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谢晚月自然能感受到来自万老太太的情感,她拿出手机来打开一个聊天软件,说:“奶奶,我教你用视频通话,等我回去了,你要是想我,就跟我视频,能看到我,也能听见我讲话,非常方便。”
  万老太太笑道:“老是见着他们用这个,我还道我用不上,这回也赶时髦用一用。”
  谢晚月在通讯录中翻找可以视频的人,翻找半天,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万老太太突然道:“给玉山拨过去,我看看他在干什么?”
  谢晚月照着老太太报出的号码一一按键,然后点击视频通话,铃声响完,那边没接,她说:“咱们换个人试试。”
  万老太太不许,执意要再给万玉山拨过去,谢晚月只得二次拨打,铃声快响完时,万玉山终于接了,画面里一片糊,仔细一瞧,是他将手机放在了耳朵上,当做普通电话来接听了。
  “喂?”万玉山还没睡醒,被吵得心烦。
  “玉山呐,我怎么瞧不见你?”
  万玉山听出是老太太的声音,忍住了即将爆发的脾气,将手机举起来,看见万老太太在手机那端抻着脖子张望,他坐起来,揉了揉头发,问:“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你一会儿给我买个能视频的手机,我要用。”
  “之前给你买,不是不要么?”
  “现在要了。”
  “好。”万玉山应她,再想说话,视频画面忽地没了,那边给挂断了,他看了看那串号码,这是谁?
  再一看时间,已是九点多,竟然睡到这会儿,真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那处传来一阵疼痛,他皱眉,这个伤折磨了他大半夜。
  忍着疼穿好衣裳,出了屋门,见徐素芳在外头忙着,他在门口站定,跟她要水喝。
  徐素芳见他面色不愉,心道这又是谁在他睡觉的时候吵他了,这位爷从小就有起床气,每每睡觉被打扰,一张原本白净的脸便沉得像湖底的水,头发抓得乱糟糟的,根根向别人发出强烈的“我很不高兴”的讯号,她倒了杯水给他,问道:“要吃早饭吗?”
  “嗯。”万玉山喝光了水,抹了抹嘴巴,待徐素芳出去,他才慢步到餐桌前坐下。
  桌子一角放着两本书,一本摊开着,满满的英文,应该是谢晚月所看的,昨天夜里她就是去书房寻书,也不知寻得是什么破书,差点毁了他的子孙根。
  徐素芳进来时,不见万玉山的身影,喊了几声,听见他在书房答应,于是端了早餐进书房。
  万玉山捡起地上的书,前后翻看,净是讲些精精怪怪,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看的玩意儿,他举着手里的书对徐素芳道:“回头和秦先生说一声,将书房里这类不相干的书都给我清理了,只留我需要的。”
  “这些书都要换吗?我瞧着晚月经常来看,一看就是小半天,应该有不少她喜欢的。”
  “小孩子的东西,占我的地方,清了。”万玉山将书往桌上一丢。
  “我现在去和老秦说。”徐素芳把早饭搁在书桌上,转身出去。
  万玉山这才坐下来享用早餐,身下的疼时时刻刻缠绕心间,恼火又无处发泄,饭吃了一半就扔了筷子出门了。
  下午,一部新的手机送了过来,谢晚月拆了封,安装好sim卡,开机,将自己的号码存进去,教老太太如何视频通话,老太太玩得高兴,给万璟芷拨过去,对方拒接,她撇着嘴骂道:“过年不回家,还不接我电话,等她回来直接打出去。”
  谢晚月又教她拍照,录小视频,万玉山过来时,就瞧见谢晚月和老太太正头对头看视频,他倚在门口等了半天,两人都没发觉他来,看得津津有味的。
