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马车在太原王在西郊的别院停了下来,秋月迫不及待掀开了马车侧面的软帘,见着外边的一块大坪里到处停着马车,不由得啧啧赞叹道:“太原王可真是厉害,他家办的游宴竟然有这么多人来。”
  慕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趋炎附势乃是这世间不少人奉为圭皋的生存法则,太原王这般地位,怎么能不来捧场?更何况大虞的这些游宴,很多都是为了未议亲的男女见面而特地举办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有相互接触的机会。
  大虞的祖先乃是胡族,民风较南燕更开放些,女子可以学骑射,到了十二岁以后便可以出入各种游宴场合,为自己挑选心上人,所以京城的游宴里,不缺的永远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女们,一个个拿了团扇半遮着脸,眼波在团扇下流转千百回,朝自己看中的公子一*的送了过去。
  “微丫头,只管挺直背,不要管旁人怎么说,你往前边走便是了。”慕老夫人一只手攥住慕微的手,眼神矍铄:“若是你要畏惧那些流言,以后便没法子抬起头来做人了。”
  自己宝贝一般养大的孙女,却被那南燕的贼子弄到如此地步,真真可恶,幸得太原王还眷顾着他们打小的那一份情意,想要为微丫头将这事儿化解了。京城的高门大户里,若是出了丑闻,往往要想法子藏着掖着,可那事情如何能瞒得过旁人?总有一日会揭露出来,到时候众口悠悠,愈说愈厉害。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其想将这事情盖下来,不如让慕微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京城那些喜欢说人闲话的自己瞧瞧,慕大司马府家的二小姐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要胡乱猜测。
  或许开始议论这事情的人会毕竟多,可只要是慕家淡然处之,那说闲话的也慢慢的会少了,最后自然会趋于平静。京城日日会有新的闲话儿出来,谁又会揪着一桩事情说个不休呢——等着微丫头及笄以后要议亲,这件事更是一块试金石,若是那种抓这这事情不放的人家,自己的微丫头也没必要嫁过去,少不得要受气!
  那些能揪住一件事情不肯放手的人家,自然是小家子气厉害,大司马府还不屑于与他们成为通家之好。自己的微丫头这般人才,也不怕没有选择,到时候就怕求亲的人会多得踏破门槛呢,慕老夫人望了望身边的慕微,见她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心中也暗自赞叹了一声,自己的这个孙女,可真是个不错的。
  慕家女眷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前边领路的管事婆子不时的陪着笑脸与慕老夫人说话:“今日可真是天气好,这春日难得有这般晌晴的日子。”
  “可不是。”慕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也是王爷得了老天爷眷顾。”
  皇上都只是先皇的一位贵人所出,而这太原王乃是太后娘娘亲生,地位尊贵之至,太后娘娘与太皇太后一道尽心辅佐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对于皇太后甚是感激,因此对太后娘娘的这个儿子,自己的皇弟也十分的宠爱,对于他的封赏比其余兄弟要好得多,太原王在京城的府邸与别院,极尽奢华。
  脚下的路皆是由整块的青石铺砌而成,石板中间隔几步便有圆圆的一块嵌着,上头雕刻的全是莲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走在石板上边,似乎有步步生莲之感。慕微跟着慕老夫人往前边走着,没多久,便听到一个人惊喜的声音:“慕老夫人,慕夫人,慕小姐。”
  不用抬头,慕微便知道那人是谁,她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自己前边的蜀锦袍子上,挨着下边绣着一丛翠色的修竹,修竹上边有一块圆形的玉珏,泛泛的闪着一线水碧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刺着她的眼睛。
  “太原王实在客气,何必走出这么远来相迎!”慕老夫人的声音很是响亮,惹得周围的人都望这边瞧了过来。
  “原来是大司马府的女眷到了!”有人小声议论着:“咦,慕二小姐回来了么?”
  或许是看着赫连毓站在那里,那闲话只露了个头,没有一个尾,慕微笑了笑,今日可不知道要听多少闲话呢,还刚刚到大门口,这边便开始有了风言风语的开头,想必自己要兜一帽子闲话回去了。
  脚下的路皆是由整块的青石铺砌而成,石板中间隔几步便有圆圆的一块嵌着,上头雕刻的全是莲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走在石板上边,似乎有步步生莲之感。慕微跟着慕老夫人往前边走着,没多久,便听到一个人惊喜的声音:“慕老夫人,慕夫人,慕小姐。”
  不用抬头,慕微便知道那人是谁,她的目光落在了停在自己前边的蜀锦袍子上,挨着下边绣着一丛翠色的修竹,修竹上边有一块圆形的玉珏,泛泛的闪着一线水碧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的刺着她的眼睛。
  “太原王实在客气,何必走出这么远来相迎!”慕老夫人的声音很是响亮,惹得周围的人都望这边瞧了过来。
  “原来是大司马府的女眷到了!”有人小声议论着:“咦,慕二小姐回来了么?”
