵不闹,难得和谐。
  只是他玉简都看完一本了,阮玉依旧没动静,逢岁晚这才侧头看过去,直接气得嘴角一抽。
  她掌心撑脸,早睡着了。
  口水都顺着掌心一路往下,流到了手肘处,连桌子上都落了几滴。
  逢岁晚:“阮玉!”
  陡然出现的声音将阮玉惊得一弹,撑脸的手滑落,使得她下巴重重往桌子上撞。
  这一惊之下,阮玉猛地睁眼,却发现她并没有撞到桌子。在桌子与她的下巴之间,垫了一只手。
  阮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双月牙,在逢岁晚即将暴躁开口之前,抢先道:“我想起来了,月照宫的传承,月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