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尽管心里恨不得拎着李钺的领子把人给抡起来然后扔得远远的, 但深谋远虑、老奸巨猾的经纪人还是暂时压下了怒火,若无其事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对斐然说道:
  “因为《洪荒》的缘故, 有许多古装剧想找你演男主角, 那些质量不行的、会用到特效的,我都帮你推了, 剩下的都是些历史剧。电影的话就太多了, 《片儿警》的十亿票房很有说服力, 找你的剧本都排到明年去了……”
  丁赞说了一堆, 斐然只“嗯”了一声, 完全是一副“虽然好像我听见了,但其实啥也没听进去”的表情。丁赞也习惯了斐然抱着剧本就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心里琢磨李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其实按照合同,公司完全没有任何权力干涉斐然的交友情况,也没有限制他谈恋爱的权力。而且按照斐然的发展规划来说,走实力派路线的他,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其实影响不大。可问题就在于, 斐然的运势太强, 步子也迈得太大, 说是走的演技派老黄牛路线, 但收割粉丝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分分钟就赶上了流量小生。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传出任何桃色新闻, 对斐然的前途都是一大打击。虽然斐然的粉圈理智粉居多,可也架不住那张脸吸引了不少颜粉,爱豆谈恋爱对于女友粉、老婆粉来说简直就是脱粉利器。
  更何况现在斐然面临的可不是谈恋爱那么简单,而是娱乐圈最闻风色变的两大flop利器之一——同性恋情!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试探一下斐然的意思,虽然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好像完全没有那个倾向,但也有可能是演给自己看的。如果是真的,他也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圈里这种事也不在少数,只要做好防范措施就行;可如果斐然并没有那个意思……那么自己就要跟李先生好好的谈一谈了。
  在心中拿定了主意的丁赞,意气风发地去厨房拿了罐可乐一饮而尽,像极了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虽然喝可乐气势有点弱,但谁叫斐然家没有啤酒呢?意思到位就行!
  埋首于剧本的斐然完全没有注意经纪人的动向,因为剧本实在太多,斐然每本只看了前三页,觉得不错就放在右手边,不行的就放在左手边,先迅速的过滤了一遍,然后才拿起右手边的剧本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堆剧本里有一部电视剧,三部电影。
  电视剧是刑侦剧,描写了一个普通大学生无意间被卷入了案件中,在被警察怀疑的情况下,利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破案,自证清白的同时成为一名侦探,破获无数案件,最终成为一名刑警的故事。剧本不功不过,算不上特别出彩,但在人物设计上颇有些小心思,主角和几个配角的设计都很亮眼。
  三部电影,一部爱情喜剧一部武侠片一部文艺片。爱情喜剧不用多说,还比不上之前看过的那部《爱的符号》,剧情套路,笑点也尬得很,属于强行去挠观众胳肢窝的级别。
  武侠片以诗仙李白为主角,讲述了二十岁左右的李白,辞别亲人远游江湖,无意间被卷入了江湖奇案,陷入朝堂纷争的故事。剧情环环相扣,人物潇洒出尘,光看剧本就帅人一脸。而且剧本选择的时间节点也十分巧妙,正是历史上李白在江湖游历的那段时间,非常完美的钻了一个史实空档,虚构得有礼有节。
  至于文艺片则很深沉,讲述少年犯出狱的主人翁,在回归家庭与社会时遇到的困难,非常深刻的探讨了家庭教育与社会责任,光从字里行间便能看出导演和编剧的野心——这部电影就是冲着各大奖项去的。
  等斐然选定了剧本抬起头来,丁赞已经吃完了午饭在喝茶了。斐然先风卷残云地吃完桌上丁赞留给他的午饭,然后捧着三个剧本对丁赞说道:“这三部我都想接,档期有冲突吗?”
  “我看看,”丁赞接过三部剧本,“《白泽探案》据说资金还没到位,而且导演说了可以等你的档期;《李太白》和《少年犯强子》的档期冲突了。《李太白》11月初开拍,《少年犯强子》的导演要求体验生活,你要是接了立马就得去少管所呆上至少一个月,开拍估计要1月份去了。”
  “年初啊……”斐然想起杜庄在金鸡奖颁奖典礼后说的话,有些为难地问道,“丁哥,杜庄导演有没有和你联系?”
