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场青春
  墨甘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很差的人。
  听妈妈说,她出生体重只有三斤九两,医护人员万分紧张,生怕活不了,一直在重症病房严格看护着。
  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许是实在看不过她这惨兮兮的命格,让她安稳长大。
  上学之后,因为她体格较为娇小,经常被那些大孩子欺负,她也习惯了,在日复一日的欺压下,她开始反抗。
  第一次对那个一直欺负她的胖子动手之后,那个胖子明显愣了好一会,然后和他的同伙哇哇大哭,跑去办公室找老师诉苦。
  而班主任听完之后,愣是觉得这胖子在撒谎,狠狠地教训了他和其他人一顿,将他们的家长叫来学校,一样教育了一下。这件事情迅速传遍整个班级。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她。
  在摆脱五味俱全的初中之后,墨甘棠以为自己摆脱了缠身的恶运,没想到还是诸事不顺。
  高中三年,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隐形人,尽量谁也不招惹,即使这样,倒霉事情还是一件件如期而至。
  直到高三毕业之前。
  终于受够了厄运缠身,她不惜上网搜索什么地方比较灵验可以摆脱这水逆的体质。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搜遍网络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评论清一色好评,说很灵。
  被生活打击的体无完肤的墨甘棠死马当活马医,关掉电脑便拾掇拾掇前往那个地方。
  查了地图发现离她家并不远,坐公交很快便到达那个地方。
  按照地址七拐八拐终于找了那个店,前尘。
  她拿着手机,踌躇不安,觉得好像不太靠谱。
  但是想到自己已经倒霉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一次,便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里面装饰的简单考究,只有大堂坐着一个人,那人认认真真看着报纸。
  墨甘棠走过去,轻轻问了一句,“那个……这里就是前尘吗?”
  看报纸的男人抬起头来,出人意料的是报纸遮挡之下,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子,他戴着半边的眼镜,金属质感很浓,看到墨甘棠放下报纸,微微一笑,“对,这里就是前尘,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吗?”
  墨甘棠局促不安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男人似乎有洞穿人心的力量,她识破她的困窘,温柔说道,“请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墨甘棠愣愣的回答,“好。”
  男人倒了一杯茶给她,“按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都喜欢咖啡奶茶一类的,但是我最近没有出去,就忘了买,这是瑞草魁,味道比较清淡,适合女孩子喝。”
  墨甘棠接过,“谢谢。”她稍微喝了一点,眼睛亮了,这味道确实不是外面那些奶茶店可以做出来的味道,香气弥漫,滋味鲜纯爽口。
  她定了定神,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一个人运气很差,应该怎么办?”
  “运气?”男人重复了一遍,“运气这种东西,是随着人生而便有的,古话为时运,一个人的时运有好有坏,人不可能一直那么倒霉。”
  “但我就是一直那么倒霉啊。”墨甘棠垂头丧气,“我从小运气就不好,长大之后也是这样,就像是被限制了一样。”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知道如何改变运气。”墨甘棠眼神发亮。
  “运气这东西很难改变。”男人说道,他将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放在盒子里,“等我一下。”
  他进入内室,找东西找了半天,半晌走了出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墨甘棠看着这副塔罗牌,有点懵。
  “选一张。”男人将塔罗牌打乱,再次放在她面前。
  墨甘棠犹豫的选了一张最远的。
  男人接过,看完笑了笑,将牌递给她看。
  死神。
  男人解释道,“很多人都以为死神是不祥的化身,觉得他代表阴暗,不洁。但实际上,他的意义是抛开过去,超越限制并持续成长。所以这张牌是希望人们避免沮丧、悲观和忧愁。一如你觉得你一直运气不好,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这只是一个阶段,等这个阶段过去,你便会迎来好运。”
  墨甘棠拿着那张死神,“真的吗?”
  “真的,这个运气的触发点,可能是一件事情,可能是一个想法,也可能是一个人。”
  墨甘棠站起来,鞠躬,“谢谢,我知道了,对了钱……”
  “不用了,就当做我们相识一场,以后如果有事,也可以再来。”男人说道。
  墨甘棠千恩万谢的离开。
  男人带上眼镜,所有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
  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看着他,“骗小姑娘很好玩?”
