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节
  要知道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哪怕是女子被强要毁了贞节,被骂的都会是女子,更多的言论会说她不要脸,若非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招摇过市,哪能让人起了心思,更有人骂得难听——长得就一脸想让人糟蹋的狐媚样儿,能不被人盯上吗?
  所以说,连被强都会被骂,更别说这还是主动的了,何况主角儿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太后,听说她还骂秦贵妃是娼妇来着,怎么嘴上说着别人,自己却在私底下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双重标准不要太严重。
  “太后娘娘这是打算护着他不说了?”戚嬷嬷双眼阴嗖嗖的,刀子一样刮过朱太后的脸,刺得她心惊肉跳。
  朱太后的确是性情刚烈,但在这种事上,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受害的可怜女人,尤其是面对眼下如此艰难的处境,她完全就是站在一个小女人的立场去感知自己感知别人,想到自己分明是受害者,可是却遭尽了白眼,那眼泪就不要命地往下掉。
  如果朱太后肯设身处地的想想,她就能想明白当年的陆清绾有多无奈,陆清绾是受害者,却成了所有知情人眼中的罪人,并且为此搭上了一条命。
  况且严格算下来,朱太后才是横插在陆清绾和叶承中间的第三者,只不过叶承为人实在是太渣,否则他要是肯把陆清绾接回去,哪怕是封个小主,后来的事情也不会演化成这样,陆修远双腿不会废,易白的身份不会那样尴尬,更不存在生下来就是病体,硬生生被折磨了二十余年。
  只可惜,要站在朱太后的角度,她就只会觉得陆清绾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还没大婚就跟人有染还生下孽种,完全不会去想没有陆清绾,没有陆家三兄弟,叶承早就死在南凉了,他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回国与诸皇子继续夺嫡。
  不管是钱财上还是精神上的支持,陆清绾和她的三位弟弟给叶承的都不少,且都是真心实意的,陆清绾是因为年少无知,把叶承当成了心尖上的人,而那三兄弟是为了嫡姐以后的幸福着想,可是再真心实意又如何,最后换回来的,还不是无止境的利用和威胁,陆清绾这辈子,就毁在当年的那一念善心之上,搭上一条命不说,还害惨了两个儿子。
  敏嬷嬷有些心疼,怎么说也是自己主子,虽然做错了事,可想想,谁曾见过太后如此软弱无助的样子?可怜见的。
  戚嬷嬷可不会这么认为,一来她不是太后宫里的人,对太后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顶多是下人对主子的敬畏而已,二来,朱太后干的可是给先帝戴绿帽子的事儿,严重侮辱了先帝和宣宗帝的尊严,哪怕戚嬷嬷只是个下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被这般折辱吧?
  见朱太后没要要张口甚至是动手写下那个男人名字的意思,戚嬷嬷眼神更冷,“既如此,那就怪不得奴婢心狠手辣了。”
  朱太后大概想得出戚嬷嬷准备做什么,双拳死死地握紧,牙齿也被她咬响。
  敏嬷嬷上前拦在戚嬷嬷前头,“要不,咱们再想想法子?”
  戚嬷嬷气急,“你倒是说说,想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她把孽种生下来?”先不说宣宗帝绝对不会允许,就算是允许了,对朱太后这样整天只能坐在轮椅上过活的人来说,怀孕是很危险的,说不准哪天毫无预兆地自己就小产了,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心狠一点先下手为强。
  敏嬷嬷也着急上火,“可是你总不能要了太后的命吧?”
  戚嬷嬷冷哼,“你以为我想害人性命?若非太后一直不肯供出那野男人的名字来,我能被逼到这一步吗?”
