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怕等一下你的短信太多懒得看我这条,所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庄翊
  周夏宁笑了笑,把手机收了起来,往餐厅走去。
  宽敞的餐厅里,灯光通明,她的外公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一脸严肃地紧盯着一桌的好菜,旁边的外婆时不时回头敲一下外公的手,警告他不能偷吃。自从中风后,外婆严格遵照医嘱,为外公列了许多禁食清单。
  舅妈在厨房帮忙,舅舅难得回了家,脱下了西装,正在认真地摆碗筷,表弟低着头,极为认真地玩手机。
  她笑得眉眼舒展,大步地往里走去。
  这样的日子,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虽然人不齐,可她也无限感恩,感恩老天还是仁慈,给了她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等到吃完饭,夏韬的短信才回复过来。
  新年快乐!
  周夏宁抿唇笑着看了一会儿。
  自从九岁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新年快乐”这句话,这么多年,他是否觉得寂寞?是否,后悔?
  她笑容慢慢敛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后悔的吧,至少后来,他没有再有什么绯闻,也一直没有再婚。
  后悔,却怯懦,以至于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今天她妈妈身边是不是有岑今朝陪着跨年了?
  周夏宁晃了晃脑袋。这些毕竟是父母一辈的事情,只要她妈妈开心,其实是谁最后陪在她身边,也没什么要紧?
  至于夏韬,他是自己的父亲,这点不会变。可人犯了错误,有时候会有改正的机会,可有时候,却是一辈子的失去。
  有些人一直都明白,所以不会给自己犯错的机会。有些人,却只有犯过错误后才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
  临睡前,周夏宁的手机上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
  新年快乐。朱景虞。
  周夏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朱景虞是谁。
  其实那天相亲后,她外婆和舅妈都几次问她意见,可能是被她有些冷淡的反应给吓到了,所以后来都没怎么提过。
  不过,据周承傅线报,据说她们俩是在又策划第二次相亲宴了。
  所以,她回了一条“新年快乐”,准备明天拿给外婆看。瞧,我和第一次相亲对象还是有联系的哦。
  庄翊是在大年初五见到范悦新的。
  初一晚上他就收到了范悦新的短信,说她回来了。
  庄翊犹豫了下,约了她第二天见面。
  范悦新没回来时,他想了很多,可等到范悦新回来,他却发现,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认识十七年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竟然会漠然到无话可说。
  庄翊坐在咖啡厅靠窗位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直到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才转过头。
  “阿翊。”范悦新站在桌旁,摘下了墨镜,笑看着他。
  范悦新笑得很自然,仿佛她和庄翊之间仍和从前那样。仿佛那些绯闻头条,仿佛她故意抢了周夏宁的角色,从来不曾发生过。
  庄翊没有动,认真地看着范悦新,直到她缓缓收起了笑容。然后他往沙发椅背重重地一靠,反而笑了起来:“坐啊。”
  纵使相识多年,但范悦新却第一次觉得摸不清庄翊的心思了。是不是两人之间多了个女人,还是庄翊心仪的女人,他们就变得不一样了?她心底有些恼怒,脸上也不想再摆什么笑容了。
  “新年快乐。”她平淡地说道,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礼盒,“送你的礼物。”
  庄翊双手抱胸,看了眼桌上的礼物,微微勾了唇:“谢了。”
  范悦新咬着唇,看着虽然笑着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的庄翊,心里很羞恼:“庄翊,你一定要这样吗?”
  “什么样?”庄翊挑眉笑道。他的心里明明很愤怒很难过,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是可以笑出来,果然是演戏演久了吧。
  “我知道那则绯闻是我对不起你。”范悦新垂眸,看着桌面上孤零零的礼物,那是她在澳洲精心挑选的礼物,可庄翊似乎连拆开来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可我们多年的朋友,你不是连这个都要计较吧?”
  庄翊慢慢沉了脸,盯着范悦新不放:“就只是这样吗?就是一则绯闻吗?”
  他们俩心里都明白,不只是因为被拍了照,上了头条而已。
  “是啊,不止是一则绯闻。”范悦新只觉得心头一点点渗出恼意,神色更冷了几分,“不过是为了那个周夏宁罢了。庄翊,我们认识那么多年,难道真的比不上一个你认识没多久的女人吗?庄翊,那样的女人,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她根本配不上你!”
