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为了增强春游的乐趣,凝聚班级的向心力,我强烈建议大家步行前往, 就当是一次拉练。老师先走一步, 我们在植物园东门会合。
  放下手机,范侠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呀,走过去?那要走到何年何月啊?今天太阳那么厉害, 我不干, 肯定会晒黑的。
  就是就是,我也不敢。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除了极个别两个不在乎外貌的男同学, 大多数人都穿了便装的。女生们更是争奇斗艳, 各种连衣裙,牛仔裤争奇斗艳, 甚至还有人不顾校规, 偷偷画了淡妆。
  谭蕊蕊她为了能把常乐蕴比下去,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薄薄的嫩黄色连衣裙, 裙摆飘扬,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楚楚可怜的迎春花。
  现在虽说是春天, 可能是因为地处郊县的缘故, 低温还是挺低的, 加上乡下风大,谭蕊蕊双手抱着自己单薄的肩膀,一副快要被吹倒的模样,看得两个护花使者心疼不已。
  关键是去植物园的车子一天就那么几班,都是固定时间发车的。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就算赶到车站,最近的一部肯定已经开走了。
  宁小北低头看了眼手表,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顾老师,他就是故意的。早些发消息来,说不定我们都走到车站了。
  两世为人,宁小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靠谱的老师,真怀疑他当年是怎么混迹到人民教师的队伍里去的。
  要说植物园离他们学校也不算太远,沿着大路直走大约一小时就到了。
  若是换在平日,大家穿着运动校服,踩着运动鞋,年轻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地很快就能走到了。
  偏偏这些姑娘们为了春游,大都穿了裙子和皮鞋。
  她们不愿意走,男孩子也没有把她们丢下的道理。
  而且这个乡下地方,根本没有出租车经过,连私家车都少见。
  一时间,就有几个人准备打退堂鼓了。虽然现在赶不及坐校车回家了,但在寝室里睡一天也是好的嘛。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部喷着黑烟,加装了载人拖斗的拖拉机拖拖拖地叫唤着,停到了他们身边。
  学生仔,去哪里?
  开拖拉机的老头朝他们露出一排黄牙,说乡下土话。
  植物园。
  范侠插着腰。
  老头伸出两根褐色的手指,狮子大开口,报出了一个堪比市内出租车的价格。
  顾凯歌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一大早把我从宿舍里拉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在大太阳底下陪你走路?
  不远处的大道上,两个年轻人肩并肩走在行道树旁。
  一个是一大早被人骂了无数次,狂打喷嚏不止的顾凯歌,另一个也是一位青年老师,是负责教附中学生美术课的彭越。
  彭老师和顾老师同年,住在青年教师宿舍,是个千禧年代的宅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下了课要么躲在美术书搞他的高雅创作,要么就在寝室里打游戏,过着半与世隔绝的生活。人白的几乎都要褪色了,吸血鬼都比他血色足。
  因为不合群,导致他在附中任教了四年多,居然没有几个同事认识。就连每年年终吃尾牙,校长看到他都会一脸疑惑地问身边人,这个小同志是谁,为何要来我们这桌吃饭。
  就这么一个人,偏偏不知道怎么就入了顾凯歌的法眼,三五|不时地约他出来玩。彭老师不愿意,顾老师就亲自登门拜访。他们一个是四体不勤的白斩鸡,一个是常年跑步的猛|男,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
  但是今天这遭也实在太过分了,这男人他居然要求他步行五公里去植物园!
  五公里!
  彭老师敢赌咒发誓,他这三年加起来走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
  啊呀,你昨天自己也说,春天去植物园写真也挺好的。再说了,我陪你聊聊天,一会儿就到了。何况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你要是再折回去,之前的两公里白走不算,还搭上两公里,对不对?
