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
  “杜姑娘来啦?来来来快请进。”青萍打开大门,见是杜晚晴,吃了一大惊,忙热情地招呼她进去。
  “我不进去了,我只想来问三公子一句话。”晚晴强打起精神来,挤出一丝笑。
  “三公子今天去刑部衙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您进来等他吧,估计他也该回来了。”青萍笑着说。
  “不了,那你告诉他我来找过他,我先走了。”晚晴冷清清说完,便转身就走了。
  倒留下青萍怔怔的,想这杜姑娘自从来到裴府,什么时候都是伶伶俐俐的,有体面有尊重,怎得今日这般模样?而且往日里她礼数最是不缺,绝不会无故一人来找三公子,今日是怎么了?
  她心内暗暗称奇,回头看见阿旺在门框上倚着笑,便没好气道:“你笑什么呀?屁股不疼了,回头再让公子看见你对着她笑,给你牙敲了去……”
  “行了啊你”,阿旺的笑容瞬间无影无踪,不高兴地说:“开玩笑得有始有终,哪有你这样天天打趣的?”
  “哎呦呦,我们旺爷还生上气了,得了,我给您陪个不是啊,您就说您笑啥吧。”
  “我呀,我是笑咱家公子爷如果亲眼看见这小美人失魂落魄地样子,估计脚不沾地就得跑过去看,连茶都不会喝一口,你信不信?”
  阿旺这人性子敞亮,说完就拉倒,眼见青萍服软,他也就罢了。
  “我才不信呢,”青萍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任她怎么着,还能比得过当年的柳莺儿?
  那柳莺儿不是时常在咱大门外半宿半宿地等公子,你看公子什么时候不是气定神闲地喝茶弹琴看书,抻够了劲才见她?现下你说公子急吼吼去找杜姑娘,我觉得不能。”
  “行,咱俩打个赌。不过啊,别怪做弟弟的没给你提醒啊,你见到公子爷第一眼,就赶紧给他汇报杜姑娘的事情啊,不然的话,哈哈哈……”
  “怎么了,这大门也不关,就立在这里说闲话?还懂不懂点规矩了?”裴钰轩说话间已经站在了门口,身后跟着阿默和阿诺。
  青萍见他脸色不错,便笑道:“公子误会了,刚才杜姑娘来过了……我还没来得及关门。”
  “杜姑娘?”钰轩的笑意浮上来,忙问道:“她来找我了?她刚走吗?可说有什么事?”
  “没说有什么事,不过,”青萍吞吞吐吐道:“我看杜姑娘的脸色不好,有点……不大舒服的的样子。”
  “不舒服?你怎么不早说?”钰轩一听急了,脚刚迈进门槛,立马退了回去,吩咐阿默兄弟道:“别跟着我了,你们下去吧。”说着便匆匆往外走。
  “公子,您先把官服换了吧!”青萍捧着一盏茶水,在后面喊道:“喝杯茶消消乏……”
  哪里还有人,钰轩早一阵风走了。
  阿诺还在发呆,阿默狠狠拉了他一把,小声说:“你发什么愣呢?”
  “呦,两位爷回来啦,怎么样?天天伴在公子左右的滋味不错吧!”阿旺嘴里叼了根草,贱兮兮地对阿默和阿诺道。
  “旺哥,我们兄弟不过是临时替您当差,前两天公子爷还说,我俩不会伺候,等着您好了让您去伺候他呢。”阿默倒是乖巧。
  “哼,甭哄我,爷不是二傻子!”阿旺一摔门进去了,那眼圈红了一半。
  青萍也跟着沉着脸进去了。
  见二人都进了屋,。一脸担忧的阿诺低低问哥哥:“你说杜姑娘有啥事啊?她是不是病了?她那么妥当的人,一般不会主动来找公子的……”
  “你活够了是不是?你嫌命长是不是?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不是病了,渴了,不舒服了?走……”
  阿默一听弟弟的话,便气不打一出来,气得拉住他便要往前走。
  “我不是那意思……”阿诺额上青筋直爆,一把推开哥哥的手,愤愤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你的东西,甭惦记,尤其不能惦记主子的东西,这是师傅教我们的。
  你忘了也成,咱俩兄弟一场,我陪着你去死,也没事,不过,你自己想想,值不值?
  十几年辛苦学艺,风里雨里,火里水里,百八十个弟兄,最多只能挑出一个二个来做死士。
  弟弟哎,咱们是来做死士的!咱们和阿旺兴儿不一样,咱们的命是要给公子的!
  现在,你不但没把命给公子,你反倒把他的人惦记上了,你说,你自己说,哥哥这条命,你想啥时候取去,来!”
  阿默刷的一把取出剑,直怼到弟弟手里,高声喝道:“来啊!”
  “你少拿这一套来吓唬我,”阿诺一把推开哥哥,冷冷道:“我对杜姑娘没有邪念,我就当她是咱们妹子,咱兄弟跟了公子一两年了,你可见的这裴府上下给我们一个笑脸吗?
