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和楚雨荨联系在一起的哥们正好就坐在郑舒身边, 郑舒恨铁不成钢地摇晃了他几下,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嘴欠!为什么要嘴欠!”
  那位兄弟目光恍惚,任由自己被郑舒端着肩膀摇来晃去, 气若游丝道:“我也没想到啊……”
  他一来是真没想到洛九江是谁, 二来没想到这位哥们儿居然真的开始现场补电视剧, 三来……
  怎么那几个陪着洛九江一起过来会所玩的二代,这种事上也真由着他来?
  他悄悄地问郑舒:“你这个朋友, 究竟是什么来路啊, 也太牛了吧?”
  郑舒打哈哈道:“你说什么呢,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天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郑舒的良心正在隐隐作痛。
  而他的朋友第一时间就表示了自己的嗤之以鼻:“普通人个屁!”朋友悄悄地冲着洛九江的方向指了指, 不容郑舒否认, 就断言道:“你知道你这个朋友牛在哪儿吗?”
  “他这人身上有两种气质, 格格不入, 又浑然一体。第一种气质叫‘我什么都不会是理所当然’, 第二种气质就是‘我什么都会乃天经地义’!”
  “世上的人,天才蠢材都有,什么都会的人稀少不稀奇, 什么都不会的人稀奇不稀少,但你这个朋友……”这人说着说着度量了洛九江一眼,“我平生仅见啊。”
  ……
  不管郑舒和朋友们心里怎么想,偶像剧青春洋溢的滤镜,最经典灰姑娘模式的剧情,还是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从未见过此类艺术作品的洛九江的注意。在这期间有人拉着那三个舞娘说着小话,也有人蹭到洛九江身边好奇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没看过这个?”那人朝着投影的那面墙壁一指。
  洛九江的态度相当坦然:“没有。”
  “那你平时消遣的时候做什么?”这人似乎更好奇了,连位置都往洛九江的方向蹭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些,“飙车吗,还是弹琴?我看你似乎也是第一次上手架子鼓——你是学音乐的?”
  洛九江眉头动了动,这回彻底地转过来半个身子,与此人正面相对。
  迎着对方探寻又兴味十足的眼神,洛九江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你问我平时的消遣?锻炼几番,看看歌舞,和朋友聊天,偶尔还听听黄梅戏。”
  那人相当敏锐地嗅到一点不对的气味,他轻声问道:“我冒犯你了?”
  “没有。”洛九江懒洋洋地陷进沙发背里,会所的沙发都是高级真皮,触感怎样不说,弹性至少是一等一的好。洛九江坐过包缎面矮凳,坐过太师椅,坐过脚踏和皮毛入水的长毯,但这种奇特的座椅还是第一次留意。
  之前在郑家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空调电视洗衣机上了,并没怎么关注过沙发。
  因此现在洛九江顺便就在沙发上颠了两下,估量了一下这种座椅的软硬程度,看动作简直像个小孩子。
  他的举动可谓率真,但显然让这个被骤然凹陷又弹回的沙发皮面波及的人更迷惑了。
  他哭笑不得地抹了一把脸,无奈道:“我叫罗政,之前喝酒那会儿一群人跟你报名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洛九江偏了偏头,突然出手如同电闪一般,手指直击此人胸口膻中,在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相处的瞬间,指尖恍若不经意地度了一丝灵气过去。
  他笑了一下,在对方震惊、愕然,乃至条件反射性就想反击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收回了手,声音里还含着一丝悠悠的笑意。
  “你和我喝过酒,不管你是什么人,在动手之前就还是我的朋友。”洛九江端起茶几上的酒杯对着罗政微微一举。到现在为止,他距离平生第一次使用高脚杯还不到十二小时,但已经能把这种样式新颖的杯子端得分外潇洒好看。
  方才那轻轻一触之间,洛九江打入罗政胸口的那缕真气已经顺着他奇经八脉运行一个周天,某种温和又绝不引起抵触的气息从罗政泥丸宫直流进丹田,无声无息地抚平了他经脉里一直阴森躁动的某种隐痛。
  “我喜欢你之前烧烤时开的那个玩笑。”洛九江注视着对方,非常真诚地说道:“我希望你可以一直是我的朋友。”
  “……”
  罗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背过身去,然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双手里。
  大概调整了三四分钟左右,他才重新扭过头,对洛九江发出了一声直抵心灵的质问。
  他问洛九江:“你为什么这么gay?”