  她只要想到庄翊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和她翻脸,就觉得只是抢了她一个角色太过便宜了!周夏宁是吧,以她范悦新今时今日的能力,打压个把新人抬不起头,完全不在话下!
  庄翊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不用故意把原因扯到她身上。虽然和她有关,可实际我在意的不是因为和她有关。”他倏地收了笑容,抬头盯着范悦新,“范悦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想着利用我,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了?你说我们认识多年,可你真的还记得我们认识多年了吗?”
  范悦新看着语带嘲讽的庄翊,脸色渐渐泛白。
  ☆、第36章 一朝了断
  “一开始是公司故意用我们来炒绯闻,后来呢?有多少是你在操作?”庄翊自嘲地笑了笑,“你曾经求我别澄清,免得你和陈怀竺的事情把人扒出来,如果焦点都在我们身上,就没有人会多关注你和他了。我也配合你,因为我当你是知交。我们十岁时相识,我爸妈过世时我差点崩溃,是你安慰我、陪着我走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我感激你,也,喜欢过你,你都知道。是不是因此,你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
  范悦新脸色苍白,看着眼前认识了几乎一辈子的男人,挣扎了下说道:“阿翊,你知道我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庄翊勾了勾唇,轻声打断,“故意把和我的绯闻闹大坐实,是不得已?故意抢了周夏宁的角色,是不得已?”
  范悦新咬着唇,听到庄翊提到“周夏宁”这个名字,心里便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厌恶。是的,就像庄翊说的,她知道自己是庄翊的初恋,知道他一直护着自己,所以,自己才有恃无恐?
  “阿翊,就是为了周夏宁吗?就是为了她,所以你才不管不顾地和我翻脸吗?”
  “也不能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一定要牵扯上她,那么我明确告诉你,是,我喜欢她,想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如果我仍旧是一个人,心里没有牵挂,或许你做得过分我最多生气,可现在不是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有想竭力保护的人了。所以,我不想再纵容你了。”庄翊轻轻地说道,语气却很认真,“你不该利用我,更不该坏她的前途!”
  “阿翊,你也知道我在这个圈子不容易,我失去了许久才换来如今的成就……”
  “你也说你如今的成就,你现在已经够红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算不是我的恋人,就算只是我的朋友,难道我就会不帮你吗?为什么一定要做让人讨厌的事情?”庄翊的脸庞冷了下来,他其实也想过,范悦新不是一个容易服软的人。
  “讨厌?”范悦新低低笑了起来,“庄翊,你现在觉得我讨厌了?可庄翊,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星耀集团的董事长是你舅舅?”
  庄翊一怔,看着范悦新抿着唇没有说话。
  “庄翊,当年你离开时,你说你去你舅舅家了。后来再见面,我在这个圈子里挣扎地那么艰难,为什么你就没有告诉过我,当初收养你的舅舅,就是我们的董事长?为什么不告诉我,盛清风就是你的表哥?是怕我不知廉耻地缠住你吗?”范悦新顿了顿,咬住唇,唇色上有一抹突兀的红艳色,“庄翊,倘若当初你愿意用你的身份帮我一下,我就可以干干净净地戴上影后的桂冠,而不是,用出卖的灵魂和身体,来换!”
  庄翊默默地看着眼睛一片暗红的范悦新,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那么的陌生。是不是,其实他们早就越行越远了,从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开始?
  “当初我进入娱乐圈,我舅舅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我透露自己的身份。他说倘若别人知道我是星耀董事长的外甥,知道……我是星耀集团的……董事,那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假的。”庄翊有些艰难地说完。
  其实,当初盛清风就警告过他,不能让范悦新知道他和星耀集团的瓜葛。当然这话,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告诉范悦新了。
  “呵呵,董事!”范悦新笑得有些凄苦,笑着笑着,她伸手捂住了脸,再也笑不下去了。
  “庄翊,你知道吗?其实,那时我也喜欢你……”范悦新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哽咽,“可我更想好好地活下去……对那时的我而已,爱情太奢侈了……”
  庄翊神情有些恍惚,他想起十七岁再见面时,范悦新的父亲生意失败,跳楼……她妈妈生病,弟弟年幼,根本无力偿还她父亲留下来的大笔债务。
  “我爸过世前,向高利贷借了一笔钱,利滚利当时已经不是我能负担的了,他们甚至扬言要把我抓到他们经营的夜总会去出台……我当时看得出陈怀竺对我有点好感,所以半夜故意装喝醉敲了他的门,后来,他真的帮我还了那笔高利贷……”
  庄翊怔怔地张大眼,心里沉甸甸地,仿佛是被压上了一大块烙铁。
  其实,当时他也曾托盛清风多照顾一下范悦新,可后来她搭上了陈怀竺了,一路顺风顺水,再也不需要他来护航,所以他以为她后来必然过得很好。因为她说过,她是因为爱上了陈怀竺。
  “你,不是说你爱他吗?”
