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秦钧没有多说什么,今天的事情让他明白,自己的力量太弱了,即便自己是个所谓的童生老爷,可一旦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一样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哪怕这件事情是正确,也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依旧是无法做成,除非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他人不敢再像今天这般。
  “你们回去吧,我要去读书了。”
  言毕,他径直回了家中,拿着书读起来,但读了半天,一页也没有翻过去。
  “怎么,还在生气么?”秦大牛从外面进来,见秦钧盯着书,眼神却在发飘,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这样。
  “生气?”秦钧冷笑一声,“我如何不生气,吃绝户,丢不丢人,该不该死!这股风要是在村内刮开,以后谁还敢上前拼命,谁不担心自己死后妻子儿女也要被人弄死吃绝户,自己拼死拼活,就为了给那些让自己断子绝孙的人多活一天吗?”
  “她是外村的。”秦大牛底气不足的说道。他原以为只是秦钧可怜那对母子才会如此生气,可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这般原因,“咱们不会的。”
  秦钧眼睛一睁,想要说出不好的话,但最终停住了,“大爷爷怎么说的。”
  “说是要把他们母子买下来,现在正在谈价格。”秦大牛在书桌前坐下来,想要好好劝一劝儿子,那个林大丫终究是嫁出去,已经不是秦家村的人了,没有理由再管她,不然外面的人会认为秦钧行事霸道的,若是被传出这个名声,可就不好了。
  “买了?”秦钧一下子站起来,嘭的一声将书本扔在桌子上,“还要给那些人渣钱?我绝对不同意!”
  “这是族里的人商量后决定,是为了你好。”秦大牛皱着眉头,怎么秦钧这般冲动,花钱买下不一样解决么,根本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下他们母子的命么?
  “好!”秦钧咬着牙,“冬天了,地里没有活要做,也没去山里打猎河里捞鱼,族里一群半大小子瞎胡跑,让他们来跟我读书!”
  秦大牛不明白秦钧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但只要不再纠结林大丫的事情便可,“你若是愿意教,他们一定想要过来学的。”
  想要读书识字,可是要花不少钱的,现在秦钧免费教给族里的人,那些人一定会很高兴且感激的。读书写字从来都是高贵的,即便是只能算个数记个账,也能在县城内找个很好的活计,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
  “让他们下午就来!”秦钧将书规整起来,“报个名数,我明天去县城买笔墨。”
  秦大牛笑笑,“好,我这就去你大爷爷说。”
  在下午的时候,林大丫抱着她儿子来到秦家,“见过少爷。”自己以后就是秦家的丫鬟了,儿子也被买了当奴仆。
  “嗯,找个地方坐吧,赎身契不用担心,等他们拿来后我就撕了。”秦钧拿出笔墨纸砚,过会儿那群半大小子就来保命了,自己得给他们登记造册,“小家伙有名字么?”
  林大丫摇摇头,周岁才会起名字,现在只有个小名。
  “我看命格不错,就叫铮吧。”秦钧写下一个铮字,让林大丫看,“希望他能够做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谢...”她想说谢谢少爷赐名,可等会儿自己就不是秦家的仆人了,那么该怎么称呼钧哥儿?
  “还叫我钧哥儿吧。”
  不多时,一群半大少年走了进来,个个拘谨的看着秦钧。
  秦钧抬起头,看向他们,“十三岁以下的人都要读书,秦武!给我滚过来!”
  “嘿嘿,钧哥。”秦武谄笑着跑来。
  “很好,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要读书写字,我不要求你们能有多大成就,但考个童生是必须的,谁敢在三年内考不了童生,别怪我给他家年年加派劳役!”秦钧一个个的看过去,“不想考的也可以离开,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有好事的时候,我会紧着能读书的人来,在他们轮完之后,才会轮到那些不认字的!”
  村长听的眉头直皱,认为秦钧这话说的过了,赶紧插了句嘴,“不好好学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好了,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去问自己的父母,想学的就回来,不想学的继续玩雪去吧。”秦钧说完闭目养神。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十几个小少年回来的只有七个人。
  秦武,秦秧,秦战,秦勇,秦戈,秦文,秦双。
  “很好,你们今后跟着我学习,顺便练习武艺,另外记住我之前说的话。”秦钧给他们登记造册,“现在开始学习,我先教你们写自己和对方的名字,都要学会,明天我检查,学不会的挨板子!”
