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做戏
  【渣徐继续】
  筱依依一夜无眠。
  她觉得过去的半年,仿佛黄粱一梦。
  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当年孟白对她的恨意。
  她在等着,她在积攒着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爱意,她几年未曾与人相恋,她背负过那么痛苦的经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她喜欢着,也喜欢她。她几乎是无条件地信任着他,把家,把身子,把心,一点点,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
  终于在拷问过自己的内心之后,她鼓起勇气,想要去全权接受他,他却抛下一句,我要结婚了。
  纵使筱依依有再强的侥倖心理,她都不会认为,徐夜带着愧疚的颤音说出的这句话里的结婚对象,指的会是她。
  当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推开徐夜,看着他。当她发现徐夜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徐夜被她打得脸偏到了一边。
  筱依依转身便走,徐夜并没有紧跟上来。
  孟白一大早就有课,七点二十分,他跟着舍友下楼,混在浩浩荡荡人流中下楼一起向食堂走去。然而一出宿舍楼,孟白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个身影。
  徐夜站在他宿舍大门前,看到孟白,向他走来,友好却惨淡地笑笑:“我知道你肯定很不乐意看到我,但是对不起,有些事真的需要麻烦你。”
  学校图书馆门口的全家24小时开门,徐夜帮孟白买了个饭糰当早餐,自己要了一杯咖啡。这个时间全家门口热闹,背后的图书馆后门却没什么人,他们俩坐在图书馆后面的大台阶上,深秋的清晨阳光色泽惨白,暖人的作用也些微。
  孟白两叁口吃掉了饭糰,看了看表:“你这么突然来找我,是跟依依有关吧,快说吧,我第一节还有课。”
  徐夜也不废话,喝了一口咖啡,问他:“你还喜欢依依吗?”
  孟白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爽,更别说这声音传达的还是这种话,他憋住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反问:“我说喜欢你能从她身边滚蛋吗?”
  徐夜听到这话,不急不躁,又追问了一句:“你能让她幸福吗?”
  孟白又硬生生把自己想揍他一拳的衝动憋了回去:“徐夜,我能给她的不比你少!”
  徐夜在冬日的朝阳里,整个人却像一夜没睡过,灰暗没有精神,鬍子拉碴。孟白看他这样,心里暗爽,问道:“怎么,你们感情危机?”
  徐夜苦笑两声:“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不会这么做。孟白,你平时多照顾照顾依依,拜託了。”
  孟白皱眉:“你什么意思?要走?”
  徐夜点点头,喝了一大口咖啡:“一个月内我会搬走。”
  孟白:“搬哪去?”
  徐夜:“离开这个城市。”
  孟白想了想,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要走了,所以把筱依依……还给我?她在你心里是什么,摆设么?”
  徐夜感到深深的无力:“我……有苦衷。”
  孟白正色道:“徐夜,可能筱依依没跟你说过,但是她喜欢你,傻子都看得出来!你说走就走,把她还给我,她不一定能再接受我,毕竟我……我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我要知道理由,你究竟为什么要走。”
  徐夜捂住了脸,良久,他才狠狠地抹了两把脸,抬起头来:“我可以告诉你理由,但是你不能告诉她。只有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才能告诉你。”
  孟白的怀疑和好奇顿起,他看得出筱依依喜欢徐夜,也自然看得出徐夜对筱依依的感情,他们是两情相悦的,这个程度甚至很深。徐夜没有道理说走就要走。
  “我答应你,说吧。”孟白道。
  徐夜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孟白,孟白不抽,他于是给自己点上一根,青白色的颜让阳光显得更加冷清。徐夜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缓缓开口:“我曾经有个女朋友,叫秦非。我们当时是同级,相处的时候感情非常好,但是到了毕业,她却死活要跟我分手。”
  “什么绝情的话她都说尽了,就是要分手。我想着她喜欢弹吉他,喜欢去酒吧,还说过梦想就是在学校门口开一家酒吧,于是我开了酒吧,想挽留她,可酒吧开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没人知道她去哪了,没人知道她的消息。”
  “前阵子她回来了一下,说出国之前故地重游,到处看看,也到酒吧来了,我见了她,终于感觉我能放得下她了。但是,叁天前,她哥哥又找到了我。”
  “她当年分手,没说理由,什么也没说。她哥哥那天告诉我,分手是因为她得了绝症,是癌,和我分手是因为不想拖着我。这几年她一直在保守治疗,这病治不好,但总还有几年活头。但是今年叁月开始,病情就恶化了,她要转去国外治疗,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所以她来海城,想见我最后一面。但是回去之后,她哥哥说她更加伤心,每天都哭,这样下去没多久活头。她哥的意思是,想让我陪着她出国,看她心情能不能好一些,把病情稳定回去,能多过几年。即使最后还是好不了,好歹有我陪着,她也能开开心心的。”
  徐夜说了很多,说道最后,声音都哑了了。孟白听着也心塞,没想到这种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的狗血剧情,竟会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要走了。”徐夜勉强地冲孟白笑笑,“我相信你是爱依依的,好好待她。”
  孟白问他:“你爱筱依依吗?”
