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许向华:“等之前种的东西都收了,村里才会收回去。县城那房子前头有个院子,回头我去弄几颗果树来给他们解解馋。”现在可不会管你种什么东西了。
  迟疑了下,秦慧如小声道:“我妈这身体我也不放心,要不你先回去,我和嘉嘉阳阳再多留一个星期。爸妈两年没见孩子了,也想多和他们待几天。”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许向华。
  许向华温和一笑:“行,就是嘉嘉的功课,你看着点,六月底就要毕业考。”
  秦慧如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她的功课我测过,毕业考没问题。”许清嘉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她带的班,女儿成绩如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沉吟片刻后,许向华叮嘱:“你妹妹的事,你就听二老的意思来,别插手,咱们立场尴尬。”
  秦慧如默了默,苦笑:“她主意正,别说我了,就是爸妈都插不上手。你说,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小时候多乖一人,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变得她都觉得可怕。
  她都有点庆幸自己不用和秦慧敏朝夕相处,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了。可她能躲开,爸妈怎么办?
  和姜建业结婚,这档子事算是过去了,可以后呢,这两人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最后还不是要让父母担心,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做了母亲才会明白父母的不容易。
  也许不是变得快而是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以前没遇上事,所以看不出真性情来。不过这种风凉话,许向华当然不能说,到底是小姨子。
  “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许向华只能道。
  秦慧如轻轻一叹,心里有些乱。连忙又打叠起精神洗水果,然后拿出柜子里的白糖在草莓上撒了点,端出去。
  见秦慧如眉心带着轻愁,许清嘉叉起一颗草莓递过去。
  秦慧如柔声道:“妈妈刚刚吃过了。”
  许清嘉不依不饶就是要喂。
  秦慧如无法,只得张开嘴,沾了白糖的草莓格外甜,甜的心都要化了。秦慧如爱怜地摸摸女儿白嫩嫩的小脸,突然间觉得整个人都安宁下来。
  许向华赞许的看一眼女儿。
  两天后,许向华启程离京,秦慧如带着儿女去火车站送他。
  “回来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火车站接你们。”秦家这能买到卧铺票,卧铺车厢环境好,不用担心。就是火车站到崇县要转好几趟车,带着两个孩子,他不放心。
  许向华又叮嘱:“行礼都寄回来,随身带一点要用的就行。”
  许清嘉无语地听着他婆婆妈妈的嘱咐,都说八百遍了。秦慧如又不是第一次带两个孩子坐火车,以前探亲都是这么来的,谁让他不招待见。
  秦慧如好笑:“知道了,你快去检票,车都要开了,到家后打个电话。”
  许向华应了一声,又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要听妈妈的话。”
  许清嘉和许家阳点头如捣蒜。
  许向华这才不再多话,拎起箱子,检票,进站,回身朝娘儿三用力挥了挥手,还怪舍不得的。
  许清嘉也挥了挥手,不舍之情终于姗姗来迟。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送走许向华, 秦慧如又带着两个孩子去居委会办了暂住手续, 时下人口流动管理严格,按着之前的介绍信,两人只能留到今天。
  若是不补办一道手续, 万一被人查到或者举报, 居委会立马上门赶人。
  有秦母的病历在,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两个孩子便能多留一个星期。
  从居委会回来, 秦慧如就去医院接秦慧敏的班,眼下姐妹俩轮流照顾秦母。
  “姐。”秦慧敏嘴唇嗫嚅了下,忐忑地望着秦慧如。
  秦慧如对她点了点头, 便要绕过她去病房。
  “姐,我们能谈一谈吗?”秦慧敏咬了咬唇, 哀哀的望着秦慧如。
  自从出事后, 姐妹俩就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遇上了也就点头打个打招呼。
  不只秦慧如,秦父秦母还有秦振中都是这种态度, 拿她当空气, 一天,两天,三天……她受不了这样的冷淡。
  秦慧如抿了抿唇, 拍了拍许清嘉的肩膀:“你带弟弟去找姥姥, 妈妈待会儿过来。”
  许清嘉看一眼秦慧如, 又看一眼骨瘦形销的秦慧敏, 乖巧点了点头,拉着许家阳离开。
  见两个孩子进了病房,秦慧如才收回目光,看向秦慧敏。
  秦慧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喜色。
  秦慧如心头不是滋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姐妹俩去了外面的阳台,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照的这一片亮堂堂的,连带着秦慧敏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不少。
  “对不起,姐!”秦慧敏毫无预兆的朝着秦慧如重重鞠了一个躬,这几天,她一直想对秦慧如说一声对不起,可她找不到机会,许向华一直跟她姐在一起,她不敢凑上来,她害怕。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害怕许向华,明明他都没正经跟她说过一句话,可她面对许向华就控制不住的心虚气短。
  秦慧如静静地看着九十度弯下腰的秦慧敏,没有说话。
  半响都没听见她出声,秦慧敏一颗心不住往下坠,刚刚被驱逐走的阴霾再一次慢慢占据心房,她忍不住抬起头,就见秦慧如看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
  “姐,对不起,”才说了几个字,眼泪就落了下来,秦慧敏无助地看着眼前秦慧如,抽泣:“姐,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做出那种事来了。对不起,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
  哭声渐渐变大,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消瘦的脸颊落下来。
  秦慧敏泣不成声:“姐,对不起!”
  秦慧如垂了垂眼:“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别再犯了。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惹爸妈生气了,他们年纪大了。”
  秦慧敏眼睛亮了下:“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忐忑不安又期待地看着秦慧如:“姐,你能原谅我吗?”