  洛九江:“……”
  洛九江:“不好意思,gay是什么?”
  罗政:“……”
  鉴于这位哥们儿上次问完“楚雨荨是谁”之后,大堂就开始大屏公放偶像剧,罗政有理由怀疑,在这位兄弟试图探索“gay为何物”的过程中,那部偶像剧会被换成真刀真枪的钙片。
  ——或者更惨点,没准是同性婚姻法的棒读新闻?
  当然,他低估了洛九江步入现代化的程度,因为下一刻,洛九江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相当游刃有余地指纹解锁,点开了千度又摁了麦克风,对着麦克风字正腔圆地复述了一声:“gay”!
  这一声,这一句,真可谓是中气十足,正义凛然。
  全场寂静。
  然而更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事情还在后面。
  洛九江第一时间搞清楚了gay的意思,便泰然自若地抬起头来,一派气定神闲地回答道:“嗯?你问我为什么这么gay是吗——很简单啊,我就是gay。”
  罗政深吸一口气,钢铁直男一时简直不能呼吸,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你什么?”
  “我gay啊。”
  郑舒:“……”
  罗政:“……”
  众人:“……”
  猝不及防之下,洛九江当众出柜,安然自若甚至还挺引以为豪。空气一时之间粘稠犹如胶水,尴尬的气氛简直不能再看了。
  郑舒匆匆掩面,扯着罗政的领子就把他直接拽出了大厅。
  “海娃,你清醒一点!”郑舒故技重施地摇晃着罗政的领子,“里面的那个男人,那不是你能泡的男人!”
  他虽然是个已经离婚的男人,但他的前妻起手大招就是时空虫洞啊!
  罗政百口莫辩:“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结交一下……”
  郑舒深沉道:“你知道吗,半个小时前,老赵搂着那个白皮舞娘,也说他只想结交一下。”
  罗政感到非常绝望:“……”
  郑舒咄咄逼人地问道:“你直说吧,结交是哪个体位?”
  罗政简直哑口无言:“……”
  郑舒怒斥道:“又牵扯结肠,又隐含交配,一听就不是个正经体位!”
  罗政生无可恋:“……”
  ————————————
  碧海晴空,万里无云,站在甲板上俯览海面,远远可见鱼群在波动的海水下穿梭的痕迹。
  郑明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目光悠悠投向海天交接的远方,一时之间竟有点出神。
  这场游轮宴会为期三天,这不是他第一次前来参加,但却是第一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郑明隐隐地感觉自己有点心悸。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这回的形成让他透不过气来,但就是有种潜意识里的感觉如同长鸣的警钟一般,时时地拎着他脑后的那根弦,拼命地提醒着他有什么事情不对。
  会是什么呢?郑明无声地在脑海里过滤掉一个又一个的选项:父母的三胎出问题了?小弟郑舒又惹祸了?船上有什么重要部件坏了没有备用?还是说这回的食物不新鲜,会引来一批食物中毒——
  他的思路只跳跃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甲板上有女性尖叫起来,郑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把目光猛地从远方拽回来,径直投向临近的海面之下:那条修长的、矫健的、正在飞快向海面靠拢的阴影究竟是!
  思维的速度何其迅捷,据科学调查显示,人在一秒钟内脑子里足以闪过上千道意识流,然而水面下的阴影速度却远比在场每个人的念头都要迅疾百倍。甚至不等郑明屏住呼吸,那条修长的阴影哗啦一下钻出水面,从海平面下探出头来!
