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怀孕了 第9节
  他已经看到过傅真在工地上的照片了,可是那个时候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不像是傅真那个小少爷能够做出的事,直到现在,他亲眼看到这一幕。
  傅真也没有想到找自己的人会是傅庭,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开,傅庭在身后叫住他:“我有事跟你说。”
  傅真实在觉得自己与傅庭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的后背渐渐挺直,变得僵硬,他始终不愿回头,再见到傅庭。
  他想不到傅庭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是想起两年前的往事,觉得当时对自己太过仁慈,现在想要为唐弯弯再出一口气吗?
  傅庭冷淡开口道:“如果你明天还想留在这里的话,你现在最好留下来。”
  傅真:“……”
  他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自己对面的傅庭,他的心底破了一个窟窿,北风从那里呼啸而过。
  上一回在酒吧外面见到傅庭,他以为自己能够完全放下了,但是今天他再次看到傅庭才知道,照片从手机相册删除了,不等于这个人也从自己的人生中完全消失,每次想到他们或者见到他们,就像是用一把钝刀子割肉,这块肉什么时候能掉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个割肉的过程总是扯着皮又连着筋,弄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对傅庭道:“我还要干活,有什么事等我下班再说吧。”
  傅庭对傅真的回应不以为意,说道:“我的时间有限。”
  傅真苦笑了一声,神色有些惨淡,他向傅庭问道:“那么请傅先生付我半天工钱,五十。”
  傅庭看向傅真,傅真的表情很平静,眼睛中也没有玩笑的意思,傅庭皱了皱眉,大概没有想到从傅真的嘴里会说出这么俗气的话来。
  他现在应该从钱包里直接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扔到傅真身上的,又或者是冷笑一声,说几句嘲讽的话。
  然而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在对面傅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自己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傅庭只觉得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他冷到骨子里,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
  过了许久,他说:“我晚上去找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真,转身驱车离开。
  傅庭离开的身影有些狼狈,傅真没有理会傅庭的异常,他一点也不想考虑傅庭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他找自己是来做什么,只希望可以永远都不要见到他了。
  但他终究没能够如愿,傍晚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在楼下又遇见了傅庭,他果然如他下午所说的那样,来找自己了。
  傅真靠着背后的土墙,背着风,左腿好受了一些。站在他对面的傅庭总也不说话,像是一根木头,傅真还着急回去画图,只能主动开口问他:“傅先生到底有什么事?”
  傅庭说道:“我想要买沙州纪事的影视版权。”
  原来是为了这个,傅真想起前几天还有人想要向自己买这个,不过被自己给拒绝了,这么看来那个人应该也是傅庭派来的。
  他怎么心血来潮想买沙州纪事的版权了,傅家又不是开娱乐公司,傅真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傅家虽然不是开娱乐公司的,但是有个宝贝女儿却是在娱乐圈里的混的,沙州纪事的版权多半是买来送给唐弯弯的。
  傅真一口拒绝了傅庭:“我不卖。”
  傅庭望着眼前的傅真,脸色阴沉得好像要滴出水来,他上前一步,傅真吓了一跳,左腿没站稳崴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也没喊疼。
  傅庭低头,看向傅真的左腿,半晌后他开口:“……你的腿?”
  傅真的神情有些寥落,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傅庭,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他轻轻开口,向傅庭问道:“傅先生现在是想威胁我,把我的另一条腿给打断吗?”
