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春色如许 第69节
  姜杏之无意偷听别人说话,拉着阿渔走快了几步。
  可她们的谈话声还是被姜杏之听到了一些。
  “吴家姐姐长相家世在我们当众都是数一数二的,要我说没有人能越过姐姐去。”
  “贫嘴的丫头,浑说什么。”回话的人估计就是那位吴姓姑娘,吴姑娘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娇嗔地回道。
  吴姓?姜杏之猜想这人便是七妹妹口中,吴大相公的长孙女,听说是位德才兼备的姑娘,有人称她为汴京第一才女,七妹妹说大家都猜测她会被选为皇太孙妃。
  姜杏之抿唇,放慢脚步,偏头飞快地瞧了吴姑娘一眼。
  她胆小,根本没有看清吴姑娘的相貌,反倒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声问阿渔:“刚刚被发现了吗?”
  瞧姜杏之一脸作则心虚地模样,阿渔憋笑道:“姑娘放心吧!”
  姜杏之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拐过一道弯,一位仪态端庄的嬷嬷走过来,躬身行礼:“姜六姑娘。”
  姜杏之认出她是贴身服侍瑰阳公主的嬷嬷,楞了一下,忙欠身还礼:“嬷嬷安好。”
  “姑娘折煞老奴了,”嬷嬷扶起她,笑容真切看着她怀里的花道,“姑娘真有雅致,老奴记得祥福殿有只成色好的白釉长瓶,配红梅最好看了。”
  姜杏之弯着眼睛:“等回了祥福殿,我寻来插上。”
  嬷嬷笑呵呵地点头:“姑娘是要回去了?若是有空可愿意过来吃杯茶?”说着,斜身看了眼不远处的宫殿。
  姜杏之追着她的目光看去,瑰阳公主正站在窗前望着她呢!
  ·
  姜杏之福身请安:“姜六见过公主殿下。”
  红梅虽然交给了阿渔,但她身上清幽的花香并未散去。
  瑰阳公主俯身轻嗅:“好香的味道。”
  姜杏之没有预料到瑰阳公主忽然凑近,白净的面颊浮上红晕,肩膀下意识地瑟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睛看她。
  昨日第一次见她,瑰阳公主就喜欢上她这双格外纯净的眼眸,弯起红唇,牵过她的手:“外面冷吧?快来坐坐。”
  瑰阳公主待她比昨日还亲切,轻声细语的,手心温暖,姜杏之红着脸,跟在她身后来到内殿。
  “殿下,我的手很冰。”姜杏之不好意思的小声说。
  “我正待在殿里嫌热呢!握着正正好。”瑰阳公主温声说。
  姜杏之眸色亮晶晶的,公主的手和道长的手都是一样暖烘烘的。
  瑰阳公主拉着她一同坐在茶案后面:“会煮茶?”
  很久之前姜杏之跟着她外祖母学过煎茶煮茶,后来在岱宗观又时常陪着陆修元吃茶,应当不会出丑,姜杏之认真地点头。
  瑰阳公主支着手肘,观赏着姜杏之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暗暗点头,是个能静得下心的。
  姜杏之将茶盏递给瑰阳公主:“殿下请慢用。”
  瑰阳公主接过来,抿了一口,细细品味。
  姜杏之提着心,期待地等着她,摆在膝头的小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瑰阳公主也不逗她了:“不错。”
  姜杏之笑容灿然,整个人仿佛都被点亮了。
  瑰阳公主轻笑:“在这儿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姜杏之摇头:“都很好。”又怕瑰阳公主觉得她回话敷衍,又添了一句:“最喜欢公主带来的厨师做的膳食。”
  姜杏之也不知这句话哪里戳中了瑰阳公主的笑点,瑰阳公主听完,竟然笑了出来。
  姜杏之窘迫地捂紧手里方才使女递给她的手炉,求救般地看向瑰阳公主身后的嬷嬷。
  嬷嬷含笑,摇摇头。
  姜杏之只能无措地望着瑰阳公主。
  瑰阳公主笑过之后,心里有些怅惘,很久之前,元哥儿也最喜欢她府的厨师做的膳食,她原打算将厨师送去东宫的,结果还没有来得及,他便出事了。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也喜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她说,以后他们的添妆礼就送这个厨师好了。
  瑰阳公主肩膀笑得直颤。
  “殿下?”姜杏之软声叫了她一声。
  瑰阳公主摆手:“不用这么拘谨的,以后就随着那人叫我姑姑!”