  有人无声地捂住了嘴巴,有人软软地跪坐于地,还有某几个神经回路特别强大的人,第一时间就对那个存在举起了手机。
  鹿角驼首,鱼鳞鹰爪,兔目蛇颈,牙齿锋利如刀,每片鳞甲上都闪烁着比海更清澈,比天更浓郁的幽蓝寒光。这个生物破海而出,腾空而起,海水无声从它鳞甲上滑落,没有沾湿它的一根胡须。
  ——是龙啊!
  倒吸冷气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甲板上瞬时充满了哗然之声。那条美丽强大而高傲的蓝龙俯首对这些人类致以一瞥,很快就又向着天空的方向抬起头来,盘旋而上,如一条注满刚劲之力的绸带一半径直冲向长空。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就黯淡下来,乌压压的黑云翻卷着布满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帘。细小的电弧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山雨欲来之际,那条蓝龙却不避不让,向着雷云的最中心迎头而上。
  郑明发自内心地感到战栗。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再把这件事当做“锦鲤”或是“吉兆”来看待,因为此刻的天威如此慑人,而盘空而上的那神话中的生物,又是这样的凛然美丽。
  郑明艰难地从自己快要渡劫的脑浆中挤出一个念头:它在渡劫吗?郑明想到。
  雷电尚且在云层中积蓄,那条威武的蓝龙却率先动了手。
  他向着天空的方向喷出一口龙息长啸,愤怒的异种语比雷声更令人振聋发聩。倘若在场有人能听懂他的语言,就能听到这条蓝龙质问此方世界的言语——
  ——九江在哪儿!
  第259章 贼喊捉贼
  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天绝对都会是载入三千修真世界史册的混乱一日。
  譬如泉露界主蔡东升。
  他本来只是个年纪不大不小的金丹修士, 在父辈的荫庇下不咸不淡地继承了界主之名, 成了个小世界的一界之主, 迈过了白虎主广邀三千世界的那条无形门槛,获得了前来参会的资格。
  有幸登上白虎宗的贵坎, 本来应该是件光宗耀祖的乐事,但是接下来滚滚而来的不幸事态,如同一串精妙连击一般, 直接把蔡东升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打蒙了。
  不知道怎么, 青龙界的公仪先生就死了;又不知道怎么, 取代了朱雀界,成为神龙界主的那个深雪宫主就和白虎主不对付了;然后莫名其妙地, 一直礼贤下士的白虎主就翻脸了。
  白虎主不但沉下了脸, 露出想要侵吞他们这些小世界主人地盘的目的不说, 最终还强按着他们的脖子, 逼着他们发了心魔誓,签订了契约。
  然后, 蔡东升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祖传的泉露界丢了, 就这么白白地丢了。
  虽然名义上他还是泉露界主, 可是那所谓的“驻扎”和“管辖”弟子一到, 他又和被架空了有什么区别?
  他环顾四周, 发现除了几个胆子特别大,跟着神龙界主后面离开会场的界主,几乎所有没被白虎主划进圈子里的小界主都遭受了这样的掠夺。
  没有人替他们说话, 所有人都用同样的面孔对着他们,或许同情,或许讥嘲,或许假惺惺。
  他们的修为和身份,在堂堂白虎大宗的威压之下,甚至不如一只蝼蚁更让人感兴趣。
  蔡东升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悲凉。
  他打落牙齿肚里吞,咽着血签了心魔誓,又在今日来赴这一场庆功宴。
  他装作自己现在高高兴兴,即使三天前刚刚被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把自己祖传的基业全都拱手让人。
  然而在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微弱地对他自己说:白虎宗欺人太甚!
  可他也只是想想罢了,除此之外,他区区一个金丹,资质不佳,混吃等死,在一个指头都能摁死他的白虎主面前又能做什么呢?
  旁边的桌子上隐隐传来两人交谈时的笑语,听得蔡东升心里更加酸涩。他悄悄投过去一眼,却发现正说笑的人并不是早早就被白虎主笼络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