  万玉山咳嗽两声,她们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继续看视频,看到欢快处,两人不约而同“咯咯”直笑。
  秋曼端着水果从他身旁走过,说:“今天晚上赏花灯,可以多拍几张照片。”
  “要拍。”老太太笑呵呵地道,见万玉山还在门口站着,问他:“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我请假了。”
  “哦。”老太太应得漫不经心,被谢晚月新打开的一个视频逗得直乐,“瞧这孩子,才多大点儿,就这么有才,长大了还了得。”
  万玉山凑过去在老太太身旁坐下,居高临下地透过两人头顶的缝隙往里瞅:“看什么呢,我也看看。”
  老太太扭过身子,挡住他:“你忙你的去。”
  万玉山被无情地拒绝,默默地坐在一旁。
  谢晚月偷偷看了他两眼,见他靠在那里,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俊美的脸庞没有表情,像极了漫画里惯有的冷漠帅气男主角。
  她尚未收回目光,他却突然抬头看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几秒,她蓦地红了脸,低头不敢再抬眼。
  万玉山淡淡地盯着她,方才瞥到的那一眼,她那如小鹿般的眼神让他更加恼火,闯了祸跑到这儿来避难不说,还敢偷看他。
  谢晚月往老太太身边靠了靠,帮她给别人挨个视频,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三人一起用了饭,吃了汤圆,便出去看花灯花灯了。
  花灯做得非常漂亮,因为万老太太喜欢上了拍照,于是大家哄哄闹闹地拍了不少照片,也录了很多视频,有人还开了直播。
  璀璨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新年就这么过完了。
  谢晚月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世家公子毁天灭地,寻找他的新娘,而那只小狐狸,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了无踪迹。
  ☆、第 7 章
  谢晚月回了家便迅速投入到高考的大军中。
  叔伯家的哥哥姐姐们大都出国了,她身上绑着姻缘绳,哪里都去不得,只得和其他人一样,勤勤恳恳读书,考大学。
  在她努力复习期间,万谢两家便开始着手准备她和万玉山的婚礼。
  因着万老太太要求一切遵循礼节,于是在谢晚月回到家的第二天,便派了媒人过来提亲;
  二月下旬小定,送了四个大箱子过来,里头装了桑麻织物,绩罗绸缎,茶叶和礼金;
  三月初定了婚礼的日子,紧接着就是大定,双方交换了龙凤帖,万家即刻便送来了大定之礼。
  这些定好后,谢家开始择选送嫁之人,虽然杭州与这儿相隔甚远,但是出嫁的环节不能省。
  待到四月的第二天,谢晚月早上去学校领了试卷回家,见家里又来了几个人。
  原来是万家送了一套嫁衣来,嫁衣是万老太太当年出嫁时所穿,老太太希望谢晚月可以穿着这套嫁衣嫁到万家,寓意传承。
  谢晚月试了试,正正好儿,随嫁衣而来的设计师喜笑颜开,拍手道:“这可真是缘分,我还想着这嫁衣需要大动呢,没想到你穿着这么合适。”
  梁曼也觉得欢喜,晚月能穿万老太太当年的嫁衣,说明万家的人十分认可她,她对谢晚月说道:“这后头可不能乱吃了,免得胖了穿不上嫁衣,做不了新娘子。”
  谢晚月嘴里应声,心里却想着自己胖了穿不上嫁衣的画面,若是如此的话,估摸万玉山会削了她多出来的肉,再将她塞进嫁衣里。
  设计师帮她脱了衣裳,说要带回去,做部分设计修整,再加入一些现代元素。
  谢晚月身着白色里衣,捻着嫁衣的一角问道:“这个完工得要多久?”
