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小农女 第166节
  蓝紫晨早年间家里条件好,知书达理,懂得如何跟读书人和富户打交道。丈夫去世后,婆婆多病,小姑年幼,孩子绕膝,她咬牙撑起家门,在街边摆摊摸爬滚打这几年,又学会了如何与市井小民周旋。她孝顺,有头脑,做事不拘一格,懂得如何赚钱,这样的人才是非常难得的。
  百善孝为先,不敢说孝敬父母的一定都是好人,但连父母都不孝敬一定不是善人。当然,赶上陈祖谟这样的渣爹的除外。
  就算渣爹够不上“上慈”,但按照大周的观念,只要渣爹没有买女求荣没有端了她的吃食饿死她,小暖也必须孝,以孝感化渣爹、感动世人。如果她不孝就是罪过,所以,她有罪!
  小暖在娘亲身上蹭蹭烦躁的小脸,强行拉回思路,“女儿只是让绿蝶教她懂得一些道理。出来做事不比在家里,好心办坏事的比比皆是,得让她懂得进退、规矩,不能凭着一己之见就恣意妄为,坏了大事。”
  “你说得对,是娘想得简单了。”秦氏摸着她的脑袋,忽然冒出一句,“你长进了,一句话居然说了三个成语。”
  小暖……
  “可你的针线活还是没长进,到现在连个像样的东西都绣不出来。等这趟南下归家后,你可得踏下心来学绣花,一年的功夫看着长,一晃也就过去了,娘还没教你怎么纳鞋底子呢,然后还有上鞋帮……”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件事儿上来了……小暖搂着娘亲的腰撒娇,“女儿困了,好想睡觉。”
  秦氏赶忙停住,“快去洗脸洗脚,今晚你跟娘一起睡。”
  “好——”小暖立刻逃了出去,秦氏看着她那得逞的小样子直笑。
  沿近海行船,速度很快,不过四日便在扬州码头靠岸了,商船靠岸休整一日,补给水,秦记的一批货物要在这里装卸。赵书彦趁此机会到赵家的商铺巡视,小暖则带着展福和绿蝶去考查布匹生意,绿蝶扮成的小暖则带着秦氏、小草、大黄、岭嫂和张冰寻家客栈住下,开始了扬州之游。
  晌午在客栈用饭后,小暖把展福和蓝紫晨叫到面前,“你们二人留在扬州摸清这里的行情,与给咱们供货的几家织布行打好交道,再琢磨在哪里开绫罗分号合适。”
  “绫罗分号?”展福的眼睛便亮了,去年他跟小东家离开扬州时,小东家曾在城外大声说过,最晚三年扬州最赚钱的布庄就是他们的。
  今年不过是第二年,小东家要开始行动了吗?他要当大掌柜了吗?
  “展福,扬州我就交给你了。”小暖吩咐道,“扬州繁华,布商众多,想在这里立足不容易,发展壮大更不容易。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把扬州的市场考察清楚,等我回来时要收到你写的详细的报告。”
  “是!”展福老激动了,扬州啊,大商铺啊,掌柜啊,他啊!
  “怎么考察市场,我手把手地带过你,现在到了考察你能力的时候,我把丁大嫂留下帮你,她是女人,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有事你多担待一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小暖语重心长地道,“机不可失,错过这一次,你便再没有做扬州第一布商大掌柜的机会,明白?”
  蓝紫晨的夫家姓丁,店铺内的人多称呼她为丁大嫂。
  展福双膝跪地,满脸通红,“小人明白!”
  小暖又对蓝紫晨道,“你这几日听展福的吩咐做事,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怎么做才能更好,多看多学,早晚有用得到的时候。”
  小东家这是也要重用她了,蓝紫晨行屈膝礼,激动不下于展福,“小妇人明白,请东家放心。”
  安排好他们,小暖去跟娘亲和妹妹辞行,再三叮嘱绿蝶要注意安全,不用省着花钱。待小暖站起来要走时,小草一把保住她的腰,大黄则咬住玄其的外袍,舍不得。
  本来十分伤感的小暖,见到大黄那傻样和玄大哥纠结的脸,十分地想笑,然后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大黄居然咬的不是我”的酸味儿,她拍拍妹妹的脑袋,“姐不在的这段日子,娘就交给你了。”
  小草抽抽小鼻涕,放了手,又搂住大黄的脖子把它拉回来,“姐放心,小草会照顾好娘亲,让她玩好的。”
  秦氏起身给玄其行礼,“小暖就拜托您了。”
  玄其赶紧拱手还礼,“夫人放心,玄其定保姑娘安全归来。”
  秦氏微微点头,笑着对闺女道,“去,莫让一船人等着你们。”秦日爰不是她的闺女,不能到码头送,只能在此告别。
  舍不得,又得让她放心,秦氏笑容越发得慈祥放松,“你这几日带着小草她们去耍,你也要好好的。”
  带着玄其和张三有、黄子厚出了客栈的小暖,看似毫无留恋的小暖,但却差点撞在路边的石头上。玄其一把扶住她,“仔细脚下。”
  小暖回头,果然见到娘亲站在客栈门口一脸担忧地冲她笑。小暖躬身行礼,然后大步离去,再未回头。
  待小暖转过街角,紧随其后的玄其分明见到了她眼角的泪,他再回头时,客栈门口的秦夫人亦是咬着帕子,泪如雨下。
  这对母女还真是晓得彼此,方才都带着笑,一转身时就哭成这样。玄其看得心口发紧,暗自决定回到济县后,带上大黄把陈祖谟那小白脸狠揍一顿。
  不过,陈祖谟该不会回济县了。用脖子上的伤寒掺了承平王,又借着“攀上”了乌家取悦了大皇子,已经奉命完婚的陈祖谟在这二人的门路下,应该能谋个不错的差事,或许他们回去时陈祖谟已经走马上任了。
  想着陈姑娘晓得他爹谋了个好差事后的模样,玄其不禁为自己的主子捏了把汗。这丫头年纪小可胆子一点也不小,上次被主子占了便宜就敢把主子推在墙上理论,这次还不晓得要怎么闹呢……
  前边因与母亲妹妹分开而伤感的小暖,完全不晓得玄其在琢磨什么,她带着自己的手下,沉着冷静地登上南下明州的大船。
  南下月余,不把手里的银票翻个个,她绝不归来!