  徐夜愣了一会,垂头道:“算是爱吧。”
  孟白:“那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爱人?当年执意要分手的是你前女友,你对她已经没有责任了。你走了筱依依肯定会很难过,为什么你们之前的账,要连累她?还要搭上你自己?”
  连累?搭上?
  徐夜苦笑:“是我对不起依依。但是这不算是搭上我自己。”他看着孟白:“如果你将来爱上了其他女生,你对那女生的爱,不比你对依依少,这时依依需要你了,你能不管不顾吗?”
  徐夜看向远处:“同样的,我不能告诉依依这件事,我不能在陪着秦非的时候,一边想着她什么时候会死,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回到依依身边。如果我在陪着她到时候还挂唸着其他女人,秦非也一定会恨我的。”
  他低下头,嗓子哑了:“毕竟我曾经那么爱过她,我不捨得。姑娘已经把最好的时光给我了,我不能辜负她最后的日子。”
  孟白看到徐夜眼里有水光。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新欢,旧爱,是人自然都不想辜负,但这种事,自古以来无法两全。
  孟白问:“你要怎么离开?”
  徐夜:“……我想过了,我可能会用一个过分,但是绝对有用的方式。我宁可依依觉得我是个渣男。也不希望她再记挂我。孟白,情非得已,这场戏我得做,请你也多担待了。”
  最后徐夜离开的时候,孟白再说不出什么重话。徐夜是个重情义的好男人,他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
  孟白最后对他说的,只有一句话:
  “徐夜,既然你选择走,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筱依依最近的日子过得格外艰难。
  和徐夜的关係降到了冰点,虽然她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徐夜就要结婚了的这个衝击实在太大,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但是她又抱着一丝侥倖,也许徐夜是真的有什么事,临时找了这个破理由当藉口,说不定某天,他会再改口说那只是个玩笑呢?
  再者徐夜每天还是回家住,只是凌晨回,早上走,见不到他人罢了。
  筱依依攒着一口气,不和徐夜说一句话,但也没提再不去酒吧的事情,每天还是按时去酒吧报道,唱歌。
  说到底,不甘心,不捨得罢了。
  最近的歌单也十分应景,清一色情伤的歌,从Adele的someone like you到周杰伦的《藉口》,筱依依恍惚地照单全收,倒是入戏颇深。
  这天晚上,酒吧来了一位漂亮到妖娆的客人。
  徐夜和她一起走进来的。小夏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姑娘长得像个瓷娃娃,皮肤白得像陶瓷,小下巴,大眼睛,脸上肉肉的,额头饱满,鼻尖像精灵一样翘着,弧度精准,嘴唇鼓鼓的,像饱满的樱桃,整个人水嫩得像个高中生。她穿着一身墨绿色斗篷大衣,毛领精緻地裹着巴掌大的小脸,黑色百褶裙,考究的洛可可皮鞋,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徐夜想让她坐桌子,她却执意要坐吧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她自来熟地跟小夏聊着天,自称自己为徐夜的“未婚妻”。
  小夏是坚定的“筱夜”CP支持者,但同时他也是个颜控,眼前的女生实在太可人儿,他没法拒绝。
  筱依依休息的时候也坐到了吧檯,小夏拼命冲她使眼色,筱依依不解地看向她身边的那个精緻美艳的女生。
  那姑娘立刻凑过来,一阵香水味顿时笼罩了筱依依,香味浓郁但不恶俗,姑娘扑闪着眼睛,说:“你唱歌真好听!我好喜欢你,我叫柳兰灯,兰花的兰,灯光的灯,你叫什么?”