  对上她打趣的目光,姜杏之脑袋懵懵然,原来公主殿下都知道啊!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若是公主殿下不知道,又怎么会与她这么亲近。
  回去的路上,姜杏之忍不住在猜测道长是怎么和公主提起她的,心里头泛甜,感念道长的用心。
  入了夜,姜杏之插完梅花迫不及待地带着阿渔去未央殿找陆修元。
  果然,陆修元和昨日一样,在里头等着她,不过今日倒是穿得很正经,身着道袍靠坐在软塌上。
  在温暖的烛光照耀下,姜杏之竟然恍惚地以为回到了岱宗观。
  不过那时的她断不敢坐在他怀里。
  陆修元手指捏出藏在她毛茸茸衣领下的花瓣,挑了眉。
  姜杏之笑笑,小手拍拍:“竟然没有注意这里藏着花瓣。”
  说完又迫不及待地:“……公主殿下和善极了,拉着我说了好些话。”
  姜杏之小脸有些激动,满眼都写着欢喜,陆修元勾唇笑着,下颚在她肩上摩挲两下,格外温情。
  “既然欢喜,回去后,多走动走动。”
  “被别人看到,那会不会不太好?”姜杏之有些担忧。
  陆修元手指搭着她的腰肢,低声说:“就是要所有人都看见。”
  第64章
  在温泉宫玩了三日, 回城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一,年关将近,已经是在数着日子等新年。
  回西宁侯府的街道上, 爆竹声从大街小巷中传出,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 听着便让人欢喜。
  谁曾想不知道哪家调皮的孩童往街上扔了个双响爆竹,恰好滚到了载着姜杏之的马车车底。
  冰天雪地马夫为了稳妥, 驾车驾得慢, 那鞭炮直接在马车底下响起,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
  十五飞快地钻出车厢,帮住车夫安抚住受了惊吓的马。
  好在车夫在西宁侯府驾了许多年的马车了,遇到过不少突发状况,及时的扯住缰绳,让马平静下来, 马车只歪斜了一下。
  车厢内姜杏之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紧紧地巴着车壁, 茫然地看着阿渔, 发簪上的流苏激烈地晃动,整个人惊魂未定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阿渔深吸一口气, 拍拍姜杏之的背脊:“不怕不怕,是爆竹声。”她在田庄里长大,小时候也野惯了,对这声音太熟悉了。
  阿渔怒气上头, 插着腰,推开窗门,看向街边。
  那丢爆竹的孩子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呆在原地,也吓住了。
  此刻那孩童的父母也从巷子里跑出来,见这情形,便知自己儿子惹了祸事,心知马车里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抱着孩子,连忙鞠躬道谢。
  那对夫妻穿着灰色的冬袄,上头还打着补丁,模样憔悴疲态,看着甚是可怜,一旁渐渐地有了围观的百姓。
  阿渔骂声堵在喉咙里,张张嘴,回头看向姜杏之。
  姜杏之细长的黛眉轻蹙,摇摇头:“算了,让他们以后看好孩子。”
  阿渔点头:“我们姑娘好说话,不同你们计较,你们也管好自己儿子,街道上都是马车行人,万一碰到了不好讲话的,瞧你们该怎么办!”
  夫妻“诶,诶”直点头:“谢贵人。”
  阿渔叹气,关了车窗,望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继续行驶,十五也从外面进来了。
  十五看阿渔愁眉苦脸地,问姜杏之:“姑娘,阿渔怎么了?”
  刚刚还神气活现地教导别人,怎么突然变了个脸色,姜杏之也不解,小手撑着膝盖,弯腰,歪头看阿渔:“怎么了这是?”
  “我想到我弟弟了,也不知道他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地听话。” 阿渔满带愁容地说道。
  姜杏之这才想起阿渔自从来到她身边,至今从未离她超过半天,算一算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姜杏之愧疚地拉着她的手:“今年你回家陪亲人们过年吧!”
  阿渔心里感动,忍不住伸手抱住姜杏之的胳膊:“呜呜呜,谢谢姑娘。”
  因为姜杏之身边服侍的侍女少,她怕她离开了,香净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就没有提过回家的事情,如今多了初一十五,她回家也能安心了。
  姜杏之弯着眼睛,又笑着对十五说:“今年就我们四个一起过年啦!”
  除了十五还有初一和香净,香净小时候被父母丢弃,是被贺老妇人从人牙子手中买回府的,初一十五也是孤儿,她们四个没有父母的人,肯定是要一起过新年的。
  十五有些羡慕阿渔能抱姜杏之撒娇,鼓起勇气坐到她身旁,抱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好。”
  姜杏之把胳膊从她们怀里挣脱出来,张开双臂抱住她们,笑得傻气。
  “真满足啊!”
  “姑娘是否安好,有没有受惊?”三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在马车外头问。
  “我们姑娘无碍,姐姐快回去吧!”阿渔扯着嗓子回道。
  那侍女应声,小跑着追上前头三夫人和姜槿叶的马车。
  刚刚发生小事故的地方,一辆马车停在那儿看了许久,这辆马车与西宁侯府的马车顺路,都是从公主府出来的。
  等着西宁侯府的两辆马车驶远了,才拐弯朝另一个巷子中驶去。
  回到府里,几人先去和姜老太太报了平安,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了院子。
  姜杏之刚进院门就皱起小脸,她抱起蹲在门口等她的蒲月:“哎呀呀,我们蒲月怎么瘦了啊?”
  “吴提将蒲月带回去,训了三日,如今蒲月可以送信去皇太孙殿下的奉承宫。”初一帮阿渔拿了行李,闻言禀道。
  蒲月自从跟了姜杏之,再也没有遭受风吹日晒了,养得肥嘟嘟的,这会儿整个猫都一圈,姜杏之心疼地摸着蒲月:“那蒲月这几日受苦了。”
  蒲月其实也没有受多大的苦,以往她成天有人喂食,每日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二门处,这几天不过吃得少了些,又多跑了路,身上的肥膘这才掉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