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卢斯刚才没说话,可脑子也一直在动,接收到了太子的视线,他沉思了一会,道:“安从苒,你有一副好相貌,你自己大概也知道,从一个偏远乡村的穷苦孩子,到如今,你靠得都是这个好相貌。别跟我说,你宁愿没有这张脸。换一个人大概会有这种想法,你不是。”
  卢斯没自称本官,而是直接用我。
  “……”安从苒低头,眼泪流了出来,美人垂泪,可真是委屈得很。
  太子咧嘴:“把猫尿给本宫擦干净了。”显然这是个不解风情者。
  卢斯忍不住笑出来了:“成,你靠得是这张脸。但是,败,也是因为你这张脸。你太好看的,一见你,我们就只剩下戒备了。你的身份又可疑,这个戒备也就更多了。就算让你去当了个太监,你觉得,你确定自己还能得到想要的吗?或者……到时候你就真的要沦为底层太监的玩物了。”不解风情者加一。
  安从苒哆嗦了一下,他不再流泪,脸上流露出了恐惧。
  安从苒抬头,他看太子,太子丝毫也不掩饰脸上的恶心,他再看卢斯,卢斯看起来到时并没表现出反感,但也没有别的什么,他很冷漠,仿佛安从苒不是个国色天香的佳人,而是个随处可见的物件。
  安从苒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发一语。
  卢斯又道:“我知道,你和你两个弟弟不一样。他们心中有个信念,并愿意为之付出所有。”
  安从苒的嘴角极快的撇了一下,但卢斯没忽略,他那是不屑与讽刺。
  安从苒太会做戏,卢斯对于他表现出的明显的变化,都持怀疑态度。可只有这一闪而逝的撇嘴,让他觉得是该有八分真。
  “你没有……不,你也有信念吧?你想要什么呢?过得更好?人上人?天下人都在你的鼓掌之间?”安从苒现在没有表情了,他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污渍,好像是在发呆,“我不知道你之前受到的是如何的教育,现在只能告诉你,别做梦了。”
  安从苒终于开口了,他抬头,脸上满是茫然和不可置信:“你们不觉得我美吗?”
  太子哼了一声,卢斯却点点头,挺诚实的道:“你是挺漂亮的。”
  “那你们不想得到我吗?不想看我笑,不想看我哭,我想看我用爱慕的眼神看着你们吗?”
  太子又有点冲动,卢斯一把把他拽住了:“你是美,但也就是美罢了。我自有心肝肉,看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没多余的精力看你。”
  “他……那位冯大人?”安从苒嗤笑一声,“原来卢大人只喜雌伏,怪不得……”
  算了,又不是头一回被认错攻受了,卢斯很淡定的保持微笑,不置可否。
  “殿下……”安从苒不再看卢斯,对着太子叫了一声,这声音婉转清澈,别说,还真好听。卢斯抓紧了太子,以防太子冲过去,把人打残了,“周大人虽然容貌不俗,但终归有些年纪了,且还曾经与人有过……”
  卢斯和太子一块看向了他:“王崧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阳还没多少人知道周安和王崧的关系呢。大多数人所了解的,只是王崧与周安不和,但这种不和又被引申到了王崧与胡大人不和上,被认为是党派之争,
  至于传言中王崧曾经的恋人,后来都以那人已经过世来搪塞,到是有不少人真的信了。
  甚至不只是开阳……两人的家乡直逸州,也同样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即便是当年关于周安的坏名声,现在也已经消散了许多。毕竟周安金榜得中,如今又是刑部的侍郎,三品的官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根天上的神仙也没啥区别了。对于官员的敬畏,让老百姓再怎么嘴碎,也不敢乱说话了。
  周安跟太子的关系,现在也处在个半公开的状态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王崧更不会去找死的宣扬什么。
  但现在,安从苒指名道姓的说出两个人的过往,不是王崧那边漏出去的就怪了。
  看着这两个人的反应,安从苒叹了一声:“开阳城外,在三原县古林村有个庄子,我干爹和大哥八成是躲在那了。我也不知道王崧跟安家有什么关系,我天天的也就是学着太子喜欢什么样的人。陛下又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卢斯:“之前给大人的名单上,那些人还都是我小心记下的。有许多人,许多事,他们都是背着我见,背着我干的。还有些人我是见过人,但是不知道那是谁。大人,您之前说的,给我个小买卖让我过活,还算话吗?毁了我的脸也行,就是别让我死了,我怕死……”
  “你干爹让你勾引太子,然后呢?若是勾引成功了,你们又想做些什么?”
