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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回去了。
  回,而不是找。
  凭借潦草的记忆,回到他所在的地方,回到她扔掉的从前。
  陆烟清楚在做什么,她所有鲁莽都是理智的,任何靠近都带着目的。
  所以她敲响了门铃——走之前要和他做完。
  但非他不可的理由陆烟没想好,可能让那些奇形怪状的身体进入前她需要点正常,可能纯粹地想继续这场游戏。
  你我皆赢的游戏。
  覃昀,陆烟要他赢,她更不会输。
  她刚刚做的决定。
  门里传来微小声响,几乎立刻陆烟皱了眉。
  不是他。
  不是就不在。
  她摸了根烟没点,虽然动静刻意,她还是听见了。
  高跟鞋踢开门,柯以桥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扒在猫眼看。
  “他呢?”
  柯以桥转身往里走,极不耐,“睡了。”
  陆烟靠着门框,没动一步,反驳和质问都停止。
  可她本身就是把冷兵器,剖烂空气的皮肤,让人无法忽视。
  柯以桥背对她,死死咬牙,“我不知道他在哪。”
  他并不愿自欺欺人,覃昀对她的感情,是变了味儿的。
  他明白这点,是覃昀走时很自然的一句,像是天性该如此。
  覃昀说,她知道了。
  讥讽轻柔地通知柯以桥一个惊天炸弹。
  知道他是谁,知道曾经她干了什么。同样,仅是吻时的眼神,覃昀便了然,她未完全明白。
  因为他自己都不明白。
  他们之间比爱要残忍,浓烈,不可避免走向毁灭。
  偏要闯一闯,爱满也是一种悲伤。
  柯以桥再回头,就只有香烟残留的影。
  柯以桥后悔,他被打跛腿受多少冷眼嘲笑,摸爬滚打活得好好的,憋屈都很少。
  而现在竟流了泪。
  覃昀要怎样握住,亦是燃烧。
  陆烟不准备白来,先前的烟续上,拨过去。
  或许故意,或许逃避,电话打不通。
  她穿着覃昀大衣,颓黑里包裹着精心挑选的吊带裙,红染似血。凋零的人,站在光秃秃树下。
  你也是,陆烟无聊地想,你害怕了只会逃跑。
  落叶在她脚下碾成渣,陆烟瞎欣赏和风县的景色。
  高矮不平的房屋,错落盘绕着中心那座高塔。
  高塔霓虹满身,落寞的烟花。
  当年陆烟还没来得及看就走了,流言蜚语为她送行,她抱着自己,踩着男人一步步走到今天。
  快活过,痛苦才变得强烈。
  原来会有女孩坚硬如卵,想毁了别人,最后只有她受到惩罚。
  原来许多人不是表面那样快乐。
  原来有和她一样的人。
  原来回忆磨碎了烂在肚子里也会生根发芽。
  原来一切都是烟花。
  烟火映着烟火,陆烟呼了口烟,模糊了视线。
  枯枝掉发间,她毫无觉察,听筒断续机械的声音绷着神经。
  陆烟一直打一直等。
  这辈子没等过人,等一次,就耗光余生精力。
  早晨的班机,她真的快要离开,他们能再见无数次,再做,再吻。
  但那些她不需要。
  韩汀说的帮忙,大概是叫她出卖身体换取利益,钱永远嫌少。
  索性和她料想的有出入。
  如果有意外,陆烟刻意不去想如果。她把和白艺闻见面后的焦躁全归咎于覃昀。
  怪他推开她,倘若他们继续做下去,她不会不甘。
  明明是她拿捏他,却让她来,来找他,甚至求他。
  陆烟忽然发现总是她推动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她对其他男人也是如此,陆烟笑了笑。
  这个男人都不给她求的机会。
  拿他没辙。
  又一片黄叶东倒西歪旋了几转摔在脚边,高塔霓虹一圈圈熄灭。
  陆烟还在等。
  手机打到发烫,仍没停。
  陆烟觉得情况任其发展下去永远得不到结果,她不能浪费时间。
  和风县就这么大,找人很简单。
  她收线打算去酒吧附近晃晃碰运气,下一秒盯着屏幕愣了神。
  电话通了。
  什么时候。
  数字稳稳跳动,偷偷跳了那么久。
  他没有说话,陆烟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在点烟,这是第几根。
  他为什么沉默。
  他为何不叫她。
  陆烟开始思考没营养的问题。
  果然,你在逃避。
  情绪化了,暖了夜的风。
  “在哪?”
