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的你 第56节
  傅红玲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抚了抚心口,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女儿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拿手来抢刀,她不受伤谁受伤。”
  许广海抿唇,忽然反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傅红玲被这一耳光打蒙了,捂着脸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尖声叫道“许广海!你居然敢打我!你疯了你!”
  “这一巴掌你早该受了!”许广海怒不可遏,“傅红玲,看看你这些年对思意做的事!我步步忍让,你得寸进尺,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给她吃给她穿,拿钱养着她供着她,我哪点对不起她了!”
  “她怕黑的毛病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
  “我……我……”傅红玲语塞,顿了下才又说“小孩子犯了错关一下怎么了!谁知道她会得那种怪病!要怪也该怪她命不好。”
  “是啊,有我这么一个爸爸,她当然命不好。”许广海冷笑了下,语调极沉,“有你这么个后妈,这孩子太苦了。”
  “许广海,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你有今天靠的是谁你自己清楚。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讨厌许思意,就是见不得她,她长得和她那个妈太像了,我看见她就恨得牙痒痒。你最好别跟我上纲上线,否则这个家里有我没她!”
  “那你就给我滚出去!”
  ……
  隔着门板,各种声音有些模糊。男人的愤怒低吼,女人的尖锐怒骂,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花瓶摔碎的声音。
  最终,暴怒的许广海夺门而出,傅红玲也重新整理了妆发,回了公司。
  这场爸爸和继母的争吵,和过去数年中的发生的那些,并没有太大不同。
  许思意又成了被丢下和遗忘的那个。
  她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垂着眸,安安静静地给右手的伤口贴创可贴。桌面上是已经被剪成好几块的照片残骸。
  伤口很长,也有些深,横过了四根手指的指根关节。
  许思意用了四张创可贴,把受伤的手指分开包扎缠起来,然后举起来看一眼。由于伤口充血,原本纤细雪白的手指都有些红肿,再配上创可贴,丑丑的。
  她两边嘴角往下垮了垮,然后左手拿起透明胶带,准备粘照片。
  谁知右手手指刚一弯,便疼得钻心。
  许思意咬咬唇,不敢再动右手了,硬着头皮单手尝试几次,全以失败告终。
  怎么办呢?
  她郁闷地鼓了鼓腮帮,片刻,想了想,再看一眼时间。下午的四点半。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没响几声便接通。
  “想我了?”听筒里的声音万年不改,漫不经心又懒散,一点都不正经。
  许思意忍着疼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吸气吐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柔柔的“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忙吗?”
  那头报了个地址,“刚忙完。怎么?”
  许思意说“我过来找你。”顿了下,又很轻很轻地补一句,“想你了。”
  忽然变天。
  整个桐市上空都堆积着乌云,狂风呼啸,满城的树木让那风一吹,吱嘎作响东倒西歪。暴雨来临的前兆。
  挂断电话以后,顾江嘴里叼着根草,靠着根电线桩子,原地等。他身前是一片长了杂草的空地,面积不大,背后却是鳞次栉比的林立高楼,空地陷在整座城的繁华中,格格不入,若从高处俯瞰,像极了一块长在正常皮肤上的斑。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盈细弱,不细听教人察觉不出。
  顾江嘴里的草晃两下,回转身,见到了许思意。
  姑娘小小一只,身形纤细而柔弱,和从晏城来时一样,柔软的黑发散在肩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蓬蓬棉服,一双裹在修身牛仔裤的腿纤细笔直。又和从晏城来时不一样,她的棉服衣摆上沾着血迹,垂在身侧的小手缠满创可贴,创可贴边缘隐隐渗出血迹。左边脸颊肿起老高,几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短短几秒,顾江冷黑的眸子里结出了千丈寒冰。
  “谁干的。”他问。极低又极冷静的语气,平而缓,听不出任何喜怒。
  许思意怔住,一时没作声。
  天边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去,惊雷乍响,顾江的脸一瞬明暗森白。
  “嗯?”他忽然笑了下,眼底阴沉狠戾,冷进了骨子里,一字一顿,“许思意,我问你这他妈谁干的?!”
  第35章
  许思意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江。
  其实以前, 王馨和罗文朗作为顾江的高中校友,或多或少都跟许思意提过顾江当年的事迹。在八卦王和烟花辫口中,顾江在初高中时代, 十四岁的时候撂着刀去和社会青年干架,吊儿郎当喝着豆浆就去单挑二十几个职高生, 打架打进局子的次数、把人断胳膊断腿打进医院的次数, 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残暴狠戾至极。
  但是这些事,许思意一直没怎么真正放在心里。
  那个恶魔少年活在古老的传闻中。她十八岁这年认识的顾江,是一个自侃杀马特、偶尔漫不经心讲冷笑话、会面无表情对她说“哄哄老子”的少爷,桀骜不驯, 吊儿郎当,长期缺觉,随时一副懒洋洋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还很不耐烦的纨绔样。堪称大佬界的一股泥石流。
  对此, 罗文朗曾经眯着眼, 老气横秋地跟许思意感叹了一番,说岁月是把杀猪刀,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大家老了,世界变了, 连顾老大都他妈快佛成一尊佛爷了。
  然而此时此刻, 看着眼前面色阴沉浑身戾气的顾江, 许思意脑子里莫名生出种念头她觉得他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从佛界再次堕入了魔道。
  忽然有点后悔过来找他了。
  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后悔来找他之前, 没有先照一下镜子。
  这么生气……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特别可怜吗?