  设计师回她:“至少十个月吧,你瞧这些地方,需要绣娘一点一点修补,另外还要再绣上一层新的,这件儿嫁衣样式繁复,特别考究绣工,只能一个人来完成所有工作,多人做不来。”
  谢晚月回房间换上自己的衣裳,将里衣递给设计师,说:“我自己根本穿不上,太复杂了。”
  “现在有简化版的嫁衣,样式简单,易穿易脱,这件儿还是属于上个世纪大户人家的款式,想穿上身,得三五个人帮忙。”设计师眼中渐渐带光,“我来工作室这么些年,主做新娘嫁衣,过手没一千件,也有个百八十件了,这是头一回见着如此上品,也是缘分。”
  谢晚月见她对这衣裳痴迷得很,不由得心生喜欢,她师从秋曼,学了一段时间绣活儿,偶尔闲的时候,自己也琢磨一些花样儿,此时遇上这位,探讨欲望上来,两人叽叽咯咯的聊开了。
  梁曼坐在书桌前计算谢晚月的嫁妆,谢家嫁闺女有个固定的份例,她和谢禛的财产全都给她,谢老爷子私下里添了一些,三份加在一起,倒也有不少,她计划着帮女儿做一些投资,女人的保障是夫婿,事业,钱,男人可以没有,但事业和钱必须要有。
  谢晚月和设计师聊得意犹未尽,中午吃饭时也在探讨,下午设计师回杭州,她才被梁曼拉回房间,将她的嫁妆规划列给她看。
  “我有这么多钱呢。”
  “这哪里算多哦,女人要有事业和钱财傍身才行。”
  “我记住了,我也会赚很多很多钱。”
  “你只要健康快乐就好了。”
  谢晚月笑了笑,说:“我会努力的。”说罢,回到书房做题去了。
  梁曼则和老朋友约时间聊投资事项。
  谢宅的春日时光看上去安静闲适,内里却汹涌暗潮,谢晚月和梁曼浸染其中,勉力保身,也尽全力学习生存技能,让自己成为不依附于任何人而活的人,一旦某些关系分崩离析,她们二人还可以全身而退。
  生而为人,已经很难,活得健康快乐,要更加不易。
  高考转眼即到,考前的晚上,万老太太和谢晚月视频通话,为她加油鼓劲儿,万玉山竟然也在,虽未言语,但眼里的意图非常明显。
  谢晚月心里腹诽,她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会守诺,他若不信任,待分数下来了,他可以过来盯着她填写志愿呀。
  万玉山哪里猜得到她心里所想,见她根本不理会他,凑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填志愿?”
  “6月25号左右吧。”
  “嗯。”万玉山不再说话,将位置让给万老太太,她若聪明,便知他的意思。
  万老太太又说了些祝福的话便收了线,谢晚月靠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因考场设得离家比较远,得知考场信息后,梁曼便订了这间酒店,与考场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第二天,谢晚月胸有成竹地进了考场。
  两天时间飞速而逝,考完后,谢晚月伴随众学子出了校门,她的高中生涯就此结束,再过几个月,便要去另一个城市开展人生了。
  等分数期间,梁曼带谢晚月出去玩了一圈,回来正好填报志愿,谢晚月填完以后,拍照给万玉山发了过去,万玉山回了她一个大红包。
  她没领。
  过了一天,红包自动退回,万玉山没反应,应该是没看到,亦或者是看到了,懒得理会她。
  谢晚月不计较,开始为自己的入学做攻略,大学距离万宅非常远,她需要住宿。
  八月初,接到入学通知书,要求九月一号去学校报道,当得知她的学校与此前的计划不符时,有同学过来询问,她笑道:“这所学校交换生所去的国家是我心怡的,而且我的专业在这里也是国内一流师资,综合考虑,就报这里了。”
  “呀,你抛弃了我,早知道你改了学校,我也跟着你改咯。”
  “你的专业还是去北京比较好。”
  “虽然学习这个专业,但毕业未必会做和专业对口的工作,所以学什么都一样,但是朋友是要一直相守的,想想后面的四年都不能和你在一起,心好伤哦。”
  “我可以去看你。”
  “你才不会来咧。”
  “一定会去的。”
  女生嘟嘴,她才不信嘞,谢晚月很孤傲,在这所女子学校里,她像一支白色玫瑰,美丽带刺,且非常神秘。
  她与她做了三年同桌,才换得这个学霸的青睐,能跟她一起吃饭,并且还知道了她要报考的大学,哪里想到她竟然临时改了计划,这让她痛心疾首,当初为何不看一下她的志愿呢?
  同学们陆陆续续收到各大学的通知,升学宴一波赶一波,谢晚月不办这个,她的家庭情况一直是不对外公开的,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也不曾做过那种和同学相互往来,住在对方家里的事。
  对于同学的盛情邀请,她都送了礼物,人却缺席。
  临行前,谢家为她举行了一场小范围的送行宴,谢晚月收了不少长辈给的红包,她将钱都给了梁曼,笑言可以追加到投资的资金里。
  谢晚月去学校报道前,先去了趟万家,万玉山不在,说是去了厦门,万老太太大半年只从视频里看她,这会儿见了面,精神头顿时比往日强了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