  覃昀终于出声,低哑的语调,“yolo。”
  给了,就能找到,尽管陆烟一无所知。
  “等我。”她说,“我去找你。”
  陆烟抬头,这夜有低声细语,这夜痛哭流涕。
  这夜,再漫长一点吧。
  她转身迈进长夜。
  *
  那晚,她只记住了找到时他的样子,心眼狭隘到仅盯前方。
  陆烟已经忘了能够打车,生生走过去,高跟鞋碍事,她脱了拎着。
  九分钟,覃昀多接了九分钟。
  口是心非的男人,陆烟又气又好笑。
  面子值几个钱,要做就做,要接便接,晾着她那狠心到底。
  正是深处太柔软,覃昀无法释怀,
  仔细想,破绽百出。重逢地点、他的住处、态度,相遇蓄谋已久。
  其实直接说明她都没印象,用不着费尽心机。
  但他聪明,选择让她亲自记起。
  好的,他成功了。
  她假装愧疚,假装会爱。
  街道荒凉像被掠夺过,没多远,拐了弯陆烟一眼看见。
  空荡荡街头,躲着一个人,灯罩着他,从头到脚浸泡在光里却感受不到生气。
  背弓着,脆弱的姿势。
  有瞬间陆烟疑惑那是他么。
  她想到那座高塔,光灭了,它便溶于黑暗,被消磨得什么都不剩。
  步伐放缓了,陆烟叫他。
  硌在喉咙,没发出,清清嗓子,说出来。
  闻言覃昀侧身寻声,角落也不放过,然后目光锁紧了。
  一动不动。
  动作取悦了女人,她满意地笑。
  风吹着中间的路,他的发丝轻轻柔柔飘,她手中高跟鞋轻快碰撞。
  “我来了。”
  差两步,覃昀先把她拉过去,陆烟脚底滑踉跄撞他身上。
  不能有所期待,尤其是覃昀。
  陆烟拽着他两侧衣衫,猛地起身,火山喷发之前,一盆凉水浇到底。
  覃昀微微扬起颚望她,吐出烟散淡,赤红在他喉结晕绽。
  他看她时神色疲惫,是积压多年难得释放又不敢完全露出。
  血丝密布,眼眶湿润。
  他是,哭了。
  她眼里的月亮碎了,镜花泡影。
  “你喝醉了。”她淡淡地说。
  他在她这里,喝醉两次了。
  “……嗯。”
  她见到悲伤的样子了,下回对陆石鹏可以装的像一点。
  陆烟离开他们距离,他俯身要落,陆烟别过脸,顿了一下,转而拂去她发间树枝。
  “你躲什么?”
  明知故问。
  既然懂她,该猜得出。
  现下陆烟没闲工夫陪他玩,她转回来,比以往要有耐心,也冷静,“等会儿我们吻足整夜。”
  视线滑下,喉结唇印刺眼。
  陆烟伸手揩去,干净多了,“警告你,别有下次。”
  她笑,“我吃醋了。”
  谎话吗,他无法理解,认真的吗,可他醉了。
  他侧头,在她脖颈落一吻。
  那不能称之为吻,因为它都没有落下,隔了毫厘,遥远又清晰,在她身上流亡。
  他们都被回忆放逐了,苦苦绝望等待流沙漫过身体,漫过眼。
  我与你亲吻,清风明月知。
  手攥紧,他吻下来那刻,陆烟维持原来的想法,他要做什么让他做好了,后果她来承担。
  她渴望这具身体。
  “你要在这做吗?”车在附近,正好没人,方便。
  她薄得似片纸,可他揉不烂。
  他埋她颈间,好似整个人依附面前的女人才勉强站稳,“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