  许思意思绪乱飞,迷迷糊糊又有些混乱地思索着。
  顾江见她半天不说话,抿唇,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两只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上手臂。柔软细弱的俩胳膊,还没他手腕儿粗,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给她捏碎。他死死盯着她,嗓音很低“出声儿。怎么弄的?”
  “你、你冷静点,先不要这么生气。”许思意有点磕巴地道。咫尺之遥的那双眼,眸色比平日更黑更沉,阴鸷暴戾,残忍冷酷,这样子着实是吓到她了。
  顾江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生气个鸡巴,他他妈想杀人。
  “你的手……”掌下的两只小胳膊轻轻挣了挣,姑娘皱眉,声音细细软糯,还有点怯怯的,“抓得我有点疼。”
  顾江脸色微变,五指的力道骤然便松了,别过头,闭上眼,竭力压制体内铺天盖地翻涌的震怒。片刻,目光再看向许思意时,身上的戾气已强压下大半。
  他盯着她缠满创可贴的小手,半秒后,伸出双手,动作柔缓,小心翼翼,轻轻捏住了那只细白柔软的手腕。
  “这样疼不疼?”顾江皱眉,轻声问。
  姑娘整张小脸都苍白得没有血色,小眉毛也微皱在一起,听见他问话,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点……不过伤口在手指上,只要手指不动,也不会特别疼。”
  顾江动作更轻,垂眸细看掌心里的那只小手。似乎粗糙地处理过,创可贴周围的皮肤还残留着棕色碘伏状液体,四根手指都有伤,伤口虽然被创可贴缠住看不见,但从整只手的红肿情况来看,伤得并不算轻。
  他脸色愈发冷也愈发沉,竭力克制,说“去医院,你这手得缝针。”
  许思意诧异,眨了眨眼睛“没有那么严……”
  “不想老子心疼死就听话。”顾江直接打断。
  “……好。”小姑娘乖乖点头,转动脑袋左右环顾一番,“你的车停在哪里?”
  顾江盯着她脸蛋上的五指印,眯眼睛,朝一个方向动了动下巴。
  许思意扭头看了眼,果然在一个立有字标志的区域看见了顾江的车。她轻轻把手抽回来,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托住,转身走过去。
  快要下雨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由于疼痛,许思意眉心微皱,步速也明显比平时慢上许多,娇小纤细的背影朝停车场的方向缓慢移动,狂风肆虐,把她散在肩头的黑发吹得有些凌乱。
  走了没几步,背后一阵脚步声突然大步逼近。
  她怔了怔,还没等回头,人就身子一轻让顾江给一把抱起来。
  “……”许思意瞬间愣在了他怀里。
  抬起头,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紧绷,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径自抱着她大踏步往前走。
  许思意动了动唇“你怎么……”
  “先处理你的伤。”顾江寒声道。
  “可是,我可以自己走。”许思意脸蛋儿微红,不明白。她只是手指受伤,腿又没有伤。
  顾江静默了大概三秒钟,没什么语气地说“我舍不得。”
  “……”许思意茫然。
  他忽然顿步,双臂下劲儿把怀里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低头,轻轻用额头贴住她的,皱着眉微微合上眼睛。
  舍不得她受伤,舍不得她委屈,甚至舍不得那么她顶着大风走路。这是他顾江心疼进骨头缝里的姑娘,那么柔弱,那么傻气,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她的姑娘。
  许思意一双眼睛眨了眨,定定地看着顾江放大的面容,忽然不太合适宜地想他脸上的皮肤实在是太好了,又白皙又光滑,毫无瑕疵,简直比女孩子的还好。
  就在走神的刹那,耳畔响起一个嗓音,沉沉的,还有些发哑“对不起。”
  许思意眼中浮起诧异和困惑,声音细细的“你为什么要道歉?”
  顾江低声道“没有保护好你,我的错。”
  她两颊微微泛红,嗫嚅了下,说“这只是我家里的事……跟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啊,不要道歉。”
  “不会再有第二次。”
  顾江带许思意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挂的急诊。
  给许思意看病的急诊医生是一个老爷爷,戴着一副眼睛,穿着白大褂,慈眉善目,看起来非常和蔼。听见开门声后,医生爷爷从问诊桌后面抬起头,看向走进屋子的那对很年轻的少年少女。
  小年轻男俊女美,看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模样都长得顶好,非常的般配。
  可惜少年郎帅则帅矣,整个人的气质却非常具有攻击性,不可一世,恣意张扬,教人十米开外都能嗅着那股子不爽和狂劲儿。
  脾气很臭?
  医生爷爷有点八卦地想着,放下笔清了清嗓子,很镇定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看就软软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嗓音细而软,很有礼貌道“医生您好,我的手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出门之前,我爸爸帮我用碘伏消过毒,我也贴了创可贴,已经没有流血了。但是我男朋友不放心,让我再来医院看看。”
  一看就脾气很臭的少年拧起眉,补充“她的伤口很深,得缝一下。”
  “哦。”医生爷爷大概明白了,指了指问诊桌前的椅子,对小姑娘说“你坐下来,把创可贴揭了我看看。”
  “嗯好。”小姑娘点头,然后受伤的右手缓缓举起来,放到桌上,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伸过去,忍着疼,小心翼翼地拈起创可贴一角往上撕,倒吸凉气。
  见状,站在旁边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大手轻轻打了下小姑娘没受伤的左手,把那只小手拎到边儿上放好,低声说“我来。”
  小姑娘双颊微红,只好乖乖坐着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