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容妈妈和秋岚又慌忙点着了两盏灯,灯光将屋子里照得稍稍明亮些,可是仍旧赶不走压在心头的黑暗。
  外面的事肯定还没完,否则唐千早就回来了。
  葛先生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转身就要到外面去。
  就在这时奇怪的铃声响起来“叮铃铃”,混杂在嘈杂的风雨声中却是那么的清楚。
  杜虞道:“这是丧铃,那个姓谢的疯了不成?竟然在京城这样大动干戈。”
  季嫣然听李雍说过丧铃,这丧铃与谢燮有关,李雍早就猜测那些死士是谢燮手下的人,只是没想到谢燮会这样动手。
  杜虞摘下了斗笠站在了门前,葛先生显然也不准备走了,不管外面闹出多大的动静,他们都要守在这里。
  果然外面又出现了几条人影。
  季嫣然望着眼前的情形,脑子快速地动起来。
  季家所在的这条胡同虽然不是京城中繁华的所在,左右却都还有相邻的人家,死士能够这样动手,除了因为有这场大雨为他们遮掩之外,还以为谢燮是皇上信任的人。
  但是谢燮也不能任意妄为,否则也不会一直盛宠不衰,要知道嚣张跋扈的人就算皇帝也无法一力维护。
  谢燮这样出手,只能代表这对他来说很有必要。
  除了要杀她之外,会不会还有另外的目的。
  季嫣然看向杜虞:“四叔在不在京城?”
  杜虞板着的脸上有一丝动容。
  季嫣然没想到面对这样的事反倒越来越冷静:“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四叔为什么要让你们在我身边,除了你们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也会赶来?”
  杜虞沉声道:“你还不明白吗?”
  说完这话杜虞不禁苦笑。
  落雨声,争斗声清晰可闻,这一刻季嫣然的心却无比的安宁,她就这样望着杜虞,从杜虞那复杂的神情中渐渐看出了些许端倪。
  好像有什么事就要被她彻底想清楚,她努力地回想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每一件事,就像是串珠子般,将属于四叔和杜虞那些慢慢串起来。
  四叔处处帮助她、维护她,以至于现在连谢燮都可以拿她威胁四叔。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个晚辈?
  四叔作为李家宗长,身边的晚辈无数,怎么可能都这样照顾。
  “人不少啊。”
  葛先生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季嫣然的思量,季嫣然也立即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姓谢的这是拿定了主意……”
  葛先生话没说完就冲了出去。
  一阵砸门声响起,应该是季家的护院到了,那些护院虽然懂得些拳脚,显然不是那些死士的对手。
  面对那些不要命的人,杜虞和葛先生双拳难敌四手,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拿着灯我们去内室里。”季嫣然吩咐容妈妈。
  容妈妈不知季嫣然的用意,应了一声立即端着灯走进去。
  灯摆在桌子上,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
  杜虞刚要安抚季嫣然几句,遇到这样的情形,只怕早就吓坏了,却没成想抬起头却看到季嫣然长裙下面系起来,又挽起了宽大的袖子。
  杜虞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逃,”季嫣然道,“院子东边的花墙下,我让人放着两架梯子以备不时之需,外面那些人肯定以为关上了院子大门,我们就逃不出去。屋子里亮着灯,那些人就以为我们害怕躲在了内室里,等他们真的冲进来,我们应该已经脱身了。”
  杜虞惊讶地看着季嫣然,在花墙下藏梯子,难不成她还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季嫣然望了一眼窗外平静地道:“我们走吧!”她这个已经被杀死一次的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
  ……
  谢燮撑着伞站在雨幕之中,雨水湿了他的长袍,他却不在意反而觉得心旷神怡。
  已经好久没有让手下人这样活动了,虽然这一切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却更让他觉得兴奋。
  全力去杀一个女人,若是没有人帮忙,最多一刻钟死士就应该来向他复命。
  可是他迟迟没有得到消息,也就是说他想的没错,李约定然在保护季嫣然。
  他不喜欢猜来猜去,这样一试就清清楚楚,对他来说一个女人的死活不重要,最坏的结果他也能够承受,顶多有人状告他杀了个女人,在皇上那里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搪塞,对于李约却不一样。
  身边人上前禀告:“院子里有几个护卫,我们一时还不能得手。”
  他很乐意亲手去结果那女人的性命,再等等看她掉了脑袋还会不会活过来。或者就将她绑起来,将她每一根发丝都查个清楚,看看她还有什么地方与常宁相似。
  谢燮向前走去,还没有到季家门前,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
  那人站在马车前,挑着一盏灯静静地立在那里,风吹动着他身上的长袍,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却依旧给人一种目下无尘、桀骜不驯的感觉。
  李约自己来了。
  谢燮不禁一笑,若是从前的李约他自然要害怕,可是十年前李约已经伤了根本,早就变成了副病恹恹的模样,今天真是被他逼得无路可走,干脆才会孤注一掷地前来吗?
  这就是游戏好玩的地方。
  “前面可是谢兄?”李约清亮的声音传来。
  谢燮道:“这样的天气,李兄怎么会在这里”说着向左右张望,“李兄身边不是有个叫杜虞的护卫吗?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说完这话,只听季家院子里一阵响动,夹杂着几声叫喊。
  谢變不等李约说话接着道:“好像里面很热闹,李兄也要进去瞧瞧吗?”