  傅真说完这些话后又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没有人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傅庭愣住了,他刚刚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他只是……只是想要问问他的腿现在怎么样。
  他也不屑对傅真解释,用着谈论公事冷淡语调对傅真说:“沙州纪事工作室是我跟爸爸帮你建起来的,沙州纪事的后期配音配乐也是我帮你找的人,如果没有我们这部沙州纪事根本不可能播出,你说,我和爸爸应该占你那个工作室百分之多少的股份。”
  傅真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自己对面的傅庭,黑色的眸子好像一个深渊,将傅庭的灵魂都吸进去。
  傅庭的心脏好像被一把重锤击打,他张了张唇,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到傅真对自己说:“好啊,我卖给你们。”
  他的语调轻松,丝毫也听不出来为难,傅庭简直要怀疑傅真刚才的拒绝是不是在跟他欲拒还迎坐地起价。
  “沙州纪事的版权可以给你,”傅真重复了一遍,“我有两个要求。”
  傅庭不太喜欢傅真这个样子,他淡淡说:“你不要得寸进尺。”
  “第一,我希望你,还有傅……傅见琛先生,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傅真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对傅庭补充说,“即使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也把彼此当做一个陌生人吧。”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甚至还挺合傅庭的心意,本来如果不是因为弯弯想要沙州纪事的影视版权,他也不想见到傅真,傅庭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好。”
  傅真也跟着点了下头,继续说:“第二,沙州纪事我以后也不会再更新了,接下来的故事你们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吧,都不要再找我。”
  傅真的语调渐渐被压低,其中又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可以。”傅庭点了点头,沙州纪事也不是完全由傅真一个人完成的,他可以找到当时在工作室里工作的其他人来完成沙州纪事剩下的部分。
  傅真抬起手,对着傅庭做了一个击掌的手势。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天色在不知不觉将暗了下来,暮色四合,昏黄的路灯下,傅庭在傅真的手掌上多了很多他从前不曾见过的茧子。
  他恍惚了一下,依稀记得从前的时候,自己每次和傅真做了什么约定,都会击一掌,这个是他从动画片里学来的,那个时候他还小,不到上学的年纪,整天不是抱着泰迪熊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就是在别墅后面的小花园里拍皮球。
  等到傅庭回过神儿的时候,傅真已经收回了手,他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讽刺:“算了,现在还击掌做什么?傅先生什么时候拟定好合同,直接找我来签吧。”
  “好。”傅庭道。
  傅真转身向着楼道里面走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不少,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片黑暗中。
  傅庭在原地站了很长一段时间,黑暗与寒冷像幽灵一样飘荡在他的周围,他的脑中一会儿是傅真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一会儿是唐弯弯撒着娇叫自己哥哥,傅庭转过身,上了车,离开这个地方。
  傅真上了楼梯,脑子里不断闪过小时候与傅庭、傅见琛一起相处的画面……爸爸叫着自己的小名,张开双臂将他从草坪上一把抱起来举高,哥哥在一旁看到被他弄湿的作业本,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走过来举起手好像要打他屁股,他哇的一声叫起来,紧紧抱住爸爸的脖子,坚决不撒手。
  他以为他不会哭了,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冲了出来,楼道里的灯光昏暗,他踉跄了一步,直接摔在了楼梯的拐角,就再也爬不起来。
  第14章 (一千评论加更)
  两个人离开后,江恒殊从暗处走了出来,抬手将自己耳朵的耳机摘了下来,走进了黑暗的楼道中。
  他回来的不是时候,傅真和傅庭正在谈论沙州纪事的版权问题,他不太好上前打扰,也不想偷听人家的私事,特意带了耳机,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些,江恒殊不得不把手机的手电筒给打开,走到二楼的时候,江恒殊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楼梯上面的拐角处,肩膀抽动着。
  他哭了。
  江恒殊收回了视线,看着脚下的灰色石阶,脸上的表情冷漠,向着楼上继续走去。
  他与那个人影的距离逐渐缩小,也认出了那个人影就是傅真,他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地上了三楼。
  他现在已经排除了傅真的嫌疑,不需要跟他再有更多的接触,他低垂着眸子,耳边是出租房里传来的电视的声音,其中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三楼的楼梯走了一半,江恒殊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三楼有户人家出门接孩子,一推开门,就看见楼梯上杵着个男人,当即吓了一跳,正要问问是哪个傻逼在那儿吓人,江恒殊转身走了下去。
  他来到傅真的身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弯下腰递到傅真的面前:“擦擦?”