  “杜庄?没有啊,怎么了?”
  “杜导让我和张修己空出今年上半年的档期,估计是想拍《人之初》的续集吧。其实《人之初》的电影结局也埋下了伏笔,票房又那么好,拍第二部无可厚非……杜导又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的电影我肯定要接的,只是这样一来……”斐然看着剧本,只觉得痛彻心扉。
  丁赞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其实这种口头邀约,斐然完全没必要那么介意。艺人的档期本来就不受艺人本身控制,哪是随便谁打个招呼就能空得下来的。但是在一起合作了近两年,丁赞也算是摸透了斐然的脾性,看似痴心演戏心思纯然,其实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认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劝是肯定没用的,还不如帮着想想办法。丁赞看着手上的剧本,琢磨道:“《白泽探案》问题不大,可以去谈一下;《李太白》可以接,11月初进组,如果集中拍摄,估计1月份你的戏份就能杀青,也不耽误杜导那边的事。《少年犯强子》只能放弃了,1月才进组,又是这种题材的文艺片,估计会磨上不少时间,别说杜导了,甚至有可能和《洪荒》第三季的档期冲突。”
  三个剧本里,斐然最喜欢的就是《少年犯强子》。但丁赞分析的在理,斐然心里也明白,只好含泪放弃。
  见斐然同意了,丁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斐然,《少年犯强子》这个机会能给羽泽吗?”
  斐然有些茫然:“……啊?”
  见斐然没反应过来,丁赞解释道:“这部电影的导演原本是指名你演主角的,现在你因档期原因没办法接,我想向导演推荐羽泽去试戏。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这件事就算了。”
  斐然这才反应过来:“我还在纳闷,我既然档期不合适,给有档期的人不是挺正常的吗……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丁哥你尽管做主。”
  虽然知道肯定是这个回答,丁赞还是忍不住地高兴。留下两部电视剧的剧本,丁赞一边整理剩下的剧本,一边思考着措辞,见斐然又捧起《李太白》的剧本,他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话。
  “斐然,既然你那么喜欢李钺家的那个视听室,要不要把书房装修一下也做一个?”
  斐然想都没想地回答道:“算了吧,太麻烦了,反正李钺把密码都告诉我了,我去他那看就行了。”
  斐然的反应让丁赞心中一紧又一松。紧的是,斐然对李钺毫无顾虑,显然十分信任他;松的是,这么未经思考的回答说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单纯,完全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态度。
  心中有了成算,丁赞就立刻告辞了。他先是联系了《少年犯强子》的导演,向他推荐了赵羽泽并敲定了试戏的时间,然后去了赵羽泽家一趟,将剧本给了赵羽泽。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斐然因为档期不能接,特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好好准备一下,一定要拿下‘强子’这个角色。”
  看过剧本的赵羽泽自然知道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再听丁赞说了前因后果,知道斐然因为一个口头邀约就拒绝了这么好的剧本,心里五味杂陈。送走了经纪人后,赵羽泽踯躅了半饷,点开了平板电脑上奇异果的图标,从第一集开始认认真真地观看起刻意回避了三个月的《洪荒》。
  将事情都处理完毕后,丁赞开着车又来到了斐然家。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上楼找斐然,而是在地下车库的电梯间守株待兔,一直等到了下班回家的李钺。
  李钺看着气势汹汹的经纪人,几乎立刻就知道了这人是来干嘛的。他单手插袋,拿着车钥匙的手随意比了一下电梯间问道:“就在这谈?”
  丁赞双手环胸,用下巴朝上比了下:“上去说。”
  李钺挑挑眉:“你不怕斐然在我家吗?”
  丁赞冷笑一声:“斐然现在忙着看剧本呢,你那视听室再豪华也得靠边站!”