  或许是看着赫连毓站在那里,那闲话只露了个头,没有一个尾,慕微笑了笑。
  第36章 落子定局
  以她多年以来对赫连毓的认识,慕微知道,他生气了。
  她沉默着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无话可说,微风轻轻吹拂着侧面的软帘,将那帘子掀了起来,一阵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路边野花的香味扑面而来,明晃晃的日影里飞舞着几片花瓣,淡淡的粉色,落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慕小姐。”赫连毓瞧着那浅浅的粉色,就如慕微那张粉嫩的脸孔一般,对她的怨气忽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伸出手去想去握住慕微的手,可在半路上又停了下来,只是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何时这般生分了?”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欢快,有几分感伤,慕微抬起脸来看了赫连毓一眼,没有说话,可随即,她的手便被赫连毓握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欢快:“慕微,你是不是觉得我喊你慕小姐生气了?肯定是这个原因,对不对?”
  他的眼神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执着,牢牢的盯着她,似乎不愿意放过她一丝一毫,只是这样深深地额盯着她:“以后,咱们直呼对方的名字,好不好?”
  那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带着发自心底的微笑,洋溢在嘴唇边,灿烂而动人,慕微有几分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太原王,你贵为皇上的弟弟,是我大虞最尊贵的王爷,慕微如何能直呼你的名字?若被有心的人听见,还会趁机指责我父母管教不力,就连最寻常的礼数都不知道呢。”慕微用了几分力气挣脱了赫连毓的手掌:“太原王,慕微不管你喊我什么,但我却只能喊你太原王,不敢有半分僭越。”
  喊赫连毓的封号,与喊他的名字,实在是两种感觉,就如自己喊燕太子与燕昊,也是两种不同的心情一般。慕微将手缩回自己的衣袖里边,低下头去不再看赫连毓失望的脸,心中默默的想着:燕昊,这名字念起来很顺口。
  赫连毓的脸沉了沉,没有再开口说话,可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个疙瘩,为何慕微有如此变化?记得去年冬日给她送梅花去的那回,她还喊他“赫连毓”,可今日为何就这般执拗,如此不愿意再开口喊他的名字?
  一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到了前边的并州,赫连毓带了慕微去了并州刺史府,并州刺史见了太原王大驾光临,赶紧率领全家老小迎了出来,深深作揖下去,战战兢兢:“下官恭迎太原王大驾!”
  赫连毓只是点了下头:“收拾出一进院子来,今晚我要在你这刺史府中留宿。”
  “是。”刺史赶紧吩咐人去准备,半弯着腰站在那里,额头上不住有汗珠子沁了出来,没想到这阳春三月的天气,也能如此让人觉得燥热。
  慕微在一旁瞧着那并州刺史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也是惊讶,没想到赫连毓在旁人面前竟然是一副如此冷傲的形象,竟然让那并州刺史吓成了这个模样。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的那温柔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倒还不觉得很排斥他的这种温柔,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的心变得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下一个他。
  第二日上路时,慕微有了自己的马车,有了两个丫鬟,没有赫连毓坐在身边,慕微觉得自己放下一副重担一般,全身轻松了不少,她可以毫无顾忌的靠着马车的厢壁,闭着眼睛回味着那悠长的埙声,完全不用担心赫连毓在偷窥自己的心事。
  马车一路向北,走得很是缓慢,赫连毓好不容易得了个与慕微接近的机会,舍不得这么快就与她分开,暗地吩咐车夫将车子赶得慢些,往往天还没大黑便进城歇息,所以本来快马加鞭只要五六日的功夫,却在路上熬了差不多七八日才到了上京城外。
  “小姐,到了到了。”丫鬟秋霜掀起了马车软帘,望了望前边,发出了惊喜的感叹声:“上京的城墙好威风,比并州的高多了。”
  秋凌也将头凑了过去,两人好奇的望着前方不远的那一线城墙,嘁嘁喳喳的议论着:“上京就是繁华,你瞧瞧,都还没有到城墙门口呢,路上就这么多行人了。”
  慕微瞧着两个脑袋挤在一处,一边张望,一边指指点点,不由得也有几分好笑,缩在马车一角,静静的听那马车辘辘之声,单调的碾压而过,一圈又一圈,让她的心忽然有一点点疼,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这路上耽搁了这么多时间,还不知道母亲在家中如何担心自己呢。
  “哎呀呀,来了个将官,长得真是英俊!”秋霜忽然惊叹了一声:“比太原王也差不多了许多呢!”
