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画
  最后今天花会上所有的画都到了赵磊这儿来。
  他现在声名鹊起,又是翰墨馆的学士,回头这些画他拿去交人裱糊,可比这些人自己动手装得好,再说这些画经他过目,评点一二,也给画和画主人增光添彩。默默埋头画画的人也有,有不少,但更多的人还是向往出名,要出名最便捷的一条路就是与名人来往,那些来赶考的举子、想出名的才子,不都向前辈,高官,名士们行卷吗?若得这些人一言半语的褒奖,那名气身价顿时就和过去不同了,对前途大有好处。
  赵磊不但是翰墨馆学士,更要紧的是也是皇家的驸马,名气大,地位超然,这一二年来想拜他为师的,连宗拉关系的哪个月都不少,象今天这样的应酬也不少。不过赵磊也并不觉得很为难。反正他这个人的性子就是不看其他,唯才是举。如果是有才的,管他是哪家的子弟呢,他都愿意提携,如果没才的,那也一样,姓什么叫什么都不顶用,不行就是不行。反正他家是没什么亲戚,他平时也没几个好友,妻子又是公主,没什么人情面子难推托的关系。
  今天大约是玩得尽兴,花儿也赏的尽兴,送到他面前的画足有二十多张。
  不过大多数在赵磊看来,都……不值一看。
  不是他眼光太高,其实赵磊这人在品评画作时要求并不高,画技不足,有新意也很好,没有新意,用色好也可以。只要有一点好处,他都愿意给予肯定。
  但今天这些画,都什么货色啊。
  真是一点儿优点也挑不出来,勉强要说有,那只能说,用纸不错,颜料也不错,但这些跟画画的人和画有关系吗?只能说今天提供园子、酒菜和纸笔颜料的廖公子是个大方的人而已。
  这样的集会也不都是刘琰看到的那么好,起码廖才彬就曾经和他提起过一件事儿,好些回办完集会,不管是他自己主办还是将园子借给旁人用,最后清点打扫时总会少些东西。
  可能是客人打碎了,也可能是下人手脚不干净,还有人喝酒上了劲头把东西往水里扔的也不是没有。
  但也确实有人将园里的东西悄悄带走的。
  不知道是哪一个,还是哪几个,廖才彬没有深究过,既伤和气,又伤颜面。水至清则无鱼,他喜欢交朋友,可不喜欢得罪人——反正这园子里也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除了房舍,园子,花木,也就是一点陈设。有的名品花木倒是值钱,但再不讲究的客人也不可能把花儿连根给挖走啊。
  这画的都什么啊。
  不要说赵磊,刘琰也看不上。让她自己画不行,可她眼光却还不错,这些画真是白费了好纸好笔好颜料。
  画的那花儿……凭良心说刘琰觉得让自己画没准儿还能强点儿。还有画的是姑娘,不知道那姑娘本人看了如何,反正刘琰觉得想要凭这张画去按图索骥,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人找出来的。这鼻歪眼斜胳膊象面条儿一样的美人,实在看不出来美在哪里。
  也有好的,不过太少。
  有一张画的不知道何处一院墙,墙边有桂花树,树下又有石凳,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落花。
  赵磊也觉得这张尚可。
  压在最下头的一张也还不俗。
  赵磊看着上头一扇打开的窗子,窗子外头则是大叶芭蕉,可能是因为在园子里时间来不及,只上了一层淡彩,芭蕉只有一层极淡的绿影,看起来象是一片褪了色的剪影。窗子里是一角书案,书案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象是主人刚刚还在窗下读书,才走开不久,书都来不及收拾。
  刘琰微微有些恍惚,这画上的情景,她好象见过一样。
  人时常有这种错觉,没去过的地方,没见过的人,没经过的事,却总会时不时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跳出来,仿佛在过往已经到过这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也经历过这么一件事情。
  也许是梦里吧。
  赵磊看了一眼落款,笑了。
  “原来是他。”
  “是谁?”
  赵磊说:“王芝,你认得吗?”
  刘琰摇头:“好象听人提起过,是哪家的?”
  “湛州王家的旁枝,他祖父是王襄。”
  说到这个刘琰就明白了。王襄这个人还有点名字,他的名字在于他的节烈。他是前朝的才子,曾经点中探花,还曾经任过起居郎,但这人性情太过耿直,起居郎没干多久就被贬了,这人索性辞了官,前朝覆灭的时候,这个人自尽了。他的名声,就是他这自尽换来的。王家也有人在朝为官,这个王芝听说小时候是在湛州长大的,来京城时间不算太久。
  刘琰听说过他,忘了是大姐还是三姐说的,说此人生得真如芝兰玉树,看得出性情也不错。
  不过刘琰当时没那个心思,美少年多了去了,她难不成个个都要记住?
  现在她倒是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这张画我挺喜欢,姐夫你帮我问一问,看他能不能割爱。”
  赵磊一口答应:“我先把画送去装裱,回头问问他的意思。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会答应的,这人不是个小气的人,不象那种名利场中的人,倒有些闲云野鹤的超逸。”
  刘琰把赵磊那张画卷吧卷吧带回宫去给曹皇后看。曹皇后果然很喜欢。这一入秋,画菊花、画枫叶的人特别多,但赵磊的画里总能透出一股与旁人不同的意味。
  说句俗套的话,他的画是有内涵,有意境的,有时候刘琰看着画,觉得自己能捉摸到画画的人当时在想什么。
  可惜她眼高手低,能欣赏不代表自己画得出来。
  曹皇后旁边有个太监正在回话,刘琰就坐在一旁跟着听了一耳朵。
  说的是袁家的事。
  袁若秋学规矩很用心,学得也快,看得出来是个灵透的人。袁家其他人也明白这亲事已成定局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儿上总得做出敬重亲近来。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袁若锦呗。
  袁大姑娘这些日子都没出屋子,似乎是袁家人不想让她出来。
  “今天袁若秋去给他们家老太太问安的时候,袁大姑娘也去了,她那样子看着可记恨着呢,只怕迟迟早早是要生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