  “他们不会一口气告诉我的,除了让我好好伺候太子,旁的都没有。”
  “你那两个弟弟,又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们……”安从苒想否定,但是看看卢斯的表情,把否定还是咽了回去,“三弟确实是没带来什么消息,他虽然对干爹忠心得很,但也愚笨。四弟带来的消息到是有趣,他让我稍安勿躁。”
  “你和安从新不和?”
  “是,那小子傻,自以为我跟他争夺什么干爹的宠爱,在干爹面前给我试了好几次绊子,不过,遇见了事情,他还不是被吊起来打。”安从苒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是他自以为的,还是你让他以为的。”
  “……”安从苒沉默了片刻,“被关在府中无聊,我也总得给自己找点消遣不是?”
  虽然安从苒应该还有隐瞒,但也算是一定程度上放飞自我了。果然,这牡丹花不但带刺,还有毒。
  第153章
  “你可知道逍遥散?”
  “知道, 去年的时候, 干爹突然拿来的东西, 还弄来了两个下仆,两个护卫吸散。然后给我们看那些人犯了瘾后的样子, 不过……我看得出来, 干爹其实也被吓着了。害人的东西……”
  “确实是害人的东西。”少有的双方意见一致, “不过这么说, 逍遥散是你干爹当初新得的?”
  安从苒特别的思索了片刻:“应该是当时新得的, 否则这种东西,他不会一直都不用的。”
  “……你觉得……你干爹就是主事人,还是他背后有人?”听到现在, 卢斯突然感觉这个安盛,不像是大boss了。从这些人身上表现出来的情况,他们背后显然有一个不小的组织, 可安盛就只是个小商人, 他负担不起这一切。
  就只是训练安从苒兄弟三个人的花费, 大概就比他交好那些小官还要多了。
  “我从被带来就是交给安盛, 被告知他才是主人家, 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过……我也不觉得他就是真的主人。”安从苒抿着嘴唇, 充满了厌恶, “瞧他找的那些人,干的这些破事。”
  “若你勾引到了本宫,你会怎么办?”太子突然问。
  “当时接到的命令,是好好伺候太子。”犹豫片刻, 安从苒还是道,“若有可能,让太子也染上逍遥散……”
  卢斯就担心太子再冲出去打人,可他一看,发现太子坐在那,并没有动,只是一双眼睛阴冷得吓人——真是头一回在这个活力青年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两人该问的都问完了,太子一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安从苒见此,顿时有些焦虑:“殿下!大人!我很有用的!即使你们看不上我,但除了你们之外又有多少人能拒绝我?我能给你们做很多事!”
  看来这一番谈话,让他又起了心思,不想去当小人物了。
  卢斯和太子才不管他的叫嚣,等他被带走,卢斯安排了人去云庆县抓捕安盛父子,两人就让其他人下去了。只剩下他俩后,太子问:“刚才那些话,你信了几成?”
  “他的话我信八成,他的态度,我一成都不信。”
  “这种人,让我不寒而栗。”太子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卢将军,你说要是我明白跟他说,要与他作假,那这个人是会利用这个机会通知外人,还是配合我?”
  “臣觉得,他两件事都会做,甚至还会挖空了心思勾引您。”
  太子又激灵了一下——好恶心啊。
  “卢将军,既然你信他的话……可又觉得他才是这安家所有人里最被重视的,那不是有点矛盾吧?作为主要人物,他知道得也太少了吧。”
  “如果您手底下有安从苒这么一号人,您敢把事情都对他和盘托出吗?”
  太子愣了一下,咧嘴:“明白了。确实,让他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就算是培养出安从苒的组织,对他也没多大信任,用他固然要用,但也只是用而已。这种人,实在是太容易反噬了。
  “殿下……”
  “嗯?”
  “您到时候可以适当给他吃点甜头,一点点,一点点就就够了。”卢斯用手比划着针尖大的一点。
  →_→太子看着卢斯,那表情明显是很想打死他。
  “安从苒是没有道德这个东西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以及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朝上爬。而殿下,您能给他的东西,比其他人都多。”
  →_→虽然已经有点理解了,可即使不想打死卢斯,也想打残他。
  “而且您也不需要表现得喜欢他之类的,只要显出同情或者可怜他就行了。”
  太子终于说话了:“这人对自己的容貌极端自负,我要是只表现了可怜他,显然是不足以保下他的吧?”
