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节
  她自然也做好了准备,放下的都已经放下了,回去,也是了却心头最后的想念。
  哪怕他们在不在,如果在,那就看一看,如果不在了,就从后辈人口中听一听曾经的消息,如此,也只是如此而已。
  龙一亲了亲柳三娘的眼睛,带着她离开极寒之地。
  ……
  冰寒的冬日已经过去了,春风唤醒了沉睡一季的万物。
  树木长出了翠绿的新叶子,桃花梨花相继开放。
  孩童的欢声笑语夹杂其中。
  “慢点你们慢点,别摔着了。”
  两老人相互挽着手臂走过花园,对着花园嬉闹玩耍的几个孩子温柔嘱咐着。
  一身活力面色红润的三个孩子,笑眯眯的齐声喊道:“奶放心吧,我们都晓得。”
  两人走到石桌边坐下,看着几个孩子在树林玩闹,一会爬树折花枝,一会相互打闹,好不快乐,两人目光慈善,眼里沉淀的,是岁月的故事。
  “大嫂,瞧着这些孩子,多快乐啊,我恍惚的想起了我小的时候,怎么这一转眼,我们就都老了呢。”
  叶妞妞叹了口气,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了皱纹的脸颊,想她今年都有五十七岁了,这时间好似一眨眼就过没了,看着自己明显起了斑驳的手,眼里是无尽的惆怅。
  谁不想青春永驻了,美人迟暮也不过是转眼的事情。
  唐安拍了拍叶妞妞手背:“妞妞啊,我们不就是一年一年过来的,我瞧着今日天气好,不如让娘出来晒晒太阳吧。”
  见叶妞妞感叹,唐安心中又何尝不感叹,但时光永远不会后退,它只会朝着前走。
  这些年,已经送走了公公,现在,婆婆身体也不好了,可能也就是今年的事情了,几次病险,那真的是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叶妞妞看了看头顶的阳光,点头:“那走吧,今日天气的确不错,这阴了小十天了,难得放晴天。”
  几个孙子辈的孩子,都被憋狠了,所以这天一晴,可不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出来疯狂的玩耍。
  魏氏已经病重,有难得的好天气,出来见见阳光是好的。
  两人起身,唐安嘱咐几个孩子:“豫儿,你们几个好好玩,奶和二奶奶去把你们祖祖推出来晒晒太阳。”
  三个孩子追打,已经出了薄汗水,听着吩咐,朗声答应:“好。”
  说罢,三人又继续玩闹,在青石板比跳远,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很快就叽叽喳喳的。
  唐安和叶妞妞笑了笑,朝着外边走去。
  柳府很大,柳父去世之后,魏氏依然住在主院,柳大朗柳二郎也已经各自分家,只是这柳府还是一家,扩建了一些。
  魏氏身体不好,从去年冬天开始,几乎就卧床不能下地,叶妞妞和唐安一直跟前伺候照顾着,丫鬟们也细心,眼见着天气好了,也该让魏氏出来晒晒太阳了。
  两人一同进了主院,丫鬟们见了,连忙行礼:“大夫人,二夫人好。”
  “老夫人怎么样了?”
  叶妞妞问丫鬟。
  丫鬟如实回答:“老夫人近几日喜睡,精神欠缺,今日到此时还没起,进去看了好几回,老夫人都说还要睡觉别打扰她,今日也还没吃东西。”
  唐安和叶妞妞有些担忧,心中都忽然生出一股异样情绪,魏氏没多久了。
  两人立马进屋去。
  宽大的主屋,清凉舒适,魏氏安详的躺在床上,头发几乎白完了,白中夹杂银色。
  唐安和叶妞妞立马上前,在床前蹲下,唐安轻声开口唤道:“娘,娘……”
  语气夹杂了哽咽,叶妞妞也红了眼眶,跟着唐安唤:“娘,您醒醒啊。”
  叶妞妞抓着魏氏苍老的手摇晃着。
  迷迷糊糊的,魏氏从半梦半醒之中醒来,她睁开眼看着唐安和叶妞妞,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安安和妞妞啊。”
  唐安和叶妞妞见魏氏醒来,都欢喜,两人抓着魏氏的手点头:“娘,您醒了。”
  魏氏缓缓点头,她老了,太老了,什么都变得很缓慢了,这两好儿媳也都老了,青春的容颜已经不在,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魏氏想着都觉得骄傲:“你们两个好,都好。”
  魏氏思绪已经有些不清楚,看着唐安和叶妞妞,说着不清楚的话语。
  “你们两个啊,好似上辈子就是我的好儿媳似的……娘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梦见三娘啦,这孩子,说好了要回来看我的,但这一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了……”
  魏氏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这番话,可把唐安和叶妞妞吓坏了。
  两人都顾不得哭泣,叶妞妞说道:“大嫂,你看着娘一会,我出去让下人去找大哥和二郎回来。”
  唐安红着眼圈点头,叶妞妞一边擦泪一边仓惶起身朝外跑去。
  魏氏依然不清醒:“可我梦见三娘了,梦里的她,真是叫我心肝都快疼碎了啊,我可怜的儿。”
  唐安不停擦泪,但还是哽咽着安抚魏氏:“娘,您忘啦,三娘成神啦,她功德圆满了呢。”
  魏氏恍恍惚惚的,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对,三娘已经成神了,我不哭。”
  年纪越大,越是觉得好事不能哭。
  魏氏不哭了,唐安才问:“娘,今日天气好极了呢,外头的好多花儿可香了,我推您出去看看可好?”