  “太原王下车了!”秋凌将秋霜扒拉到旁边一点点:“你让我多看看!”她从马车侧面的小窗里探出个脑袋,朝前边努力张望着,一边大声吆喝起来:“王爷,怎么停车了?”
  慕微坐在那里,瞧着秋霜与秋凌的举止,心中有几分郁闷,这两个丫鬟若是跟着她回大司马府,怎么着也只能继续去做粗使活计,做贴身丫鬟是万万不可能的。
  在并州的时候,赫连毓让并州刺史送两个丫鬟过来,那刺史会错意,以为赫连毓想要两个美貌丫鬟暖床,于是送了两个水蛇腰儿的丫鬟到了赫连毓院子,一进来便娇滴滴的往赫连毓身上蹭:“王爷,奴婢们来服侍你了。”
  赫连毓被两人这举动弄得大惊失色,一人一掌将她们推了出去,对那送人过来的婆子吼道:“回去和那饭桶说,我要两个手脚勤快的丫鬟,不是要这样的狐媚女子!”
  婆子回去一说,并州刺史唬得全身都发抖,没想到自己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边,赶紧让夫人寻了两个手脚最勤快的送了过去,见赫连毓没有再说什么话,这才放下心来。慕微听着两人说自己名字叫七上和八下,觉得不大好听,于是替她们改了名字叫秋霜与秋凌,两人听着这名字似乎很是斯文,皆大喜过望,搓了搓手:“多谢小姐赐名!”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慕微发现秋霜与秋凌手脚确实很是勤快,可毛病也有一大堆,特别是两人都是大嗓门,有些什么事情,被她们扯着嗓子一喊,不说方圆十里,十步开外的人肯定是能听见。
  “小姐,王爷往咱们马车这边过来了!”秋霜被秋凌挤到了一旁,怏怏的从车窗那边撤了回来,瞧着慕微一副淡定的神色,心中暗道,慕小姐倒真是奇怪,如何见着太原王这般俊美的男子还能如此镇定。
  一线阳光照了进来,赫连毓的脸出现在马车门口,他的嘴角轻轻上扬,朝慕微展眉一笑:“慕小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慕微探着身子望了望赫连毓,有几分好奇,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竟然让赫连毓下车来告诉自己,而且瞧着他那模样,那是真心实意的在欢喜,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没有丝毫做作。
  “慕小姐,你兄长很快要立大功了。”赫连毓兴致勃勃道:“皇上已经将南燕派来的使者斩杀了,现儿正派人快马加鞭去告诉你兄长,让他即刻发兵攻打南燕。”
  “攻打南燕?”忽然间,似乎什么将她的喉咙堵住了一般,好半日喘不过气来,慕微只觉得自己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正一点点的往下坠了去。
  “是。”赫连毓笑得十分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慕微渐渐变色的脸孔:“想那南燕,残兵败将,不堪一击,你兄长只要发兵,定能直捣南燕都城,擒获那南燕的皇帝,这样一来,他可不是立下了大功一件?这难道还不是好消息?”
  他与慕乾,从小便是好友,自然希望他能大获全胜,从这沙场上挣得一份功名,而不只是依靠着祖荫升迁。灭南燕,这可是奇功,班师回朝之日,也是他升迁之时。不说“策勋十二卷,赏赐千百强”,连升三级是肯定的,而且那大虞皇宫里的慕昭仪,自然更有了升为皇后的资本。
  “是,确实是个好消息。”慕微点了点头,朝赫连毓勉强笑了笑:“方才那位将军,便是去云州送信的?”
  赫连毓点了点头:“正是,他用的是军中最好的快马,八百里急件轮流接手传送,想来不过一日半便能到云州了。”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线明亮的阳光刺着他的眼睛,让他几乎睁不开来:“我想,应该最多一个月,南燕便能拿下了。”
  慕微悄悄掐着自己的手指,朝赫连毓勉强的笑了笑:“太原王,咱们赶紧回京城罢,路上颠簸这么久,我有些头疼了。”
  赫连毓见着慕微的脸色有些苍白,心里有一丝慌乱,不禁暗暗责备起自己来,就是自己为着想要多接近她几日,这才让车夫慢些走,没想到却让她受苦了。
  “慕小姐,我们马上就到。”赫连毓望着慕微那愈来愈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心:“你没有什么事情罢?”