  筱依依愣了下才回答:“谢谢……我叫筱依依,姓筱,竹攸筱。”
  柳兰灯眼神比刚刚要亮,只不过筱依依他们没看出来:“筱依依,这个名字真可爱。”她眼波一转,问道:“既然你们都是在这工作的,那我要问问,你们徐老闆,有没有跟哪个女生有特别亲近的关係啊?”
  她这问法好像别有深意。小夏刚想开口,筱依依瞪了他一眼,说:“徐老闆很规矩的,没听说过他有类似的关係。”
  柳兰灯意味深长地笑笑,纤长的手轻抬,撩了撩栗色的长发:“那就好,我一直觉得吧,他长得帅,开酒吧又挣钱,万一有小姑娘赶着倒贴,那就麻烦了,我会很不高兴的。”
  小夏紧张地看着筱依依,生怕她会怎样,但是筱依依保持着漂亮的微笑:“听说徐老闆都要结婚了?”
  小夏瞪大了眼睛,原本他以为,眼前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姑娘,也许只是徐老闆的爱慕者,关係不错,自诩为他的“未婚妻”,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是筱依依现在竟问出这句话,难道……难道徐夜真的要去结婚了?并且新娘不是筱依依?
  小夏从筱依依来的第一天,就坚信,在这个酒吧里,她肯定会和谁发生些什么,他甚至抱着一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态度期冀着这件事的发生。再后来小夏成了坚定的“筱夜党”,然而这对他无比看好的CP如今被一个瓷娃娃空降手撕了,小夏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柳兰灯羞涩地笑笑,“你们都知道啦,其实已经拖了几年了,我们两家父母看明年年初运势很好,我们结婚对两家都好,这才突然催了。只是可惜了这件酒吧,我们要回北方,酒吧自然是要拱手让人了。”
  筱依依纵然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带着笑,轻声开口,因为她知道,声音一大,别人就听得出她的声音在发抖:“……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柳兰灯刚想回答,这时徐夜来到吧檯前,他看到筱依依,端出一副面无表情,筱依依也回避,回到歌台上唱歌了。
  徐夜对柳兰灯说:“伦敦,你喝完这杯我们就回酒店吧,稍等我一下,我再跟杨含景说点事。”
  柳兰灯笑着应了,小夏的八卦之火还在不安分地燃烧着,他问:“徐老闆叫你什么?伦敦?”
  柳兰灯甜蜜地笑着:“哎呀,我爸妈在伦敦度蜜月的时候有的我,所以给我起名叫兰灯,London的谐音,徐夜从小知道了就一直伦敦伦敦地叫我,傻死了。”说完这句话,柳兰灯自己被自己恶心到了,可是没办法,她还是装作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小夏听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乾笑两声,在心里大喊:这个做作的坏女人!!
  从酒吧出来,上了徐夜的车之后,柳兰灯就盯着徐夜,徐夜被她看得发毛,对她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柳兰灯冷笑道:“要我假扮你结婚对象,陪你演这么一出好戏,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表哥?!”
  徐夜:“这不是挺好,把你的本职工作在生活中发扬光大。”
  柳兰灯大叫道:“我演话剧好歹有个前情提要,剧情发展,原因结果,你这是什么,让我凭想象自由发挥啊,超纲了好吗!”
  她想了想,又愤愤地说:“还有,徐夜,你是瞎了还是脑子被门夹了,那个筱依依哪点配不上你,你非得用这种方式跟她分手?”
  徐夜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不是分手,我们就没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