  男人抬头,看着他,“不,这次是真的,这个小姑娘身上,有很浓的运道气息。”
  “那她不应该那么倒霉啊。”那人说道。
  “不,正是因为她身上的运道太浓,才会导致她的厄运,等到有人冲破她的运道,便会时来运转。”男人说道,继续低头看着报纸,上面写道。
  “高中生疑因同学嘲笑太胖,坠楼身亡。”
  墨甘棠回到家中,妈妈已经做好晚饭。
  “棠棠,吃饭了。”
  “哎,来了。”墨甘棠放下包,前去客厅吃饭。
  “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她问道。
  墨甘棠扒着饭,“做完了做完了,过几天要二诊了。”
  “要考试就要好好考,考一个好的大学出来,以后才好找工作,才有出息。”墨母说道,一边给她夹菜。
  “知道了。”墨甘棠答道,想着那人给自己的答案,下定了决心。
  既然在这里厄运缠身,那就换一个城市,没准可以摆脱这些。
  重庆的夏日热的人心发慌,墨甘棠做了一套卷子之后,坐在窗边,从十二楼的距离看下去,一切都那么渺小。
  外面是灯火璀璨的都市,里面是一片黑暗的房间。
  墨甘棠趴在窗边,看着漆黑天幕之上挂着的无垠星河。
  地上的人们疲于奔命,在自己的轨道上高速运转,汽车在飞驰,火车在轰鸣,飞机在飞翔。
  没有人有空停下来,看一眼天上的星河。墨甘棠突然爬起来,找出画架,支好之后开始重拾画画。
  黑色的天幕,白色的星,彩色的霓虹,一望无垠的城市。
  在丢下油画的第三个年头,她终于又开始了画画生涯。
  她在画作之前睡着,墨母半夜起来看着她的房间灯光还亮着,前来查看,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将她抱到床上,才惊觉她已经这么大了,她都已经抱不动了。
  她笑笑,将被子给她盖好,空调温度调好,转身看到那副油画。
  愣住了。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甘棠画画了,她都快忘记家里还有这些东西了。
  画作上面的星空,正对着外面的星空。
  墨母站在窗边,陷入深思。
  第二天,墨甘棠被六点钟的脑中吵醒,她闭着眼起来洗漱,换好衣服之后去拿书包,看到昨天的那副画。
  她愣了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放的。
  但时间紧迫,她得赶紧去学校。
  匆匆吃完早饭已经是六点半了,从家里到学校需要坐公交十五分钟,一路快走她终于在六点五十之前到达五楼的教室。她将书包塞进桌子里,拿出早读的书,开始早自习。
  高三的最后一个月,是为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一个月。
  在高二的时候,看着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天天顶着个熊猫眼还有拼命学习的样子,她就发憷,没想到轮到自己之后,反而被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早上七点半开始上课,一直到晚上十点半,人像机器一样超负荷轮转,只为了高考。
  高考,就像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它将所有人困于其中,学生家长老师,一切都为它服务。
  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一个月,高考终于来临。
  班主任宣布明天放假一天收拾东西,两天后前往考试场地之时,班级一片欢腾。
  按照学校惯例,考试之前的高三生,可以扔掉所有的复习资料,各个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他们,终于释放出所有的压力。
  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将手上的卷子撕碎抛向楼底,好像扔掉这些东西就能摆脱所有的压力,只一瞬间天上地下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墨甘棠挤在人群之中,旁边站着她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起将雪白的试卷用尽全力抛出,看着他们和其他试卷一起,飞舞飘扬。
  那些飘落的试卷和书籍残叶,寄予了多少学子的辛酸苦辣。
  “一切都结束了。”墨甘棠想着,“十二年,为了这么一件事情,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旁边秦玉推搡着她,“怎么?不开心吗?我们就要解放了!”
  墨甘棠点头,“开心,只是觉得不太真实。”
  “哪里不真实,这铺天盖地的卷子,难道是假的?我说你就应该好好睡一觉,然后摒除杂念,专心考试,逃离这个山城。”秦玉欢欣说道。
  “你不留在重庆吗?”墨甘棠皱眉。
  “你要留吗?我在这里待了十八年,不要再待下去了,我要换一个城市,那你呢,你想去哪里?还是说留在这里?”秦玉问道。
  墨甘棠摇头,“我不知道。等考试完了,再说吧。”
  “也行,反正我们俩成绩差不多,可以报一个学校。”
  “你成绩可比我好多了啊姑娘。”墨甘棠哭笑不得,“你一个考重点大学的人,不要和我们一样。”
  “才不呢,我要和你一个学校!所以你要努力啊!”
  墨甘棠眼眶湿润,“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