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果然,魏玄戈绕墙而出便见到了一袭白裙的沉澪绛。
  他忽的僵在了原地。
  她怎么会在这?!
  见他出来,沉澪绛想让自己冷静些,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她脸上毫无血色,平日里一向樱粉的嘴唇现下更是苍白颤抖,和她身上雪白的裙子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多想像以往那样笑着上去与她说话,可嘴角动了动还是未牵起笑容。
  魏玄戈觉得喉咙里干得很。
  最后他还是干巴巴的唤了她一声:“阿绛…”
  他上前一步想牵住她不停颤抖的手。
  沉澪绛却慌乱的后退了几步,睁圆了眼看着他。
  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剥夺了人的声音,看他方才淡定从容的模样,想必这种事在私底下没少做。
  或许,还有更阴暗的。
  她不想这么揣测他,可心里却控制不住。
  沉澪绛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至少,在她面前的他从来不是方才那副冷血残暴的模样。
  眼前的人陌生得让她感到害怕。
  魏玄戈滞住。
  “我,我……”她咬了咬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抗拒的模样和眼神里的恐惧已全然泄露了她的内心,魏玄戈顿时犹如万箭攒心,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来,梗得他心口发疼。
  她这么害怕,方才肯定都看到了。
  放在一旁的手悄悄攥紧,魏玄戈低头沉默了一会。
  “都下去”
  “是!”几人接了命令赶紧退下,谁也不想掺合这夫妻俩的事。
  走之前还不忘收拾干净,沉澪绛看到那被他们粗暴拖走,不知死活的人,又是一阵恶寒。
  血腥的味道令人窒息,再不想在这里多逗留一秒,沉澪绛拧着眉转身便走。
  魏玄戈立马追上去。
  不敢再碰她,只默默守在她身后跟着,怕她摔倒,他还特意取了墙壁上的油灯下来为她照明道路。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书房。
  “阿绛”魏玄戈从背后搂住她,命自己不去感受她僵硬的身子。
  沉澪绛放在两边的手顿时攥紧了衣裙,他身上的浓重血腥味和密室独有的潮湿味扑鼻而来,她将那股子反胃强忍下去。
  像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魏玄戈贴着她的脸柔声问:“你怎的来了?”
  方才那一幕冲击力太强,沉澪绛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垂眸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小声的道:“我…过来给你送汤,不小心,不小心误闯了……”
  误闯了哪里,两人心知肚明。
  魏玄戈抬头,果然看到书案上放着的食盒。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
  和肮脏。
  沉澪绛扯开了他的手,缓缓回过身看着他。
  魏玄戈本以为她要与自己说话,却没想到她开口便是:“你忙罢,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转过身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魏玄戈突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
  “送夫人回去”
  绕是如此,他也不忘命人护送她。
  秋兰见沉澪绛从里头出来,神色不对,便急忙上前询问:“夫人,您怎么了?”
  沉澪绛不言,只摇了摇头,像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追着她似的,逃也似的飞快的走了。
  侍卫来报已将沉澪绛送回房里,魏玄戈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他绕到书架后,仔细勘察了一番,伸手一抹,发现机关上面有些血迹。
  看来是她打开了。
  这个机关设置的极为巧妙,除了魏玄戈没人能够打开。
  “与其精血相融之人也能开启”他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一句话。
  难怪。
  或许是沉澪绛与他同床共枕久了,机关识主,轻易就被她破解了。
  魏玄戈懊恼,怎么自己没能想到这茬,一个不小心就被钻了空子。
  他愤愤的锤了两下那圆形硬物。
  回头望见放在书案上的食盒,他才想起来她过来的用意。
  将那食盒掀开,里边赫然是冒着清香的荷叶莲蓬汤。
  是她的心意,不能浪费了。
  纵然毫无胃口,魏玄戈也坐下来将那汤一口一口的吃了。
  明明汤是甘甜的,魏玄戈却觉得酸苦极了,入口皆是苦不堪言与透骨酸心。
  一直到晚间魏玄戈都没有回来,沉澪绛松了一口气。
  她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熄了灯躺在床上,沉澪绛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今日在密室里看到的景象,又惊出了一身汗。
  有人推门进来。
  脚步声轻盈,沉澪绛却觉得每一步都重重踏在了她的心口上,顿时令她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人在床头站住。
  沉澪绛知道是他。
  往日欢心的等待在这一刻却变得极为煎熬。
  最后他还是掀帘进来了,沉澪绛闭上眼睛,紧捏指尖。
  他从身后搂住她,身上是刚沐浴过后的清香,不似那时在书房里的血腥与潮湿。
  却还是让她僵住了身子。
  魏玄戈夜间作战多了,如今在黑暗里视物极佳,她不停颤抖着的眼睫和在他怀里僵硬的身子都赫然昭示着她还未入睡。
  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收回了搂住她身子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沉澪绛在黑暗里睁开了眼,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魏玄戈支着腿看了她好一会,才俯身握住她的肩头轻声道:“别怕,我到别处睡”
  说完,他便转身下了床。
  一直到走之前他都未见她的回应。
  门又合上了。
  沉澪绛转过身,看着门外烛火照明下他走过的身影,眼睛突然泛热。
  将被衾盖过了头。
  你在害怕什么?沉澪绛问自己。
  或许是因为人发现了可怕事物后本能的恐惧,或许是因为她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许,他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知道他性子乖戾,也常常感叹他能够放下身段脾气来在她面前卖乖,只为讨自己的欢心。
  她没忘,没忘他对她的百般爱护,甚至舍命相救,只是,她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让她能够与自己的内心和解,从而去接受一个真正的他。
  不止他,另一边的魏玄戈也没睡,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晚上。
  他从来都不是个善类,他心里一直清楚,只是,他太喜欢她了,宁愿小心翼翼的在她面前伪装成她喜欢的模样。
  私底下的他毫无疑问是个冷酷无情的侩子手,那份不多存的温情都全部给予了她。
  她肯定害怕极了吧。
  同床共枕的人原来在她看不见的那一面里是如此的冷血残暴。
  她颤抖的身躯和恐惧的眼神,僵硬的身子,抗拒的模样,一遍遍的在魏玄戈脑海里回放,只觉得头都快要炸了。
  作者: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知道,只是不完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