  歪歪斜斜的字在地面上不断的出现而后被抹去,次数多了后,自己渐渐的工整起来。除却学习读书,秦钧还教给他们武艺。
  一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年关之前,秦钧赶着牛车去镇子上买了些肉和糖,又买了一些大红布。小家伙们学的很不错,得奖励一下。而且再过俩三月就要春种了,不能让他们断了功课,否则每次忙活都要被叫走,如何才能够在三年内成为童生?
  “花了不少钱吧?”秦禾抱着长矛,拿着一本说文解字,他也在学习,不过没有在学堂内,毕竟是有孩子的人了,不好意思跟着他们混在一起。
  “县里白给的。”秦钧拍了拍牛背,让它往家走,“学的怎么样,有困难么?”
  “跟不上那群小子的进度了,早出晚归的学习,果然比我这样的要快的多。”秦禾笑着收起手册,“你这些不会是给他们的吧,婶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无利不起早,读书写字同样如此,不给他们点好处,我估计春种就要关门了。”秦钧看着皑皑白雪发起了呆。
  “看来林大丫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啊。”秦禾自然知道秦钧教给那些小子读书写字的原因,林大丫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听秦钧的。
  “不读书也能成为达官贵人的有很多,但一定不包括我现在认识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吃绝户对人心的影响有多大,土匪还知道给死了的人送钱回去,他们却看着别人吃绝户,就像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说起俩月前的事情,秦钧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其实也不管他们的事情吧。”秦禾笑着接住一片雪。
  “呵,禾二哥啊,你比我长几岁,自然非常清楚为什么兰家村变成了秦家村。”说完秦钧便盖上一面皮毛,靠着货物小睡起来。
  秦禾呆呆的看着雪片消融,为什么姓兰的死绝了,而比他们人少的秦家却逃过了一劫?这种事情族里讨论了不下十次,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
  兰家的人在关键时刻不团结。
  那么秦家人就团结了么?事实上不比兰家团结多少,之所以能够逃脱一劫,纯粹是巧合。若不是秦大牛杀了乱兵,让人看出他很厉害,跟着他有可能逃走,或许秦家与兰家不会有区别。
  回到秦家村,秦钧给买来的肉上捆上红布,又准备好二三十挂鞭炮。
  “钧,你买这些肉做什么,家里已经杀了猪羊。”秦苏氏很不解,又看儿子在上面绑红布,更是想不通怎么回事,莫不是读书人特有的规矩?所以过来问问。
  “给他们的奖励。”秦钧说道。
  “他们?”秦苏氏立刻不高兴起来,“用得着这么多么,给个一二斤不就行了?”
  “不给也行,但既然给了,怎么能只给那点?”秦钧笑着,“其实等他们都成童生了,自然有好处。”
  秦苏氏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处,但已经懒得过问了,反正也问不住。
  第二天,秦钧请来的吹响戏的人来了。
  噼里啪啦一挂鞭炮扔出去,滴滴答答的响戏开始吹起来,引的不少人过来围观。
  在走到秦文家门口的时候,队伍已经到了二百多人,长长的跟在后面。
  “钧哥儿这是干啥呢?”
  “听说是给学习好的人发过年的货呢。”
  “哟,这一大牛车年货,他才几个学生啊。”
  “七个,差不多一个人都能分二三十斤了,好家伙,这可要过个肥年了。”
  听着人们的议论声,秦文的父亲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读书果然是有名气的事情,感激的看向秦钧,嗯,还是很有钱的本事,自己可舍不得拿出那么多肉给别人。
  秦钧的钱是抄书抄来的,县令很喜欢一本名为清静经的道学书籍,秦钧在得知后便抄了一本送过去,哪知道县令越看他的字迹越是喜欢,便拿出百两银子,请秦钧抄了几本童学送回了家乡。
  县令喜欢的东西,自然会让某些人喜欢,因而秦钧抄的书成了高价货,秦钧也不在乎什么物以稀为贵,直接连抄了好些本去县城发卖。
  买猪羊肉的银钱与他而言不过是小数目而已。
  “秦文,年末考试第一名!”村长拿出纸卷背诵起来,他不认识字,只好早早的将之背下来,还好只是简单且好记的内容,倒没有费上多少功夫,“奖励猪后腿一根,粟米一袋!”