  秦慧如沉默不语。
  秦慧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声音变得无比干涩:“姐,你不愿意原谅我是不是?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她说着,跑过去拉住秦慧如的手,哭道:“姐,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原谅我。”
  秦慧如抽了抽手,没有抽开,她便不再强求,脸色慢慢冷下来:“等你有了孩子,也许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如果你只是对不起我,我可以原谅你的,你是我妹妹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你想害向华,还会连累嘉嘉阳阳一辈子,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秦慧敏身体一僵,争辩:“是姜建业逼我的,我不想——”
  秦慧如突然打断她的话:“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所以你一点都没错是不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时至今日,秦慧敏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没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的。
  秦慧敏从来没再秦慧如脸上见到过这样冷的眼神,冷得她心底发寒,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支支吾吾想解释,却又再说不出来,事实摆在眼前,她无从辩解。
  “其实我原不原谅你,并不重要的,我马上就要走了,咱们以后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秦慧如轻叹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在爸妈说情,那还是别想了,我不会的。”
  秦慧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慧如。
  秦慧如满心悲凉,居然真的猜中了。
  “姐,不是,我不是。”秦慧敏心慌意乱地想解释。
  秦慧如满心烦乱,不想再听下去,伸手拂开她,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秦慧敏茫然看着落空的双手,忽然捂着脸哭起来。她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原谅她,难道错一次,就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远都翻不了身了吗?
  离开的秦慧如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了想,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定看不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望着镜子里的倒影,秦慧如忍不住想,自己当初要是没回来,是不是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嘴角不禁浮起一缕悲哀的笑容,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周五那天,秦母出院,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趁着周日秦母打算带着秦慧如和许清嘉许家阳去乡下看望老人。
  秦父这边早没什么亲戚了,倒是秦母这边,因为老母亲还健在,所以和娘家关系一直十分密切。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秦母总想着让娘家人见一见,尤其是她老母亲,最是疼爱秦慧如的。
  去一趟得三个小时,秦父原想反对,只秦母坚持:“医生不都说我没事了,以后注意情绪,按时吃药就和平常人一样。”
  反对无效,于是祖孙三代大包小包的出发,至于秦慧敏,谁也没有提起。
  转了三趟车,总算是到了方家屯,一下车就有秦母的侄孙方有田在车站等着。靠近首都,天时地利又人和,方家屯颇为富裕,屯里装了电话,出发前,秦母给娘家人打了电话。
  方有田一把接过重物,笑眯眯地看着许清嘉和许家阳:“嘉嘉阳阳越来越漂亮了。”
  秦母听了就高兴:“这是你们大表哥,还记得吗?”之前回来探亲时见过,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两个孩子估摸忘光了。
  许家阳果然满脸的茫然,两年前,他才三岁,能记得啥。
  许清嘉模模糊糊有点印象,甜甜唤人:“大表哥。”
  方有田稀罕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引着人往家走,一边说道:“太婆知道姑奶奶要来,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开始和面,说要给你们做杂酱面吃。”
  秦父笑呵呵道:“妈做的杂酱面最好吃。”又乐淘淘对外孙们道:“你们有口福了,你们太婆这些年轻易不下厨。”老太太都八十多了,虽然身体倍儿棒,一顿能吃一大碗饭,可谁敢让她操劳。
  秦父不禁和秦母忆起往昔来,他没爹没妈,岳父岳母拿他当亲儿子待。
  许清嘉好奇的打量四周,发现不愧是天子脚下,一路走来,都是砖瓦房。不像三家村,大多数村民的房子都是半砖半泥,甚至还有茅草房,地里忙活的人脸上都有肉,看起来精神不错。
  她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地里种的不是粮食,像是草药,许清嘉直接指着路边的植物问:“这是什么?”
  方有田道:“这是桔梗,咱们这习惯叫它铃铛花,是一种很好的草药。”他们大队长是个能人,打通了路子带着他们种植中草药,这东西可比粮食。精贵多了。所以他们一个公分值一毛钱,勤快的一天能拿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钱,不比城里工人差,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愿意嫁到他们这来。
  又遗憾:“再过两个月就开花了,紫色的花可好看了,不少人专门跑咱们这来看花。”
  许清嘉表示长了见识,又指着几种不认识的植物问。
  方有田有问必答。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方家。
  方老太跟着大儿子住,红砖黑瓦的三合院,十分气派,老太太坐在炕上,抬手把许清嘉和许家阳招到身边,宝贝似的摸了又摸,嘀嘀咕咕:“像如丫头,标致。”
  “几岁了,读几年级了?”
  等老太太第二次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许清嘉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老太太似乎有点糊涂了。
  压下心头惊疑,许清嘉不厌其烦地回答。
  说话间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了。
  午饭很丰盛,方家杀了鸡又杀了鸭,还割了猪肉,主食是杂酱面,许清嘉几人碗里的面上浇了厚厚的肉酱。
  老太太笑眯了眼:“太婆做的酱,多吃点。”说着又舀了一勺肉酱倒在许清嘉和许家阳碗里。
  许清嘉吃了一口,眉眼弯弯道:“太婆做的杂酱面真好吃!”
  老太太顿时更乐了,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得意道:“我做的杂酱面,全屯都数得着的,你姥姥爱吃,你妈也爱吃,就是当年穷啊,一年都吃不到几次,现在好了,一个月就能吃好几次。”
  方家人捧哏,忆苦思甜,夸现在的好生活,又把大队长给夸了一遍。
  听着听着,许清嘉琢磨出一点味儿来,她怎么觉得方家是在展现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