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婶婶,我先回院里整理东西,您早些歇着罢。”元柔说着便转了身,走了几步,她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龙氏道,“刚在院里听秦嬷嬷说婶婶正在为大姐筹措嫁妆,如今我是用不着嫁妆了,将我那一份给大姐添妆了吧!”
  说完,龙氏便眼睁睁地看着元柔离开了。
  除了叹息,她什么也说不出。
  许嬷嬷一直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忙上前给龙氏揉肩,一边劝道:“夫人,您该说的都说了,主意终究还是二姑娘拿的。”
  龙氏捶了捶胸口,仍是觉得痛心:“终究是我没养好她,辜负了老太太的嘱托。”
  “夫人您没做错什么,要怪也怪不到您的头上。二姑娘是大房的女儿,当初若不是大老爷突然要给她定亲事,还要去边关那么远的地方,她也不至于钻牛角尖。”
  见龙氏仍旧垂着头,许嬷嬷又道:“二姑娘看似柔弱,实则主意很大,她既是想好了,必不会再变。”
  “哪怕她乐意,这事也不成!”
  盛家是清贵人家,一门出了五进士,盛元柔的爹爹盛文中虽然如今只是个五品官,但他是堂堂的庶吉士出身。
  好好的一个嫡女,就这么送进东宫做妾,这成何体统!
  “夫人,要不等老爷晚上回来,您跟他说说,看看他怎么说。”
  “唉,只盼着这丫头能悬崖勒马啊!”
  ……
  与盛府中的水深火热比起来,此时的皇觉寺后山中,却是怡然自得。
  春意渐浓,山林在一夕之间都冒出了嫩黄的树芽。
  陆行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两条小鲫鱼,养在院子里的小水缸里,元宁趴在水缸边,看着两条小鱼游来游去,她手上拿着一根稻草,一会儿碰碰鱼尾,一会儿都戳一戳鱼头,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天。
  “这鱼你是想炖着吃烧着吃还是蒸着吃?”陆行舟见她望得入神,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元宁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石言今天不是打了两只野兔回来吗?干嘛非得吃鱼?”
  “给你补身子。”
  “我不补,要补你补去。”
  “那好,我蒸一条烧一条!”
  “不行!”
  两人正闲扯着,石言站在院门口叩了叩门:“公子,方丈大师出关了。”
  元宁闻言,顿时浑身一凛,紧张地望向陆行舟。
  陆行舟却好似早在意料之中一般,闻言微微一笑。
  “陆行舟,你说……”
  见元宁如此紧张,陆行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说了声:“别怕。”
  是呀,元宁真的很害怕。
  自从泓济大师闭关研制解药以来,就整日整日的担惊受怕。
  既盼着大师早些出关,又盼着他不要出关才好。
  若是研制失败,她该抱着什么样绝望的心情度过往后的日子呢?
  陆行舟牵着元宁走到小院门口,远远望见大师穿着明黄色的袈裟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僧人,似乎端着东西。
  会是解毒剂吗?
  元宁紧张得几乎不敢出气。
  大师亦远远地看到了他们,随之加快了脚步。
  等到泓济大师站在元宁眼前时,元宁的手指几乎都要掐进陆行舟的肉里了。
  “如何?”陆行舟的声音似乎带了一点起伏。
  他向来善于自控,无论何时旁人看着都能做到不喜形于色。唯独这一次,他看起来很紧张。
  泓济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从身后僧人手中接过盛药的托盘,微笑道:“可以一试。”
  第95章 柳儿
  三天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
  陆行舟、元宁和泓济大师坐在院子里, 面色凝重, 不发一言。
  元宁的左手上绑着厚厚的白布。
  三日前,泓济大师来到小院,将研制的解毒药剂敷在了元宁的左手上。
  今日他来, 是想拆开看看, 那些黑斑到底有没有祛除。
  “拆吧。”陆行舟说着便捧起了元宁的手。
  元宁却猛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拆。
  她心里着实很怕, 千百个疑问在她脑中不停的徘徊。
  若是这些药敷上之后没有用怎么办?
  这种燃起希望之后又失望的感觉,实在是太难过了。
  陆行舟将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安慰她说:“别怕。”
  他的手指很长, 将元宁的手完全握住了。
  不凉不热, 刚刚叫人觉得安心。
  元宁咬着唇,委屈地看着他。
  偏生隔着面纱,陆行舟看不分明她的表情。
  “阿宁, 试药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若是今日不成, 我还会回去继续琢磨。”泓济大师见状,也开了口。
  然而他这话对元宁来说,无异是火上浇油, 让她更加失落。
  陆行舟抬眼扫了一眼老头子, 示意他闭嘴,又低下头,轻言细语道:“他是在谦虚, 相信我,打开看看,你绝不会失望的。”
  相信他?
  元宁当然是信他的。
  她仰起脸,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这一次,他捕捉到了元宁的害怕,不躲不闪,亦静静望着她。
  她的确是信他的。
  “嗯,你拆吧,你帮我看。”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
  陆行舟素来知她的脾气,无声地笑了下,便拆开了包裹元宁左手的层层白布。
  上药已经三天了,元宁的手已经被染上了一股药味。
  等到白布拆开,陆行舟还未来得及查看,元宁便猛然睁开眼睛。她实在是等不及了。
  一看到手背上留有的黑斑,便绝望得怔住了。
  陆行舟亦微微蹙眉。
  泓济大师却道:“别急,把另一只手拿出来,我看看。”
  元宁只觉得周身无力,直欲晕倒。
  陆行舟捧起她另一只手,摘掉手套,将两只手并排放到一起。
  这一下,三人顿时眼前一亮。
  左手上虽然还有黑斑,但是跟没有用过药的右手一比,明显要浅一个颜色。
  “颜色变淡了,对吗?”元宁激动地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捧着元宁的双手,仔细看了一遍,郑重地点了点头。
  “变淡了,是真的变淡了。”
  元宁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只是这一次,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泓济大师亦是缓缓舒了口气。
  “看来这毒跟我想的差不多多少。”
  “大师,您那里配了多少药,我今天就可以全部敷上吗?”元宁急忙追问。
  泓济大师摇了摇头,“阿宁,试药不是一蹴而就的,咱们之前试的只是外用药,接下来我会给你试试内服的药,等到我摸清楚了两种药的药力和作用,才能给你想出最好的法子。”
  “嗯,我不急。”元宁拼命压制住心里的想法,可又忍不住问道:“大师,那什么时候可以往我的脸上用药呢?”
  “最后。”
  “最后?那怎么行?”
  泓济大师自然明白元宁的心思,笑道:“阿宁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试药是在你的手上吗?”
  “因为,”元宁垂眸,“万一失败了,手也可不受影响。”
  “不错,”泓济大师耐心劝道,“我知你最重视容貌,试药可能失败,或许会造成无法修复的后果,所以最后才在你的脸上用药。”
  如此一说,元宁自然理解,只是心中到底有些疙瘩。
  不过这疙瘩根本挡不住黑斑淡去的喜悦。
  元宁低着头,将两只手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左手白净了许多。
  陆行舟又问了泓济一些别的事情,元宁眼巴巴地听着,大约知道他们在说用药的事,可那些药材名实是听不懂,一句话也插不上。
  等到他们谈完了,泓济大师便起身离开了小院。
  元宁冲着大师挥挥手,又转过头看着陆行舟,“刚才你跟大师说的什么?”
  “在说你怎么治病。”
  “你还懂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