  顾凯歌一个肩膀背着装着水和零食的双肩包,一个肩膀背着彭老师的画板,笑嘻嘻地说道。
  你看看你,果然多走两步,血色都好多了,脸都红了。
  滚!我是被你气到的。
  彭老师咬牙切齿地推开他,想不通自己到底糟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一个煞星。
  就在两人继续闲扯淡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在喊着他们中间谁的名字。
  附中附中谁最坏?凯哥凯哥王八蛋。
  站在拖拉机上,从后面赶上的少男少女们冲着马路边的顾凯歌齐声喊道。
  王八蛋顾凯歌,没有老婆没有车。
  范侠站在最前方,伸出右手的食指冲着顾凯歌喊道。
  他喊一句,身后的同学们就应和一句。
  那叫一个整齐划一,气壮山河,山河表里,齐骂凯哥。
  就连开拖拉机的老头都用本地土话跟着复读了起来。
  宁小北双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范侠这家伙总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点亮技能点。
  范侠一声令下,拖拉机停在两人面前。
  范侠,你们好帅啊。
  顾老师可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被学生编两句打油诗也不算什么。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眼前这台明显还有余裕的农用拖拉机,眼中的渴望不言而喻。
  虽说十公里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是谁能抗拒得了搭顺风车的便利呢?何况今天的太阳着实有些晒人呢。
  范侠大手一挥,冷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今天这部车已经被我范某人包下了。我们只是和老师打个招呼而已。大叔,开车。
  收了范侠五十元整的老头点了点头,一脚踩下油门。
  同学们一阵怪叫,好像他们坐的不是拖拉机,是加长版劳斯莱斯。
  等等,等我啊。
  彭老师双手高举,快步追了上来,带上我。他归他,我归我。我们不是一路人。
  彭老师勇于和凯哥划清界限,主动与黑暗势力切割,这是很值得表扬的。
  范侠乐得看顾凯歌吃瘪,于是让车子停了下来,和宁小北一起把彭越拉到拖拉机上,学生们又是一阵欢腾,几乎把拖斗跺翻。
  拖拉机哒哒远去,留下一路的烟灰,留给顾凯歌赏闻。
  五分钟后,拖拉机在植物园东门外停下,同学们跳下车,范侠和宁小北去买票。他们都带了学生证,能够半价入园。
  孩子们进了园子,呼啦一下都散开了。
  谭蕊蕊自然还是带着她那两个跟屁虫离开,其他的少男少女们也成群结队地开始游玩了起来。
  我们真的不等顾老师来么?
  拿着票根,宁小北有些担心地看着范侠问道。
  怕什么?约好了下午两点还是在东门口见,他们都有手表也带着钱,都那么大人了,还会走丢不成?再说了,彭老师都不操心,你操心这个干嘛。
  要说刚才谁闪人闪得最快,绝对就是彭老师,如今连影子都不见了。
  我刚才看到门口地图,说园子里有个湖,我们去划船吧。我还带了羽毛球拍,一会儿吃了饭,我们找块草皮打球去。
  说到底他对植物园的植物没有兴趣,就想着出来放放风。
  丁哲阳倒是想和常乐蕴单独行动的,但是人家说了,在毕业之前他们俩的关系对谁都不能公开。无奈之下,也只好跟平时一样,搞四人团体活动了。
  公园门口就有租车的地方,四个小家伙租了自行车,往湖边码头去了。
  建国,今天风不大,我们去划船怎么样?
  一早开车来到植物园,因为是周末的缘故,路上还堵了一会儿。赵景闻开车绕了植物园一圈,终于在西门找到了停车场,两人买了票进来。
  一进西门就看到了这片碧波,赵景闻有些心动了。上回和宁建国一起划船,小侠才刚上小学吧。他们厂子里组织劳动积极分子春游,去长风公园的银锄湖划了一回。
  划船?没力气,没那个力气。
  宁建国到现在腰还是酸疼酸疼的,忙不迭地摆手。
  哎呀,你不用划,我来划就行。
  赵景闻带着墨镜,一口白牙闪闪发光。
  如今也算是时尚界人士的他,今天上身穿着最新款的淡蓝色春装休闲衫,下身是洗白的紧身牛仔裤,一件白色的羊毛衫倒挂在肩膀上。学着日剧里的样子,在领口处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从停车场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以为他是哪个小明星呢。
  宁建国因为在学校工作,打扮自然也朴素许多,两人站在一起,就有些相形见绌了。不过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哪怕披个破布,在赵景闻眼里那也是最性感的破布。
  宁建国冷眼看着从出门就兴奋到不行的赵景闻,感觉他整个人就像是个《动物世界》里,那些在春天里拼命在雌鸟面前摇摆的雄鸟一样。耳边不由自主地响起了赵忠祥浑厚的声音: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让我们走进上海植物园,来看看眼前这一位姓赵的男性市民
  男性市民推着他去西侧游船码头买了票,两个人穿好橘黄色的救生衣,赵景闻把袖子往上一撩,哼哧哼哧地往湖中心划去。
  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湖面上的游船不是很多。整个湖面就像是个巨大的水银盘,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岸边的垂杨柳夹着桃树,伸出柔柔的枝条来。长长的枝条落在水面上,打出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包围住湖上那一艘艘的小艇。桃花瓣儿也被春风吹开,往那湖上撒去。
  范侠,到底你会划船么?