  傅真闻声抬起头来,他哭得太久了,再加上楼道里的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他的眼睫上挂着泪珠,只隐隐绰绰看着一个暗色的身影,但他知道这是江恒殊,他伸手接过江恒殊递过来的纸巾,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腿受伤了?”江恒殊问道。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
  傅真嗯了一声,眼睛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里面倒映着江恒殊的身影,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双手撑着墙,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左腿摔得实在太厉害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低低的叹息声,傅真的视线有些茫然,片刻后,他收回了撑着墙的两只手,对江恒殊说:“我在这儿再坐会儿。”
  江恒殊在傅真的面前蹲下身:“我背你上去。”
  傅真没有想到江恒殊会这么做,他有些受宠若惊:“不……不用了。”
  “上来。”江恒殊已经将后背转过来,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拒绝。
  傅真犹豫了一下,也不再矫情,两只手搭在江恒殊的肩膀上,“谢谢你。”
  江恒殊没有说话,他的两只手抱在傅真腿弯上部,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向着楼上走去,他的手掌温热,脚步沉稳有力,傅真的胸膛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他愿意仔细的倾听的话,定然会听到傅真胸腔中擂鼓一般的跳动声。
  傅真这两年来瘦得厉害,快到一米八的个子,体重不到一百三十斤,整个人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有些硌人。
  楼道里,昏黄色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斜照在一侧的墙壁上,随着江恒殊的走动缓慢向上移动。
  三楼、四楼,楼道里静悄悄的,傅真望着江恒殊脑袋上的发旋,是逆时针的,周围的头发很浓密,还带着一点自然卷,傅真觉得有些可爱,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开口向江恒殊问道:“那个,你有女朋友了吗?”
  江恒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晚上在酒吧里,小美人鱼两只细长的胳膊搂在他的脖子上,整个身体向上弓起一道柔软的弧度,江恒殊在一瞬间更深入地探进他的身体里。
  小美人鱼的眼角有泪珠滑下,却没能变作珍珠,那些泪水将枕头浸湿,染成一片深色,江恒殊的心情在一刹那变得沉重起来。
  他回答傅真道:“没有,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冰凉的眼泪从傅真的下巴上滴落,掉到了江恒殊的脖子里,江恒殊的心颤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背上的人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三楼下来,将这个青年背到六楼上去。
  傅真哦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悲喜,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江恒殊:“他喜欢你吗?”
  江恒殊停了一下,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美人鱼了。
  “不知道。”他回答说。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楼道里只剩下了江恒殊的脚步声,傅真低着头数着脚下江恒殊走过的石阶,只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他从一一直数到了四十七,江恒殊踏过最后一块石阶,到了出租屋的外面,傅真在江恒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对他说:“放我下来吧。”
  “自己能走吗?”江恒殊问。
  傅真点点头:“可以。”
  江恒殊小心地将傅真从自己的后背上放了下来,“今天谢谢你。”
  江恒殊嗯了一声,没有说其他的话,他扶着傅真的胳膊,推开了眼前的防盗门,一直把傅真送到他房间的门口。
  霓虹初上,万千高楼亮起灯火,城市比白日更加的繁华。
  傅庭回到家的时候,傅见琛正坐在餐桌旁等着他用餐,见他回来了,问他:“怎么样?”
  傅庭点头道:“已经拿到了。”
  傅见琛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似乎在为能为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做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而感到无比满足,他接着向傅庭问道:“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了吗?”
  傅庭摇摇头,他张了张嘴,对着傅见琛叫了一声爸,就再也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来。
  傅庭抬起手按了按额头:“我有些累了,晚饭就不吃了,先上去休息了。”
  傅见琛收起嘴角的笑容,目光中透着一丝深沉,他向傅庭问道:“你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工地上?”
  傅庭嗯了一声。
  “他现在怎么样?”傅见琛又问。
  傅庭不知道父亲问这些是为了什么,或许是觉得对傅真的惩罚过于严厉,想要补偿他,又或者是觉得当年对他太过仁慈,想要再给他点颜色。
  傅庭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他这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为什么事后悔过,现在他向自己问起傅真的情况,多半是第二个原因。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傅庭并不太想同傅见琛说这个,他转移了话题说:“弯弯的婚期想要定在一月末。”
  傅见琛果然立刻就忘了傅真,他皱了皱眉:“怎么选了这么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