  第三零八章 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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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后,小暖、赵书彦和秦檀赶到明州,入港的香料被他们在码头截住,以让海商满意的价格买进大批香料。相比起来,小暖的手笔是三人中最小的,她囤了一万五千两的货,赵书彦三五两,秦檀……十万两!赵书彦和小暖这两个囤货发起者的总和都不及人家的一半!
  赵书彦看着秦檀撒出去的论箱装银票和囤进来的论船算的香料,又对秦记忌惮又深了几分。他这样的大手笔,好似不是他和小暖找到秦檀商量买货,而是秦记早就有此打算,他们俩只是恰好搭上了人家的顺风车而已。
  十万两绝对不是小数目,秦记一个店铺的掌柜便能动用如此大的金额,足见秦氏家底之丰厚,远在他赵家之上数十倍不止,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赵书彦看着对面正在全神贯注与两个手下分析行情的小暖,目露深思。到底是小暖找到秦记的,还是秦记找上小暖的?
  不论如何,小暖于生意一途上的运道,都好的出奇,好的……让他赵书彦都羡慕。
  有张三有算货价、黄子厚打探消息、秦檀走通香料商的小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香料市场走势分析上,无暇他顾,甚至连饭都顾不得吃,觉都顾不得睡。
  一日后,她叫了秦檀和赵书彦过来,“日爰想去广州港口囤一批货,用以造势。”
  “秦某也走一圈。”秦檀奉秦记大当家的命令,此行唯秦日爰之命是从,所以秦日爰去哪里,他便去哪里,秦日爰让买啥,他就买啥!
  “愚兄也一同前往。”赵书彦这一趟赌得就是小暖手里握有旁人不知的内幕消息,可另一方面,他也担忧小暖太过冒进,便提醒道,“咱们手里的钱不多了。”
  小暖点头,“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秦檀立刻道,“钱的问题无须担忧,这次咱们一定要做大,才能赚大钱!”
  这才真真的是财大气粗,小暖点头,赵书彦抿唇。
  三人骑马赶往广州港,在小暖的暗中授意下,秦檀又将接下来五日进港的香料海船上的货大量买进囤积,用去十万两!
  表面上淡定从容的秦檀,实则出钱出到手软,便是这趟南下做主的不是他,可想到万一这些货砸在手里的损失……
  秦檀脖子发凉脚发软,他只有一死,秦日爰得万死!
  旁观的赵书彦心惊激动,明广两州的香料商更是跟着胆颤!
  今春从海外南国进口的香料集中在这十日内进明广二港,大家通气一算,发现秦记竟吞了八成的硬货!所谓硬货,就是制名香不可获取的几种原料,未被他们吞下的两成乃是三家大香料商用自己的商船运进来的。
  也就是说,今春供他们这些人采买的货源,没了!秦氏这是要干什么?大伙利用各自的关系各方打听,才知道秦记打算入主制香业,做大做强!
  秦记出手,果然非凡。不过大伙并不慌张,就算秦记再大,制香这行当里也是新手,要想出头得有几年,他们只要未雨绸缪,不愁无应对之策。
  春天最好的货被秦记吞了也没关系,这些香料易储存,他们手里的货还能撑到夏初,到时下一批货会运进来,他们再采买也不迟。
  不过不晓得秦记到时候还会不会囤货,他们要不要派人跟着出海,多采买些回来从财大气粗的秦记手里赚一笔快钱?
