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故人
  谢玉渊刚帮阿宝扎完针,顾氏带着大小姐,二小姐过来瞧她。
  四人闲聊了一会,谢玉清见三妹妹精神不济,便拉着母亲她们离开。
  因为要过夜,顾氏一回房便把孙平家的到跟前,商量值夜。
  谢府三个娇滴滴的姑娘家都借宿寺庙,安全是头一要紧的事情,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哪几个婆子值上半夜,哪几个婆子值下半夜,院外安排几个家丁守着……一通商量过后,有小和尚来送晚饭。
  顾氏命人把饭菜挑出一些,给三丫头送去,刚要招呼两个女儿用饭,就见孙平家的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两个食盒。
  “大奶奶,这些是陈家少爷送过来的,陈少爷说这一盒请大奶奶和两位小姐用,这一盒给三小姐用。”
  顾氏一听这话,命人把两个食盒都打开来。
  给她的这盒里面,是些家常小菜;给阿渊的那盒,却是些特色小吃。
  “哟,还分个高低上下啊!”
  孙平家的低声道:“大奶奶,要回礼吗?”
  顾氏想了想,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你亲自把东西给三丫头送过去,不用回礼。”
  谢玉渊看到陈家送来的吃食,想也没想,就命孙平家的拿走。
  这时房里已经掌灯,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出几分厉色和嫌弃来。
  孙平家的看得清清楚楚,心道:这三小姐倒是个拎的清的,不像四小姐,见着个长得好的男子,魂儿就飞了。
  一转身,孙平家就把刚刚三小姐的话,在顾氏面前重说了一回。
  顾氏听罢,意味深长的朝孙平家的看一眼,“这丫头虽然长在乡下,可到底身上流了一半高家人的血啊!”
  孙平家的赞同的点点头。
  ……
  一墙之隔的院落,阿九推门而入。
  “怎样?”陈清焰换了一身宝蓝色衣裳,头发披散着,半倚半躺的靠在榻上。
  阿九硬着头皮道:“少爷,三小姐似乎病了,没吃。”
  “病了?”陈清焰一跃而起。
  “淋那么大的雨,不病才怪。”
  陈清焰的脸色有些灰败,“这寺里要什么没什么,也没个郎中替她看,这一夜怕是难熬了。”
  “少爷,你忘了,三小姐是会行针的。”
  陈清焰心头一跳,喃喃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阿九走上前,语重心长道:“少爷有这个闲功夫操心三小姐的病,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向夫人交待。”
  他们今天出来,只跟夫人说去郊外散心,没说来大明寺,这会天都黑了,少爷又想着留宿不回去,夫人不炸毛才怪。
  少爷了不得挨几句骂,自己……可是要挨板子的。
  陈清焰拧着太阳穴想了想,“你让人回去吱会一声,就说我想在大明寺静静心,明儿就回去。”
  阿九还想再劝,见自家少爷的脸沉了下来,只好乖乖去安排。
  等人一走,陈清焰往椅子里一歪,眼睛看着头顶的白墙出神。
  她为什么要在雨中奔跑?
  为什么要自尽?
  为什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一抹寒意?
  陈清焰无声的呵出一口凉气,一时间,脑子里什么杂念都没有了,有的,只是那张漠然疏离,看不出半点情绪的少女的脸。
  ……
  四更一刻。
  雨势,终于小了下来。
  谢玉渊临睡前又喝了些姜汤,沉沉入睡。
  院子里一条黑轻飘飘的落下,划破窗户,往几个房间里吹着白烟。
  略等片刻后,那黑影慢慢走到院门口,拉开门栓。
  早就等在门口的人迅速闪进来,压低了声道:“哪一间?”
  黑影伸手一指,“江爷,那一间。”
  “把门打开。”
  黑影纵身跃门口,手里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动作,反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谢玉渊突然睁开眼睛弹坐起来,还不等反应过来,就听见阿宝和如容闷哼一声,倒在地铺上。
  一室静谥。
  谢玉渊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手慢慢伸到枕后下面,把银针握在指间。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她看着向她逼过来的黑影,心里盘算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出手。
  “啪!”
  油灯被点亮。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穿灰衣的白发老人,睁着两只如利剑般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门口,黑衣人用布遮着嘴鼻掩上了门。
  谢玉渊没想到面前有两个人,心狠狠的往下沉了沉。
  一个人,她还有几分把握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用针反抗一下;两个人……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道面前这两人是什么人?
  若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那她最后的办法是自尽,省得落在歹人的手里,白白遭罪。
  就在她天人交战时,白发老人撂起袍角,双腿一曲,扑通跪了下去。
  谢玉渊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你……你们是谁?”
  “阿渊小姐,我是江亭,他是江锋。江锋,把这两个丫鬟弄到外面去,一个活物都不放进来。
  “是,江爷。”
  江锋把地铺一圈,轻轻松松的就把两个人卷在腋下离开。
  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谢玉渊此刻已经从最初震惊,慢慢平静下来,她拿起脚后的袄子,披在身上,盘腿坐直后,目光冷幽幽地看着现下的江停。
  “我,不认识你。”
  “阿渊小姐自然不认识我,不过,若是罗妈妈此刻在,她一定会和小姐说一声‘是故人’”。
  故人?
  谢玉渊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你是高家的人?”
  江亭面色一悲,眼里的锋利尽失,取而代之的呼之欲出的浊泪。
  “那片纸,是你让人送来的?”
  江亭沉默着点点头。
  谢玉渊把被子一掀,霍然起身冲到他面前,满脸通红紫涨,“我爹还活着?”
  江亭抬起眼睛,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像被开水烫了烫,又像被冰水沉了沉。
  这张脸的下半部分,和大小姐真的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而上半部分,却像极了大爷。
  大爷的眼梢往上翘,笑的时间,整个眉眼都像是展开了似的。
  这样的眉眼在男性身上有点过于秀丽,但在面前的少女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