  唐安语气轻柔,像哄个孩子一般的哄魏氏。
  魏氏点点头:“好,憋了一个冬天了,是想出去看看,已经是春来了吗?真快啊。”
  到了这会,魏氏的思绪才真正的清醒,分清楚这不是梦境。
  唐安连忙扶起魏氏起身,给她穿好外衣,又去拿了厚厚的披风来,给她系好。
  魏氏腿脚不便,在唐安和丫鬟的搀扶下,坐上了木制椅车,唐安又跟丫鬟把魏氏推了出门去。
  叶妞妞吩咐好了下人,这才红着眼睛跑来,正好见唐安推着魏氏出来,连忙上前帮忙,魏氏望着路边的花草,的确是一片绿意怏然,处处都透着生机。
  第880章 番外,魏氏去世2
  魏氏露出慈祥的微笑:“春天好,春天好,暖和……”
  魏氏磕上眼皮,温暖的阳光,让她昏昏欲睡。
  到了花园,魏氏精神明显的不佳,下人送来了高汤,叶妞妞端着喂魏氏,魏氏张口,勉强的喝了几口说道:“这鸡汤,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若不是看见里头有个鸡腿,我都要觉得是白水了。”
  看着唐安和叶妞妞担忧的眼神,魏氏只得多喝几口,索然无味,她摆摆手:“喝不下了。”
  唐安和叶妞妞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在魏氏口里,这鸡汤索然无味,可浓白的鸡汤,明明闻着很香的。
  魏氏尝不出味道,吃不下东西,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默默的让下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太阳高升,魏氏实在是太想睡觉了,便打了个哈欠说道:“给我推树下去,今日这天气确是好极了,我就在这外头小小的眯一下。”
  唐安和叶妞妞推着魏氏到了树下,将椅子头部放了下去,魏氏闭着眼睛,连叹舒服。
  迷迷糊糊的,魏氏又进入了梦乡。
  她看见柳父就在不远处对她招手,她露出笑意梦呓:“柳元训,老头,你怎么在这里,等等我……”
  听着魏氏的梦呓,唐安和叶妞妞跪坐在她边上,低声抽泣。
  她们害怕魏氏这就要去了,等不了柳大朗柳二郎回来见最后一面。
  胡玉出来,对着魏氏吹了一口灵气,看见胡玉,唐安和叶妞妞连忙急切的问:“胡姑娘,我们娘怎么样了,可是,可是……大限到了?”
  胡玉点头:“的确是大限到了,不过有我一口灵气,就能支撑到他们回来道别。”
  胡玉神色平静的诉说事实,说完,她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原来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啊。
  唐安和叶妞妞道谢,守着睡着的魏氏,都忍不住哭泣。
  魏氏是真心的对她们好,魏氏要走了,她们也是真的舍不得,哪怕知道魏氏去和家人团聚了,是喜丧,但敬爱的人要去世了,内心的悲痛克制不住。
  胡玉不想让柳家人不适应,就隐去了身形,柳三娘离开之后,她就只在暗处保护柳家人,默默的实现她的诺言。
  柳元元在侯府和苏彦宇在一起,魏氏大限将至,不是祸,所以柳元元并不知道,胡玉以识海传音告知了柳元元。
  柳家,和她们有很大的关联,魏氏和柳父又是柳三娘的爹娘,柳父已经去了,魏氏也要去了,柳元元很快就来了。
  送走了柳父和魏氏,她们就能回到山中去修炼了。
  柳大朗和柳二郎已经老了,本在朝中参议政务,听到消息,两兄弟几乎是踉跄着回来的,乌纱帽都歪了。
  沉稳的双眸有着失控。
  跪在魏氏身边,两人颤抖的轻喊:“娘,我们来了。”
  魏氏熟睡的安详,让人不忍打扰她,她嘴角微微扬起带着笑意,如果她在做梦,那一定身处最美的梦里,怎能忍心打搅。
  魏氏的确是在做梦,梦里,她恢复了年轻时候,那个时候,柳父也还年轻,三个孩子,也是半大。
  柳三娘乖巧的在家中刺绣,温婉极了,她在酒楼当值,柳父带着柳大朗柳二郎下地,一家人拧成一股绳,日子和谐幸福。
  魏氏止不住的笑啊。
  在这段梦里,她渐渐的老了,两个儿子也有了美满幸福的人生,可她的女儿,却是无人问津。
  魏氏心疼的直落泪,无数次深夜不停的叹息:“三娘,娘的女儿啊……”
  岁月无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老去,她和柳父最不放心的,就是柳三娘,所以临终前,魏氏就拉着两个儿子的手嘱咐:“大朗,二郎,娘去了后,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三娘,她一生未嫁,膝下无子,娘死了也放心不下她,你们为兄长,一母同胞啊,娘去了之后,你们一定要拂照她,时常去看看她,行不行?”
  魏氏忽然哭了,又忽然说胡话。
  柳大朗柳二郎被吓着,又瞬间泪流满面,抓着魏氏的手重重点头,哽咽的对着魏氏保证:“娘,您放心吧,我们都会照顾三娘的,我们绝对不会忘记她,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是一同吃娘的奶长大的,我们绝不会忘记她的。”
  魏氏听着柳大朗柳二郎的保证,魏氏欣慰的笑了,眼神看向柳大朗和柳二郎身后去,笑着说道:“三娘啊,你别怕,你的两位哥哥,都是最好的,爹娘都会护着你的,你别怕啊。”
  柳大朗柳二郎趴在魏氏身边,发出了呜咽的哭声。
  唐安和叶妞妞也是泣不成声,魏氏显然已经到了大限,眼里的光彩,那啥的回光返照啊。
  她说的胡话,分不清梦里和现实都代表着她对柳三娘的牵挂。
  柳大朗柳二郎哭的花了眼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不管他们多大了,在自己的娘面前,都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