  李钺点点头,一边朝电梯里走,一边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向丁先生正式地介绍一下自己,李钺,忝为金石资本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
  丁赞:“……”
  ***
  没人知道那天丁赞和李钺到底谈了什么,反正斐然的生活没有一丝变化。
  两天后,丁赞带来了《李太白》的合同,以及满腔的怒火。
  “《白泽探案》已经开拍一个多月了!当初那个导演信誓旦旦地说要等你,还说资金缺口很大,一时半会开不了机,结果呢!特么九月就开机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好像我们上杆子要演他那破剧一样!”
  “丁哥息怒,”斐然连忙安抚道,“本来档期也不合适,错过就错过了,别气别气!不是还有《李太白》嘛!《李太白》的剧本可比它好多了。”
  听斐然这么一说,丁赞的气一下顺了许多:“哼,也是。《李太白》可是电影!而且是华娱影视投资的大制作,比那个破电视剧有逼格多了!”
  斐然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进组时间定了吗?”
  “定了,11月10日进组,拍摄地点在横店,到时候林珠和司机小周来接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说完,丁赞就起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发现斐然抱着剧本跟着自己,他笑道:“别送了,去看剧本吧!”
  斐然点点头,还是跟在丁赞的身后出了门,然后在丁赞感动的目光中,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向隔壁走去。
  丁赞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人压根就没有送他,只是跟他一块出门而已啊!
  “……斐然,你干嘛去?”
  斐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找李钺帮我对台词。”
  丁赞:“……”
  按理说,他应该很担心才对,可为什么一瞬间会觉得李钺挺可怜的?
  第50章 剧本
  1月18日, 正在横店拍戏的斐然迎来了千里送剧本的经纪人。
  “喏,《人之初》续集的剧本,你看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
  斐然笑着接过剧本:“谢谢丁哥, 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没事, 正好来探探班,吊威亚的感觉如何?”丁赞到片场的时候, 斐然正在天上飞来飞去。虽然看起来很潇洒, 但资深业内人士的丁赞自然知道其背后的辛苦。
  斐然心有戚戚焉地摸了摸大腿:“现在还好, 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大腿都磨破皮了, 疼得不行。还好李钺托人给我送了一盒药膏过来, 挺好用的,晚上抹上,早上就结痂了。”以前跑龙套的时候几乎没吊过威亚,就算吊那么一、两次,也是一下就结束了。看那些主角们在威亚上做动作、念台词别提多潇洒了,轮到自己吊个一天、半天的才知道辛苦。
  丁赞现在听到李钺的名字就觉得心累,连忙转移话题道:“那就好……你先看看剧本吧。”
  “哦好。”原本想等收工了回酒店慢慢看的斐然,以为经纪人要赶时间, 只得拿起剧本看了起来。但是越看, 他眉头就皱得越紧。
  “……丁哥, 杜导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签合同?”
  “这到没说, 他也知道你在拍戏,而且这部续集刚立项,资金好像还没到位?杜导的意思是, 先把主要角色的档期定下来,怕晚了抢不到人。”
  斐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先把剧本交给林珠收了起来,然后才对丁赞说道:“丁哥,这里说话不方便,等晚上回酒店了咱们再细谈。”
  丁赞听出了斐然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再问什么,在斐然的休息椅旁坐了下来。
  下午六点,进度顺利的《李太白》剧组按时收工,斐然和丁赞、林珠以及司机小周回到了酒店。除了司机小周到酒店就回房间休息外,其余三人都进了斐然的房间。
  一进房间,丁赞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剧本有问题吗?”
  斐然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能说是问题……只是,不够好。”
  丁赞没听明白:“不够好是什么意思?会拍砸吗?”
  斐然苦笑道:“到不一定会拍砸,但是肯定没有第一部那么好。逻辑不够顺畅,转折也十分生硬,为了营造悬念而设置剧情,人物比起第一部也薄弱了许多。”
  “小飞哥不想接吗?”林珠问道。
  “不,杜导对我有恩,我说过,他的戏我一定接。”
  “那你的意思是?”丁赞糊涂了。
  斐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杜庄对他来说,不光是重生后的伯乐,也是重生前的朋友。虽然交往时间尚短,但杜庄对电影的热情斐然是看在眼中的,也十分欣赏他这一点。可那样的杜庄却写出了这样的剧本,斐然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就像是看到喜欢的演员在成名后自甘堕落一样,斐然心里除了惋惜,更多的是担忧。如果放任杜庄这样下去,他靠《人之初》积攒下来的好口碑能经得起几次折腾?导演可不像演员,再怎么折腾都有死忠粉兜底,身为导演如果坏了口碑,直接影响到的就是票房。虽然不能说从此就没戏可拍了,但是一直导烂戏难道是一件好事吗?