  一根绑着大红布的完整猪后腿被抬了过去,郑重的放在秦文怀里,将之压的差点抱不住。
  “放鞭炮!”
  一挂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响着,响戏也吱吱哇哇的吹着,让秦文的家人越发的高兴起来。
  “一整根啊,那得多少钱!”
  “反正买不起,唉,我家小子要能考第一就好了。”
  “嘿,牛车动了,该是去我家了。”秦秧的父亲得意的跟在牛车后面,第二名奖励比第一名少了半袋粟米,但他不在乎,关键的猪后腿是完整的就行了,粟米那种东西哪能跟肉比,而且大家以后谈论的时候,都会说肉,谁会讨论都能吃到的粟米?
  “秦秧,年末考试第二名,奖励一根猪后腿,粟米半袋。”
  “哈哈,我家的小子!”秦勇的父亲高声说道,看那高兴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儿子中了童生功名呢。
  放鞭炮,吹响戏,在送了七家之后,牛车空了,鞭炮放完了,吹响戏的人也回去了,围观的人也散了,不过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降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着。
  此事后不久,秦钧听到一条消息,说是河对岸的山林里不知从何处流窜过来一伙强盗,那群恶贼凶狠歹毒,短短十几天已经犯下了两三个大案,衙役们进山缉拿强盗,不仅一无所获还被反伤数人。
  这让县令大为光火,请出守将派出军队进山,强盗自感不敌,根本不露面,躲在深山里,军队搜人搜不到,山中雪冷也无法长久的待着,最终不得不交了白卷退出来。
  这事之后,强盗更是嚣张,在年关的时候直接灭了一个小地主,抢了牛羊粮食驱赶着鸡鸭鹅跑进了山里。
  村子北面的河面很宽,但现在是冬天,早就冻的和石头似的,因而有人担心那伙强盗会来秦家村作恶,一时之间各种传言飞起,也传到了秦钧的耳中。
  “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秦钧端着长枪,“必须要想办法将之除去,不然村中的人无法安心。”冬天有冰面,夏天有筏子,一年四季到头没有一天能够安心的。
  而且秦家也在强盗的威胁之下,毕竟秦大牛挣了不少家业,三头牛,一匹驮马,两头小毛驴,三四栏猪羊,成群结队的鸡鸭鹅,家底厚实的堪比千亩田地的地主。
  在加上秦钧抄书的钱,比不少大地主也仅仅是略逊一筹罢了,如此丰厚的财富,自然会引起强盗的眼红,所以他们是切切实实的隐患,说不定哪一天就爆发了。
  即便村子可以组建巡逻的队伍,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秦武抱着大铁剑,“要不咱们去袭杀他们?”
  秦钧一巴掌拍在秦武的头上,“这话你三年后说没有问题,现在说就是傻子,平咱们这点实力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总不能等三年吧?”秦武揉了揉脑袋。
  “等不了三年咱们就要挨抢了。看金水镇的人怎么做吧,如果他们愿意出头联合村子去堵强盗,咱们就参与进去。”秦钧收了长枪,将之放在武器架子上。
  “若是他们不呢?”秦武追问道。
  “那就只能自保为先了。”秦钧摊了摊手,“总不能让咱们的去送死吧?”
  半个月后,金水镇送来文书,说是要一起讨伐强盗,每个村子都要出青壮出武器。
  秦村出了二十个人,带着长矛柴刀猎弓,秦钧也跟着去了。
  或许是强盗托大没有将这群自发的乡勇放在眼中,真个让秀才带着人摸到了寨门前,射杀了看门的喽啰。
  呼喝声,砍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措手不及的土匪们被围困在最后的内寨里负隅顽抗,乡勇们眼神凶狠气势高涨,只要能够灭掉强盗,不仅自己家的安危有了保障,还能得到县衙的几百两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