  慕微伸出手去想要摆摆手,可却觉得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压着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面前一片模糊,金色的阳光仿佛化成了千万点金色的星子,在自己面前不住的跳跃着。
  “我没事。”慕微咬着牙对着门口那个方向说了一声,尽管她已经看不清赫连毓的面容,但她依旧能感觉到有个身影站在那里。她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太原王,请让车夫快快赶车回城,我有些不舒服。”
  赫连毓见慕微的眼睛似乎很空洞,虽然望向他,可却跟没有看见他一般,心中慌乱,赶紧转身招呼车夫立即赶路。慕微坐在车里,脑海里不住的回旋着赫连毓给她带来的这个“好消息”,大虞要攻打南燕了!
  不是说等十日吗?现在还只是第八日刚刚开始,皇上便派人去给兄长送信要他即刻发兵攻打南燕,那燕昊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了吗?她的思绪忽然飞到了云州城里的那处小院,小虎子、宝儿,他们难道又要过着那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吗?
  若是皇上圣旨下,兄长也不能违抗君令,只能出兵攻打南燕,南燕必然要破国了!慕微眼前晃过一张俊秀的脸庞,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仿佛在责备她:“你们慕家的人怎么能如此不守信用?提前发兵,是想趁我不备?”
  她的呼吸沉重了起来,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让她的心拧在了一处,就如一块吸满了水,沉甸甸的手帕子,怎么也舒展不开。她眯着眼睛,慢慢的呼了一口气,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想,一切都自己无关,难道不是吗?
  “小姐,小姐!”秋霜与秋凌那大得惊人的声音似乎也不能挽回她的渐渐离散的神智,慕微茫然的望了前方一眼,可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喉咙似乎被谁卡住了,一点都不能呼吸。
  最后她放弃了挣扎,软绵绵的躺倒下来,眼前金光闪闪,里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穿着白色衣裳,手中拿了一个椭圆形的乐器,一边吹奏,一边深深的凝望着她。
  “燕昊。”她想喊出声来,可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第37章 胸有成竹
  军帐里边烛火通明,将军们刀剑上闪着明晃晃的寒光,几乎将那烛火之光都要掩盖住。军帐中一片肃静,大家都在盯着坐在中央主座上边的慕乾。
  主座上摊着一份黄绫密旨,慕乾看着这道圣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从未时看到了酉时。一碗米饭和一碗菜摆在桌子上,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慕大将军,你召集我们过来,究竟是有何要事?”从京城里来了八百里急报,军中将士们便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他们在云州城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众人都在猜测慕乾究竟葫芦里是卖什么药的时候,见着上京来了时节,众人忽然间就不再猜测了,看来是继续作战还是撤回上京,今晚皆可以得了定局。
  慕乾将那份黄绫密旨卷了起来,朝站在身边的将领们沉声道:“皇上下了旨意,灭南燕!”
  军帐里的将领们都欢呼了起来:“皇上圣明!”
  在外作战也快有两个多月了,众人皆想着要一鼓作气把南燕灭了,得胜还朝以后就能博个封妻荫子,也能与家人团聚。开始一路向南很是顺利,到了云州却受了阻拦,将士们心中都有些焦躁。这些日子慕乾让他们好好休息,只字不提攻打云州的事情,这更让大虞将士们觉得有些不安。
  出来作战,谁不想立军功?浩浩荡荡的出来,没声没响的回去,谁都不愿意,现在得了慕乾的准信,大家的一颗心都落了地。
  “慕大将军。”军帐的门帘被人掀起,秦冕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他气喘吁吁的走到主座面前,毫不客气的在旁边坐了下来,望着慕微,眼神里有几分不满:“慕大将军,这般重要的事情为何不喊咱家?”