  范悦新扯了扯嘴角,看着庄翊:“爱?我爱他?是啊,我当然爱,我爱他的地位,爱他的才华,爱他的,钱……庄翊,也就你才这么天真,他已婚,比我大二十多岁,我说爱,你就真的相信了这么多年?”
  “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会主动上他的床?”
  庄翊沉默下来,心里愈发沉重。
  倘若她愿意找他来商量,就算他和星耀没有一点关系,以公司当时对他们俩的重视,也可以担保借款,向公司先暂借一笔钱,还了高利贷。只要努力点,或许会有点辛苦,可范悦新不用几年就可以还清了。
  可她没有,她选了另外一条看似更快捷更轻松的路。
  这个圈子到底诱惑太多,所以误入歧途的人更多,女人也好,男人也好,出卖了自己,有时候就能换一份锦绣前程。
  “可是,值得吗?范悦新,你这样,值得吗?”庄翊低低地问道。
  范悦新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即缓缓地笑了起来:“值得,怎么不值得?庄翊,你看看我现在,意气风发,人人羡慕。你去问问新进圈子的女孩,多少人把我当榜样当目标啊!”
  庄翊认真地看着如今的范悦新,妆容精致,高贵大方,早就和他记忆里的青涩女孩截然不同了。
  原来是他一直活在过去,看不明白。
  “那么,我祝你将来继续心想事成。”庄翊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范悦新,“悦新,大概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以后,你自己保重。”
  他说得很慢,缓而重,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向过去的自己,向过去的感情彻底地告别,确实有点痛。可他又觉得很轻松。
  他看着神情怔然的范悦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夏宁当然不知道庄翊就这么和范悦新闹翻了。如果知道了,或许她会感叹一句,果然再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第三者的介入。
  对过春节的周夏宁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新剧的筹备进展。还有,如何把朱景虞应付出去。
  前几天她不过和外婆透露一下她和朱景虞还有联系,没想到今天外婆就把人请到了家里。
  她还记得刚才外婆神秘兮兮地笑着,推她去门口开门:“宁宁啊,你快去开门,看看是谁来了呀!”
  周夏宁想,她确定外婆当时的神情是:快点,有惊喜!
  那是她生日时,外婆期待地看着她送的礼物被自己拆开前的表情。可周夏宁打开门后,分明觉得是惊吓,又郁闷又烦躁的惊吓。
  果然,她以为不过是去相亲吃个饭,不过是回个短信问了安,都是低估了她外婆的擅自行动力!
  简单太过分了有木有?
  不过才见过一面,发过两条短信,她外婆竟然已经把人邀请到自己家里来了。
  而且,听听她是怎么和来家里拜年的客人说的:“这是我们家宁宁正在处的对象!”
  周夏宁简直想喷一屋子黑血!
  什么表叔表婶表姑表姨的亲戚,自然是把周家未来外孙女婿使劲地夸啊,周夏宁在隔壁偷听着都受不了,更别提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里的当事人了,她好奇地探头望过去,正好看到朱景虞血红的脸。
  又羞又臊吧?呵呵,可谁让你厚着脸皮登堂入室呢!
  “喂,你不去救你男人吗?”周承傅和周夏宁一起申请到厨房切水果,也凑着脑袋看着客厅。
  “小孩子不懂事,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周夏宁瞪着眼,往周承傅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周承傅羞恼成怒,双手按着自己的脑袋,瞪着和周夏宁相似的眼睛,大眼对大眼,“人家都上门来送年礼了,你还羞什么羞啊?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类型,事先给你通气,谁知道原来你正好这口啊?”
  周夏宁磨着牙,心里郁闷到不行!
  就是啊,不过见过一次面,你送什么年礼啊?
  周夏宁自己都觉得无语。也难怪周承傅不相信,谁会信才见过一次面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了啊?
  周夏宁觉得,如果这件事没有顺利解决,她这个年都别想好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