  宁小北拖着下巴,看着丁哲阳他们租的那部电动大白鹅汽艇差不多已经甩开他们五十多米的距离了。而他和范侠的这部手摇小船,却还在船坞里原地打转。
  他皱起眉头,感觉眉毛周围痒兮兮的,忍不住用手去挠。挠了一会儿,又感觉面颊有些发热。
  会啊,怎么不会。我现在其实在热身,试试手感,一会儿我就超过前面那两个,你就等着瞧吧。
  范侠的嘴比鸭子的还要硬,都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硬是不肯去换电动船。
  刚他才还嫌弃人家丁哲阳只会转转方向盘,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现在怎么好意思再去步他后尘。
  那你快点适应。我们一共才租了三十分钟,已经在原地耽误了五分钟了。
  宁小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一本杂志盖在脑袋上遮太阳,羡慕地朝丁哲阳的那艘船望去。
  大白鹅已经远远地开到湖心了,常乐蕴今天带了一把淡蓝色的遮阳伞,一上船就撑开。从这个角度望去,白色的船身上罩着一朵蓝色的小盖子,像是一朵小巧的铃兰花。
  这边赵景闻他们也来到湖心,他放下船桨,擦了擦汗。
  怎么样,我这臂力不减当年吧!
  赵景闻说着,举了举手臂,炫耀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
  真男人,就要手划船。你看这些谈恋爱的小青年,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各个都坐电动船。两人说话的声音都被噗噗噗的马达声盖过去了,一点都不浪漫。
  就你浪漫行了吧。
  宁建国伸手,把他鼻梁上的太阳镜给勾了下来,带在自己鼻梁上。
  怎么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看那里,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三个人一起坐船,太有意思了。
  宁建国望着谭蕊蕊他们那部汽船,因为那三人都穿着便服,他没认出他们都是附中的学生,只当是普通的社会青年。
  谭蕊蕊虽然是三个人,倒也其乐融融,划着船还唱着歌。不是宁建国他们年代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而是西湖的水,我的泪。
  他们三个人起了头,周围划船的几个学生也附和起来,年轻人此起彼伏,湖面上一片千年等一回,到也蛮有趣味。
  哎,我怎么好像听到乐乐的声音了?
  赵景闻眯着眼四下环顾。
  奈何太阳正当头,墨镜又被亲爱的拿去,只看到一片片银白色的鳞片闪着刺眼的光芒。
  一艘大白鹅汽船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他们船身跟着摇摇摆摆起来,激起一片水花。
  一定是我想多了。
  东侧码头这边,已经原地转圈了足足十分钟的小木船终于离开了船坞,范侠兴奋地大喊了两声,以示庆祝。
  老大,走,咱们去湖心岛,听说那边风景特别好。
  掌握到了技巧,范侠卯足力气拼命划了起来,小船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往东边而去。
  建国,我们去湖心岛吧。这太阳太晒了,去岛上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
  赵景闻一手搭在脑袋前,眯着眼睛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范侠,赵景闻:我划船的样子最帅啦!
  第68章 被迫出柜 二更
  湖心岛是座人工堆出来的小岛, 当年建造植物园的时候,特意挖了这个湖和一条小河,引淀山湖的湖水来造景。而挖出来的石头和泥土, 就堆成了这个湖心岛。
  经过多年的精心养护,如今湖心岛已经变成了整个植物园景色最优美的地方之一。
  岛上外侧环岛路遍植樱花, 东京樱、河津樱、染井野樱竞相开放,如云蒸霞蔚,轰轰烈烈,放眼望去, 一片夺目粉色, 摄人心魄。
  内侧更是热闹,海棠吐艳,碧桃接天, 一丛丛一簇簇的羽扇豆竞相绽放, 目之所及,都是花海。
  阿嚏!
  宁小北一上岛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头,喷嚏一个接一个, 眼泪鼻涕齐飞, 现在连眼睛都有一些睁不开了。
  怎么了,是不是哮喘病又发作了?不是很久都没有发病了么。
  范侠急得围着宁小北团团转。
  不是哮喘, 阿嚏好像是, 花粉过敏。
  宁小北泪眼汪汪地用纸巾捂住鼻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漏水的大茶壶, 身体里的液体通过眼睛和鼻子还有嘴巴,哗哗往外头流, 止都止不住。
  花粉过敏?我记得你小时候没这个毛病啊。
  哮喘本来就是过敏体质的表现, 阿嚏以前对花粉不过敏, 不代表以后不会发作,阿嚏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