  敏嬷嬷顿时语塞。
  戚嬷嬷烦闷地摆摆手,“就这样吧,赶明儿我就去外头请个医术高明点的大夫来瞧瞧,看适合给用哪种药把那糟心玩意儿给弄出来。”
  敏嬷嬷转头看了一眼朱太后,朱太后早就垂下脑袋泣不成声,尖锐的指甲险些就把掌心都给掐破了。
  戚嬷嬷如今是越看她越糟心,一气之下摔门出去。
  身为宫婢,她这般作为很明显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要落到平日里,一准吃点苦头,可如今是个什么时候?皇帝逼着她一定要把那野男人的名姓给问出来,还得悄无声息地把小孽种给流了,戚嬷嬷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长双火眼金睛把那野男人揪出来给他几大嘴巴子尝尝。
  然而,只能想想。
  第二天,戚嬷嬷乔装打扮一番外出请大夫,原本落胎这种事只要去弄点药给喝下去就差不多成了,只不过那是对于年轻的妇人们而言,朱太后不算太老,但年近不惑而怀孕终究是有些危险的,连顺产都危险,更别提落胎了,所以还是谨慎些为妙,先让大夫给看看。
  询问到这附近有个医术极其高明又擅长用毒的神医,戚嬷嬷二话不说就奔着神医去了。
  是个游医,听闻最近才来到这一带的。
  戚嬷嬷见到他的时候,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扯谎,在她的印象中,所谓的神医不都是上了年纪老神在在的吗,然而眼前这位,虽说皮相普通了点,可明摆着是个大小伙子啊,差不多也就二十上下吧,就他还神医?吹嘘的吧?
  这位神秘的游医自然就是乔装打扮过后的易白,身后跟着个伙计,正是易过容的陆修远。
  恢复了的缘故,易白再不用担心戴着人皮面具会因为皮肤不透气而晕厥过去,所以放心大胆地戴着人皮面具在这晃悠了几天把名气打出去,为的就是吸引行宫里的人。
  看到戚嬷嬷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易白勾唇浅笑,“这位大娘,是你自己要看病吗?”
  “你就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那位游医?”戚嬷嬷狐疑地盯他一眼又一眼,这哪里看得出来是神医?
  易白不急不缓,“是乡亲们过誉了。”
  戚嬷嬷其实想换个大夫来着,不过想想那些老大夫都是人精,虽然太后来行宫是保密的,还是保不齐有的人能从中猜到点什么,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刚出来闯的,阅历浅,很多事情想得没有那么细,让他去给太后看诊,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定了主意,戚嬷嬷脸上的怀疑就都不见了,露出几分恭谨,“不知这位公子能否出诊,我家主子病得实在厉害,没法儿出来。”
  是没法儿出来见人吧?易白微笑,“可以的。”
  备上了必备的东西,易白和陆修远两个就跟着戚嬷嬷来到行宫,戚嬷嬷怕他们问及这是皇家的地盘为何没有太医跟随,于是先一步解释,“我家主子是来行宫游玩的,哪曾想染了病就起不来,这地儿距离京城也远,太医是赶不及来给她看了,所以只能往外请大夫。”
  易白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很快来到太后寝宫内殿,易白看不到躺在榻上的人,榻上的帐幔放下来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太后的一只手腕。
  易白往榻前一坐,轻轻给陆修远递了个眼色以后就开始探脉。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易白身上的时候,陆修远悄悄往香炉里加了点料,前后不到盏茶的工夫,戚嬷嬷、敏嬷嬷以及那四个丫鬟全都倒地不起,至于外面那一拨宣宗帝的隐卫,早就有金鸥和陆家隐卫去绊住了,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内殿的动静。
  同样昏迷过去的,还有床榻上的朱太后,唯独提前用了解药的陆修远和易白两兄弟清醒着。
  确定朱太后昏迷过去了,易白站起身,伸手挑开帐幔,把一早准备好的瓷瓶拿出来打开,凑到朱太后鼻尖给她嗅了好久,朱太后才悠悠转醒,看到戴了人皮面具的易白,面上净是疑惑。
  “太后娘娘,真是好久不见了。”易白眼神很冷,一面说一面撕扯下人皮面具。
  然后,那张清俊完美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朱太后面前,因为完全恢复的缘故,再不似以前那样白到让人心惊,只是很正常的瓷白,瓷白中又透着自然的轻微粉,对于本来就长得极好的易白来说,恢复以后的容颜更具有杀伤力,饶是朱太后这样上了年纪的人都直接给看呆了,尔后才慢悠悠反应过来这是谁。
  易白!他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朱太后的脸上呈现了有生以来最夸张的惊骇之色。
  不等她喘完这口气,陆修远也撕扯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如此,神秘尊贵和俊美儒雅的两张脸便这么强行闯入朱太后的视线之内。
  “你、你们……”朱太后脸上血色急速的减退,伸出来的食指颤抖不已,却是直直指着兄弟俩。
  即便是没声儿,陆修远和易白也能从口型看得出来对方在说什么。
  唇边噙着浅浅笑意往旁边一坐,陆修远的目光落在朱太后狼狈的模样上,“说起来,距离上次太后娘娘受辱到现在快四个月了呢,你肚子里的小野种,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