  李约笑着道:“我一向不喜欢热闹,不如我们一起到前面的酒馆喝些酒去去寒气。”
  李约一定要守着这扇门不肯让他进了。
  谢燮愈发觉得有趣起来:“李兄难得还有这种雅兴,不过酒肉我也不感兴趣,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李约字益寿,难不成真的能等到常宁公主死而复生?”
  说到这里谢燮顿了顿:“别的我不知晓,这位季氏还真的是死而复生之人,李兄该不会将她当做了常宁公主吧?”
  谢燮说完抬脚就接着向季家院子里走去,却有一柄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折磨他
  李约的阻拦让谢燮有些意外。
  谢變笑起来:“李兄已经荒废了十年,别再因此搭上了性命。”
  “谢兄呢?”李约道,“可曾有过想要为之拼命的人?”
  谢燮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现在虽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小时候却并不被谢家人喜欢,只因为他生了痘疮传给了胞兄弟,以至于胞兄弟两个因此夭折,谢家将他送去寺庙做了和尚,谢太太终究舍不得他,让人偷偷地将他接回家,结果第二天谢老爷一命呜呼。
  要不是他跟着寺庙骗人的和尚学了几手的戏法哄得皇上开心,谢家人就会将他远远的送走,再也不见他这个丧门星。
  这样一个人可曾有过想要为之拼命的人?
  没有人喜欢他,他也没有可以喜欢的人,这大约是对谢燮最大的讽刺。
  “从小就被人说命犯刑克,”李约手中的长剑在雨中轻轻地拨动着,竟然显出几分的漫不经心来,“所以才会想要解开那些谶言,看看人命是不是真得天生注定。”
  被李约这样一说,谢變眉心的杀意越发的浓重,脸上却仍旧是平淡的笑容:“你今天是一定要挡着我了?”
  谢燮话音刚落立即抽出手中的刀,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
  让谢燮意外的是,李约并不是他想的那般虚弱无力,虽然不再用那种大开大合的沉重武器,手中的剑却灵巧如蛇,封住了他刀锋的去路。
  这样一来就占尽了先机,每一剑都全力以赴,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这样一来他不想受伤都要阻挡,完全失去了进攻的机会。
  谢燮只看到李约微微前倾,手中的剑随意地一挽,他以为是虚晃一招,正要轻巧地去化开,却没想到那剑在半空中换了力道,突然劈向了他的面门。
  谢燮却也不是个庸才,他脚下一转堪堪挡住了那一剑,然而顺势向李约砍了过去。
  两个人就如同闪电极为快速地在雨幕中穿梭,不管谢燮如何变,李约都始终站在门前,不曾向后退一步。
  ……
  季嫣然已经听到了李约在外面的消息,不由地一愣,没想到李约会在这时候赶来。
  他们离门口已经不远,能够听到争斗声。
  季嫣然知道这时候出去要么会被谢燮利用要挟李约,要么不慎打扰到两个人,谢燮也就罢了,万一打乱了李约的节奏,真的就会坏事,真刀实枪的过招只怕稍稍失误都会有严重的后果。
  杜虞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办,连他也不知晓宗长到底有没有把握赢谢燮,他很想冲出去帮宗长,但是他更了解宗长的心性,既然让他保护季大小姐,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在季大小姐身边寸步不离。
  “四叔若是没把握,就不会跟谢燮动手。”
  杜虞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身边的少女仰起头来,目光闪烁:“我们与其愣在这里着急,不如仔细想想四叔为什么要阻拦谢燮。”
  谢燮只要踏入这个大门,一切就已经成了定局,谢燮想怎么说没人能够反驳,这些死士说不定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衙差,是要请她去衙门里问话,不想她拒不前往所以才会大打出手,光凭这点她就要被治罪。
  “四叔这样做是想要等到合适的人出现扭转局面。”
  杜虞仔细思量觉得这话也有几分的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办?”
  季嫣然道:“谢燮想要黑白颠倒,我们自然不能任由他来,等到一会儿我们就配合四叔将谢燮套进去。”
  很多事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样子,事实上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这就是谢燮的依仗,虽然是来杀她,一旦被阻拦就会换成另一副脸孔。
  不用想,谢燮的底牌在季四老爷身上,季四老爷只怕早已经在谢燮那条船上,心甘情愿地受谢燮的摆布。这些日子又是写血书,又是请族中长辈那都是过场,真正的目的是将她告去衙门,这样谢燮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来向她问话。
  季嫣然将自己的思量讲给杜虞听。
  杜虞道:“就算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法子扭转局面不成?”
  季嫣然笑道:“不过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可以说,我自然也可以说,更何况我本来就差一个人为我造势,说不得我还要好好谢谢他。”
  季嫣然说着看向容妈妈:“那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在院子里,希望这些盗匪拿了银钱就离开,让家人先不要从前门出去了,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只怕还有一些盗匪守在那里,我们这样慌张地去报信恐怕他们红了眼睛就会杀人。”
  杜虞瞪大眼睛,那些明明就是谢燮的死士,怎么转眼成了盗匪。
  “还有,想办法给相邻的方家送封信,请他们代为通禀官府来捉贼,将家里的女眷都带去花厅里藏起来。那些若只是要谋财的盗匪也就罢了,万一是冲着父亲的案子来的,我屋子里那些为父亲翻案的证据就要想方设法送去官府,方老爷、太太一直为人和善,将这些东西托付给他们,他们应该会帮忙。”
  容妈妈点点头。
  杜虞听着这些,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谎话,而且说得如此流利,他这样听着简直就要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