  “秦大人。”慕乾笑着望了秦冕一眼:“我以为秦大人还在自己帐篷里养伤。”
  秦冕被赫连毓恶狠狠的抽了一顿,身上脸上全是鞭伤,请了一个擅长治伤疤的大夫过来瞧了瞧,叮嘱他不能风吹日晒,每日要赤身涂抹药膏,只能在军帐中休息。秦冕得了那老大夫人的药膏如获至宝,差不多七八日没有露过脸,慕乾也落了个耳根清净。
  “咱家、咱家……”秦冕依旧喘气不匀,伸手摸了摸脸孔道:“咱家现儿好得差不多了!”见慕乾脸上有讥讽的神色,秦冕赶紧补着说了一句:“即便没有好,这般重要的事情,咱家怎么能不来?咱家可要对得住皇上!”说到皇上两个字,秦冕将手高高抬起,朝北边作了一个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乾皱了皱眉,秦冕这般小人作态看得他几乎要呕吐了出来:“秦大人,既然你来了,那我便告诉你,我们今晚便要行动。”
  “行动?”秦冕尖声细气的说道:“可是要攻打南燕?”
  “是。”慕乾从怀里将那黄绫密旨拿了出来,在秦冕面前一晃:“皇上下旨,马上攻打南燕!”
  “皇上圣明!”秦冕笑了起来,一张脸上布满了细细的褶皱,与他还没有完全好的鞭痕交织在一处,甚是狰狞:“慕大将军,咱家早就说过了,咱们不必到云州这边等皇上的旨意,你瞧瞧,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将皇上的旨意等来,结果还是让咱们继续进攻南燕,这又是何苦?”
  一想着这些日子,慕乾竟然按兵不动,秦冕便有几分气愤:“慕大将军,你在云州按兵不动,那可是与皇上的意思相左,等着回京,咱家可要好好参奏给皇上听!”他斜了眼睛望了望慕乾,露出了一丝得意,慕大将军,这回你也该要吓得来求我了罢?
  随了大军出发到现在,慕乾处处与他作对,骗走皇上御赐的宝剑,还不让他参与战事的安排调度,这让秦冕心中很是窝火,总想找个机会好好发泄一番,这次总算是给他抓到了错处,慕乾无论如何只能向他低头了。
  “秦大人,我本来不想说,可既然秦大人要和我讨论为何在云州按兵不动的事情,那我可得好好与你说清楚。”慕乾朝秦冕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来:“秦大人,这事情只能怪你。”
  “怪我?”秦冕气得七窍生烟:“行军布阵,都是慕大将军做决定,为何又怪到我身上来了?”
  “还不是秦大人自己派人来和我说过?你养病的这些日子,必须要赤身露体涂满药膏,脸上身上才不会留疤痕,我想着若是秦大人赤身露体的跟着我们赶路,这恐怕实在不太好,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等着秦大人身上的伤疤好了再发兵。”慕乾瞟了一眼身边的副将,沉声道:“你们瞧瞧秦大人,这脸总算是好了罢?”
  几个副将自然心领神会,一个个点着头道:“可不是,秦大人脸上的疤痕不仔细看,仿佛都没了,应该算是大好了。”
  “秦大人的疤痕好了,皇上的密旨也到了,这不刚刚好是一举两得?”慕乾笑着看向秦冕,一脸关心的模样:“若是皇上的密旨到了,而秦大人伤还未好,慕乾也只能请秦大人原宥一二,秦大人哪怕是不能穿衣裳,也只能跟着大军开拔了。”
  秦冕望着慕乾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抖抖索索的伸出手道:“慕大将军,你这是在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与那南燕太子有约,可现在却来反咬一口……”
  “秦大人,你这大帽子扣下来,慕乾可担待不起!”慕乾的脸猛的便板了起来,前一刻还言笑晏晏的模样,这刻便成了黑沉沉的锅底。他将手按在腰间那把宝剑上,横了秦冕一眼:“秦大人,没凭没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见着了我与南燕太子有约?你又听我可说了一句答应了他的话?”
  秦冕气得全身直打哆嗦,那日在护城河前边,他分明就见着了南燕太子与慕乾的妹妹慕微,后来慕微被南燕太子送了回来,虽说他并不知道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能肯定慕乾在云州停了这么久不发兵肯定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可是慕乾纯属耍赖,自己亲眼见着他与那南燕太子说话,他却来反问自己哪只眼睛见着了——自己分明两只眼睛都见着了!秦冕愤愤不平,正准备扬声争吵,却瞥见一抹寒光从慕乾腰间的宝剑流泻出来,配着慕乾冷冷的一双眼睛,唬得他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
  “秦大人,开拔之前要祭祀一番才好。”慕乾将那宝剑从剑鞘里缓缓的抽出了一半来:“秦大人,你说哪样东西比较好?我们是杀猪、杀牛、杀羊还是……”就听“刺啦”的一声清响,宝剑已经出鞘,清冷的光芒从剑身一晃而过,映着慕乾那严肃的脸,带着他最后两个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