  “殿下,臣觉得最假的,就是方才他那一番‘我这么美,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了。他是专门被养出来伺候人的,长相暂且放在一边,这种人都该是非常知道分寸的。对着两个本来就对他充满戒心的男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是得多傻?可能让幕后人因为看重他,把他留到二十多岁,还清清白白吗?”
  “……”太子摸了摸鼻子,因为他觉得刚才好像确实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不对吧,他刚才那表现……我要是没认出来呢?”
  “殿下要是没认出来,那他就知道殿下和周兄用情并不算深。”又是那种要把我打死的表情了,“都说了,是殿下没认出来的情况下。那时候他大概就要用别的法子了。殿下,您真的确定自己能去跟他虚与委蛇?”
  “不是你一开始从父皇那边把我要过来的吗?!”
  “……”
  那嫌弃的表情是啥?!
  “我是绝对不可能跟那条毒蛇有什么的!”
  “嗯,不会有的。”
  太子:(╯‵□′)╯︵┻━┻
  安从苒进了牢门,就背朝外躺在了稻草上。这里是内宫监,监牢里关押的都是宫女太监,但这些人可一点都比外头穷凶极恶的犯人们杀伤力,所以,安从苒是单人的牢房。他看似是在睡觉,过了一阵,有狱卒过来开牢门时:“安从苒!起来!”
  安从苒起来看着狱卒,他的手抓着裤子,当狱卒背过身去,让他跟上,他的眼睛里终于没能隐藏住,露出了兴奋与渴望。
  可当他短时间内再次见到卢斯和太子时,他又只剩下疑惑和茫然了:“殿下,大人?”
  “安从苒,给你个机会,与本宫做戏,你可愿意?”太子直来直去道。
  “做戏?”安从苒一愣,继而狂喜,“殿下说什么,小人就做什么!”
  太子无所谓的摆摆手:“那行吧。”
  卢斯在边上看着,只觉得世界欠安从苒一座奥斯卡。刚才跟太子有些说笑,但现在,他真的是有不太确定,让太子跟安从苒做戏,那到底是太子能接机历练一番,还是让安从苒来一场假戏真做了。
  不过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三人商量,他们继续正常查案,太子可以一点一点的表现出对安从苒的喜爱和亲近之意,直到把安从苒从牢里接出去。但是在这期间,安从苒也要尽力从安家其他人那里探听到更多的情报。
  卢斯有点意外,太子竟然是很认真的商量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人相信,他真的是对安从苒起了心思。没有厌恶,也没有不耐烦,当然更没有兴奋或者激动,他就是……公事公办。
  这表现到是让卢斯放心了,因为其他的表现,不管是讨厌还是喜欢,都说明安从苒对太子来说是特别的,以男人的劣根忄生,一旦特别,那就等同于感兴趣,接下来就要坏事了。
  商量完了,安从苒也就该回去了,因为这里没有无常,他得自己走出去。安从苒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商谈让他知道自己对两人有用,所以变得有了依仗了些,他不再谨小慎微,反而是慢慢的,可以说是仪态万方的站起来,对太子道:“那小人就等着殿下来勾引了。”
  这男人很是俏皮的笑了起来,满肚子的机灵古怪,不等太子回应,他已经走了。
  “这人……我是知道什么叫狐狸精了。”
  “殿下要是绝对不对,赶紧说。”
  “你要是看出来我有什么不对,也赶紧说。”太子这回竟然不但没反驳,还点了点头。
  安从苒这个人,是没脸皮,却又是有无数的脸皮,察言观色到恐怖的地步,还把自己变来变去。太子转让卢斯帮他自己看着,倒不是认为自己会变心,只是他怕多少回着了道儿。
  两人正说话呢,外边有无常求见,正是带人去云庆县的秦归:“还请殿下、太子赎罪,小人办事不利,让安盛自杀了。”
  “啊?!”
  “尸首呢?安从林呢?”
  “安盛的尸首已经被带回。安从林倒是无恙,同被抓住带回来了。”
  “殿下,您去审安从林,臣去……”
  “我当然得跟着你一块,不过尸首而已,我又不会被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