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金色的光斑,人来人往,唐姿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他冷白色调的皮肤像隆冬的霜雪,干净冷冽,沁人心脾。
  周身飘逸出朦胧而飘渺的烟雾,逐渐隐匿掉他的脸庞。
  但是那双分外明亮的目光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姿。
  隔着这一段恍如真空般的距离,唐姿拿到唇边的汉堡停顿在空中,上下打开的牙齿也悄无声息地闭阖,摩擦出一种龃龉的声音来。
  唐姿直面着沈山南的目光,从无所畏惧到狰狞狼狈。
  “唐姿,我们拍几张照片吧。”
  旁边,姚敏青发现唐姿的眼睛定格在沈山南身上,眉心蹙起的皱纹堪比沟渠一样深刻,她立刻伸出手心往她视线内划了划,唐姿“嗯”了一声从与沈山南的目光交缠中抽开,然后看向姚敏青。
  “拍照拍照,走。”姚敏青吃掉薯条,咬在嘴里,拉住唐姿的手腕,“去慰灵碑拍照!”
  唐姿被大大咧咧的姚敏青提拉着肘尖,手上拿着的汉堡差一点砸掉,她叫了一声,把汉堡放回盒中,然后与姚敏青一同朝广场上的慰灵碑跑去。
  达姆广场很大,人流量大,且都是异域人种,两个女人手拉手怕彼此走散,跑到慰灵碑边停了下来。
  “相机在我包里。”姚敏青侧转了身子,将背后的包对向唐姿。
  唐姿拉开姚敏青背包的拉链,将里面的单反相机翻了出来,熟练地打开后,对姚敏青道:“你站到这里来,我帮你拍。”
  “不,我们一起拍。”姚敏青拉住唐姿。
  同时,目光移向了一直跟过来的秦庭,只不过他为了不再惹姚敏青愤怒,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姚敏青的目光在接触到秦庭的目光时,顿时出现了恼火的痕迹,她拉长了嘴脸,一脸不屑,甚至是带着一点儿厌恶,拿着单反相机的手心十分不情愿地朝着秦庭抬起:“帮我和唐姿拍几张。”
  一边龟缩着的秦庭,二话不说走了过来,虽然整张脸郁郁寡欢似的,但还是听话地接过相机,低头开始操作。
  姚敏青走回唐姿身边,和她对视一眼后,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一边,秦庭已经调好了拍摄的各项数据,对唐姿和姚敏青说:“你们站过去。”
  姚敏青于是和唐姿再次往慰灵碑靠了靠。
  秦庭的摄影非常专业,虽然姚敏青在这一时刻挺讨厌他,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技术过硬,必须有求于他。
  秦庭帮姚敏青和唐姿拍了不少照片,合照后,两个女人还单独拍摄了几张,然后唐姿提议:“秦庭,我来帮你和敏青拍几张。”
  秦庭不敢说话,只能听凭姚敏青的意思。
  姚敏青脸色因为生气有些苍白,在唐姿从慰灵碑台阶上下来时,她非常不高兴地看向了远方,胸臆当中憋闷的怒火好像变得更加躁动了。
  唐姿走到秦庭面前,伸手拿过单反相机。
  秦庭看了姚敏青一眼。
  她生气的样子让人好害怕。
  “还是算了吧。”秦庭对唐姿说道。
  他整个人都很无力,开口时的声音又非常低哑,唐姿心中很抱歉,明知道秦庭和姚敏青几次争吵都是因为她的事情。
  唐姿朝着秦庭的肩膀推了一把:“快去,跟你老婆还计较什么呢。”
  唐姿低声在秦庭耳边埋怨了两句。
  秦庭沉默地低着头,半晌后,才迈开脚步,往取景的地方走去。
  走到姚敏青身边后,秦庭一条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温声哄劝道:“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姚敏青肩膀一耸,将秦庭示好的手臂从自己的肩头挡开了。
  秦庭无奈地站在一边。
  看着这一幕,唐姿的心情比他们两个更加阴霾,游玩的兴趣一瞬间一扫而空,归心似箭,只想要回去,逃离这个令人不爽的地方。
  “不要闹了好不好?”唐姿拿起单反相机,眼神带着冰冷严肃的意味,看着姚敏青道。
  姚敏青憋着一肚子火气,想说什么,但是在看见唐姿的表情后又克制了一下。
  她不想把唐姿惹毛,毕竟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想要替唐姿和沈山南好好把握。
  所以和秦庭的任何情绪她都可以忍下来,忍到回酒店,两个人再慢慢算账!
  姚敏青冲着秦庭横了一眼,然后才靠近他的身旁,挽起他的胳膊,将头熟悉地朝着秦庭的肩膀靠了过去。
  唐姿不忿的心情才好转一些,抬起单反相机,开始帮他们拍摄。
  沈山南站在阳光下,身披金色,在烈焰般的沐浴下,他叼着香烟,目光麻木地看着唐姿。
  细数这一路走来,他对唐姿的种种执念,自己都觉得恍如梦中。
  是那般的虚妄、不真实,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的泡沫,无力承受任何挫折的考验和爱情真正赋予男女的意义。
  他们并不是情投意合。
  所以他爱的辛苦,爱的疲惫,爱的没有任何快乐。
  自己总是在想,如果他是徐熙恒,那该有多好。
  可是事实上,等他回过味来,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羡慕徐熙恒,又觉得龌蹉,看不起自己。
  在爱情这件事上,他过度的自卑,已经不像一个有着担当的男人了。
  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之间存在骨血的牵绊,她依然岿然不动,对他抵触到厌恶的地步,看起来是真的不喜欢他,也无法喜欢上他。
  沈山南明白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的感觉,更加明白如果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何种感觉。
  所以,是到了他该放手的地步了吗?
  世间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努力所不能够实现的,比方说爱情。
  他坚持到现在,是不是真的应该认输,选择放弃呢?
  一团团云絮般堆叠的烟雾从他的唇齿边溢出,给他的视野蒙上了一层幻灭般的白光,在这道白色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仿佛世间尘埃。
  付出总有回报,付出多少,相应的回报就有多少,他付出这么多年的时间和心血,以及他一颗赤诚的爱心,但是到头来,竟然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