  还不等他们商定主意,海运司的衙门口便贴出了告示,上便明晃晃地写着南海诸国朝局不稳,各商号出海需谨慎,下月到年底,每月进出的船只减到原本的十之二,禁粮出海已备彼国有不轨之心,而且运粮归来的船只优先入港,并甚是体贴的给了各海商一月的筹备期,让他们的船可以平安入港,做下一步计划。
  对其他行当可能影响不大,但对要等待三月后入港补货的香料商来说,这道惊雷炸得他们外焦里嫩!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年能运来的香料少之又少,他们手里三个月的存料根本不足以满足全年的制香需求。各家开始疯狂扫货,囤货不出。
  富贵人家用香,对香的品质要求极为苛刻,偏偏他们用的十几种名香所需的配料中不可或缺的二十多种原料都被秦记握在手中。
  每个制香大商手里都有几家不可得罪的贵客,若是他们的名香供应不上去让贵客不满意,那将是灭顶之灾。
  踩到狗屎,粘了狗屎运的秦记此时入主香料行,真的能够彻底将香料行洗牌!
  与秦记有来往的商家都在打听秦记下一步的动作,劝他们不要赶尽杀绝,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得罪这个行当的人,就算他们能赚大钱也臭了名声等等,希望以道德压力迫使秦记收手。
  但是,大伙都明白,莫说是秦记,便是他们任何一个手里握着这些香料,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南部各州的香料商,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动荡十数日后,秦记终于在大家的“劝说”下,“放弃”绝好的商机,开仓放货。被扼住咽喉的商家排起长队,争得脸红脖子粗地买回他们急需的原料,妥善存在自家仓库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秦记买进卖出之间赚了大钱,但他们还要感激秦记没有赶尽杀绝,给他们留了饭碗。
  潮州秦记总部,掌舵人秦中天这几日收到的赞誉车载斗量,他捋着胡须尽数收下后,内心对在一月内拿着尚方宝剑,指使着秦记掀起这场风暴的秦日爰,恨得咬牙切齿。
  秦记是赚了钱,但后续收拾烂摊子的还是秦中天!他要布局让众人相信,秦记是真的打算进军香料行,所以才大举买进香料。而遇到朝廷禁海乃是“巧合”,因为这个巧合,他们为了不让整个行当受重创,又不得不“放弃”已经暗中筹谋数月的制香买卖!
  他奶奶的!
  敢把他跺一脚潮州颤三颤的秦中天指使得团团转的臭小子,若不是因为是三爷的新宠,他秦中天一定要抬手灭了他,好让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他爷爷的!
  一月就轻轻松松为三爷赚了将近四十万两的臭小子,回去后定然更得三爷的器重!莫不是这个同样姓秦、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臭小子是三爷预备的秦记掌舵人?
  难道是他秦中天居功自傲、做事有所松懈被三爷察觉了,所以用后起之秀秦日爰来敲打他,让他知道秦记被并非非他不可?
  秦中天惊出一身的冷汗。不行!他得赶紧进京让三爷晓得他秦中天忠心耿耿。
  他祖爷爷的!
  他秦中天今年才四十六,还能再为三爷鞍前马后地效力三十年,比他年轻三十岁的秦日爰想讨好三爷接他的位子,做梦!
  此时的秦日爰,真真的是在做梦。
  站在众人看不到的高处,动用各种手段引控商贾的言论和行动走向,把低价买进的香料再高价卖出赚取差价,最后全身而退的秦日爰,在连续十数日的高强度工作后已经累瘫了,梦里都是一捆捆散发浓香的香料。
  这香味浓郁到让她这辈子不想再用香。
  同样累瘫的还有黄子厚、张三有和秦檀。黄子厚这几天跑断腿打听消息;张三有暗查了几十家香料商的底,才算出“高于买价三倍”这个让重商贾肉痛不牙痛、还得对秦记感激戴德的卖价;香行老手秦檀抬头挺胸地上蹿下跳,就是为了让人相信秦记真的要制香……
  在船上飘飘摇摇地睡了一夜半日后,饥肠辘辘的小暖从房间走出来寻吃的时,对上的是几张全然敬佩的脸。
  这里不只有黄子厚和张三有,还有秦檀和玄其。
  在他们心里,秦日爰这趟南下的所作所为,堪称传奇!
  第三零九章 男人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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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被视为传奇的陈小暖同学,此时只想吃饭!她好饿,是那种搞完大事后放松下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的饿。
  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小暖提鼻子,转头见到赵书彦竟端着一个热腾腾的大碗来了,小暖的口水泛滥成河,“好香!”
  “到茶室用饭?”赵书彦看着她这饿的眼睛发蓝的小模样,心疼的问道。
  “马上来!”小暖一阵风地跑去洗手后,直奔茶室雅间。北上京城的商船载了三百余众,茶室内坐了几个吃茶下棋客人,而最好的天字号雅间自然还是被赵书彦收入囊中。
  “好吃!”小暖呼噜呼噜地吃着热呼呼香喷喷的鸡汤面,感动地想哭。
  赵书彦敛起一脸的疼惜,待她吃完后才轻笑道,“一趟南下,就赚回几十万两的秦东家现在这样子若是让手下们见了,会惊掉下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