  我的第一个笑脸,是杜姑娘给我的,你的不是吗?你难道一点都不感激吗?”
  “咱妹子早死了,早发大水淹死了,和咱爹娘一起淹死了,你忘了吗?”阿默听他这么说,刷一声将剑插回去,闭了闭眼,低声道:
  “贵人会做事,那是贵人客气。可是咱们是下人,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那杜姑娘做事八面玲珑,要说对人好,她对阿旺不好过对咱们兄弟十倍啊,你看到阿旺的下场了吗?”
  “我不管人家,谁对我好,我就对她好,我不管她是人是狗,是主是仆……”阿诺理直气壮,没有丝毫退缩悔改之意。
  阿默看着这个一根筋牛脾气的弟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却说裴钰轩心急火燎地往韶雅堂跑,刚跑到花园子的假山石旁,耳边忽传来一声轻轻呼唤:“轩郎……”
  钰轩定睛一看,正是环抱着双臂靠着山石旁缩瑟成一团的杜晚晴,像是一只惴惴的小鼠,花容失色,头发凌乱,眼睛无神,似乎受了什么刺激。
  “晴儿,你怎么了?”钰轩大吃一惊,他急急过来,搀起晴儿,一叠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里?是谁欺负你了? ”
  “轩郎”,晚晴蓦地被他拉起来,好一阵眩晕,只得半靠在他身上。
  他这才发觉她浑身冰冷,身体僵直,忙心疼地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听她颤声问道:“轩郎,你是真心悅慕我吗?还是……只是……骗我的?”
  钰轩被她问的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摸了摸晚晴的头,道:“是不是发烧了,怎得说起胡话来?”
  晚晴低声说道:“我没发烧,我问的是真心话。”
  “小傻瓜,我当然是真心悅慕你啦,我怎么会骗你呢?”钰轩替她整了整头发,又替她紧了紧梅花簪,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得忽然问这个问题?”
  “我今天被人引着去看了一场戏。”晚晴失魂落魄地说:“我看到春喜死了,正要被拉去乱葬岗。”说着便将今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钰轩听完,不由心惊,沉吟良久,方拍了拍她的后背,抚慰她道:“没事,不怕,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到你那里去说。”
  晚晴泣道:“我一个人不敢回去,就我一个人,住那好几间屋子,轩郎,我害怕,我要回家去。”
  “傻瓜,这以后就是你的家呀,不怕,走,我送你回去。”钰轩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披上。
  “轩郎,我那里,怕也不安全了,你这两日带我出去好不好?咱们要出去找个地方说才行。”晚晴见到钰轩,心里略略平了平,恢复了一点理智。
  “好,好,那我明天带你去戏园子,你明日一早便说回家,我会派车去送你,到时我在茶楼等你。”钰轩替她揩了揩她的眼泪,温言道:“不要害怕了,好不好?”
  “那周夫人会不会知道?轩郎,我好怕她……”晚晴眼泪汪汪地说。
  “不怕,有我,你怕什么?”钰轩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道:
  “她现在自己都病的爬不起来了,还能怎么害你?现在家里的一应事务,爹让我管,以后你的事情我出面处理就可以。”
  “可是,我听说她准备要找人禳灾,这种厌胜之术,若是她说我是妨她的克星,我……我自然是立不住脚的。”
  “这个,我听说了,”钰轩低声道:“也得防着她这一招,你容我再想想。”
  到了韶雅堂,晚晴怎么也不愿进那院子,钰轩左右哄不进去,只好道:
  “晴儿乖,我现在不能进你的内室啊,等咱俩成了亲,我自然可以日日夜夜陪着你,可是现在……不行,有损你的清名。
  你害怕,我让青萍来陪你好不好?或者到二妹房里找个丫头来。”
  “好,那我找采芹过来吧,不要叫青萍了,我和她……也不熟。”晚晴忍不住嘟嘴抱怨道:“我看她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就行了,你让那么多人喜欢你做什么?你放心,等咱俩一成亲,这些人我全打发了,一个也不留。”钰轩轻抚着她的脸,亲昵地说。
  “好。”晚晴可怜巴巴地说:“你可别骗我。”
  钰轩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钰轩站在树阴下,见晚晴叫了采芹过来,又进屋子去,过了一会儿,那灯才熄灭了。
  钰轩见熄了灯,又静立了良久,这才慢吞吞走回住所。
  他琢磨着晚晴给他说的话,今日这事透着邪门,看来又有人开始做局了,只是这局可比去年诬陷晴儿盗窃厉害得多了,眼看着这柄悬着的利刃就要落到晴儿身上,是忍还是不忍?
  忍,会不会将晴儿也赔上?那不忍,会不会伤了大局?
  不行,即便伤了大局,也不能赔上晴儿。
  他暗暗下了决心,那些明枪暗箭射到他身上可以,可是决不能射到晴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