  想了一会,斐然对丁赞说道:“丁哥,《李太白》还有几天就杀青了,我想杀青后和你一起去找杜导谈剧本的事。”
  丁赞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斐然:“和杜导谈剧本的事?你想怎么谈?难不成你想劝导演改剧本?先不说这本身就是大忌,杜庄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你这个时候给他泼冷水他能听进去吗?你要是觉得剧本不行,公司可以扮黑脸找借口,你完全没必要去当这个出头鸟。”
  斐然自然明白按丁赞说的去做,才是最好的。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开这个口,接了戏按剧本好好演就行了,至于剧本好不好,电影质量行不行,这压根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况且接了这部戏也算圆了他和杜庄之间的恩义,之后就可以完全按剧本说话,公事公办,谁也挑不出他的错。
  斐然想到重生前和杜庄第一次见面签合同的那个下午,胖乎乎的老实人在5月灿烂的阳光下笑着说:[我觉得吧,电影就应该拍得有趣。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电影,有趣观众才看得下去,有趣观众才记得住……我想拍有趣的电影。]
  斐然看着丁赞,认真道:“丁哥,我想试一下。杜庄是个好导演,又一手提拔了我,我不想就这么看着他沉下去。”
  深知劝不动斐然,丁赞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希望杜庄能理解你这一片苦心吧。”
  ***
  1月22日,丁赞将杜庄约到了一间茶室里。
  依约前来的杜庄一进包间,就看到了坐在丁赞身边的斐然,满脸惊喜道:“斐然!你怎么也来了!”
  斐然站了起来,握住杜庄的手:“杜导,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纷纷落座,杜庄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出了合同:“现在资金还没有全部到位,张修己还需要调整档期,所以我暂定3月份开机,你应该没问题吧?”
  “档期没有问题,《李太白》杀青后,我的档期就全部空下来了,《洪荒》第三季暂时还没有消息,估计要下半年去了,”斐然接过合同却并没有翻看,而是放在桌上并顺手接过丁赞从手提包里拿出的剧本,“杜导,我想跟你谈谈剧本的事。”
  斐然没有看合同,也没有签字,杜庄就觉得有点不对了。看着斐然手上的剧本,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剧本怎么了?”
  斐然沉默了一会,字斟句酌道:“剧本总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觉得,赵一航的行为好像找不到逻辑支撑,转变得有点生硬;后期方铭轩的形象也坍塌得太厉害,有种为了反转而反转的感觉;剧本里涉及的案件……”
  杜庄粗暴地打断了斐然的话:“你的意思,是觉得我的剧本不行,不想演吗?”
  斐然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想演,就是觉得剧本有些地方……”
  杜庄再次打断了斐然的话,冷哼一声道:“我说怎么剧本发给你们都一个多星期了,连个回音都没有。不想接就明说,我又没逼着你非接不可,没必要拿剧本当借口!”
  丁赞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被斐然拦下了。杜庄此时此刻的反应,斐然并不意外。他并没有急着辩解,而是在两份合同上签了名,看着杜庄因为他的举动而好转的脸色,诚恳道:
  “杜导,我并不是找借口不想接这部戏,只是觉得《人之初》的剧本那么有趣,观众的评价也非常高,续集的质量如果下降,观众会失望不说,也会砸掉您的招牌……”
  原本因为斐然签字的举动而平息了怒火的杜庄,才听斐然说了两句话就再次火气上涌,怒气冲冲地抢白道:“什么砸招牌?什么质量下降?说白了你就是想改剧本吧?怎么?对双男主的设置不满意,想改成大男主戏?张修己都没这么说过,你才多大的脸啊就想改剧本给自己加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