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秦大将军,人已悉数抓获!”士兵们身后有一蒙面骑马副将,转头对着城门上方大喊。
  “好!”一声响亮清脆的男音传出。
  秦远从声音可以辨出此人的年纪很轻。
  年纪轻轻就是大将军,还姓秦,想来想去只可能是秦琼了。
  第31章 最后的阴谋
  城门上走下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模样清朗,穿着绀色连珠纹圆领锦袍, 腰束玉带, 人不胖不瘦, 身材线条极好。他走路生风, 力量刚劲, 三两步就行至大家面前,可见此人身手必然了得。
  秦琼面带微笑地走到长孙无忌面前,拱手对他客气道:“长孙公别来无恙。”
  “直接说,你什么意思?”面对着这些对自己刀剑相向的士兵,长孙无忌实在懒得跟秦琼寒暄。
  “得圣人命令,抓你和燕郡王回长安请罪。”秦琼干脆回道。
  罗艺趁机往后退了几步, 突然一个纵身骑到马上。士兵们见罗艺有异状, 斥他不许动,并上前欲缉拿罗艺。罗艺抽起挂在马鞍上的大刀, 一刀三杀。那些跟随罗艺的属下们见状,纷纷抽刀,跟秦琼的兵马打起来。
  罗艺调转马头,策马疾奔,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城门上的士兵们对准罗艺, 万箭齐发。罗艺灵巧地趴在马背上, 侧身挥舞着大刀, 将本欲射在他身上的箭全都打了回去。
  罗艺骑着马一路奔向街尾, 秦琼立刻上马, 带人追捕罗艺。留下来的士兵分成两队,一队负责看守长孙无忌的、秦远等人,另一队则负责剿灭罗艺的那些属下。
  街上的百姓们吓得不敢围观,四处逃开,关门闭户。
  不久后,从东西两条街道,有两队罗艺的人马赶来增援,跟城门口秦琼的士兵们厮杀。
  秦远等人被押到城墙边的角落里呆着。
  叮叮当当……
  两拨人挥着大刀互相厮打,地上躺着的已经不下三十个人,地面四处喷溅着殷红的鲜血。
  秦远不忍心看下去,偏头瞅向别处。
  看守的士兵见秦远有异状,生怕秦远是第二个逃跑的罗艺,立刻用刀抵住了秦远的脖颈。
  长孙无忌立刻挡在了秦远的前面,呵斥士兵无礼。
  徐安忙叱骂这些士兵眼瞎,竟然敢对三位朝廷命官动手,好生提醒他们其中一位是堂堂国舅,圣人最宠信的臣子。
  士兵们见他们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冷着脸继续守着,并不管徐安说什么。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事情具体情况如何,他们只听秦将军的命令。
  长孙无忌让秦远和温彦博不必担心,秦琼不会真对他们怎么样。
  “秦将军抓罗艺我能理解,但真弄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抓我们?”温彦博弱弱地发出一声疑问。
  “等人回来,问清楚便知。”长孙无忌冷哼,表情非常不爽。他似乎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狠狠收拾秦琼。
  “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千万不能冲动。”秦远怕长孙无忌冲动,秦琼也冲动,两人真打起来局面不好控制。
  “好无辜啊,来查案子什么都没做,竟被当成犯人看押。”温彦博想不通,“对了,秦将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我叫他带人在泾州外围守卫,以防不测。”长孙无忌压低嗓音,“罗艺手下有兵马,查他谋反,自然要有所防备。秦琼本应该等我消息后行动,但我还没有传消息给他,不知他为何现在突然带人暗袭了安定县。”
  “咱们一行共有十六人,进城之前变成十五人,我还以为少的那个人是你派出去传信了。”秦远就问长孙无忌之前少的那个人干什么去了。
  长孙无忌:“是有一个人被我留在安定县外,但我并没有放信让他去给秦琼传消息。”
  这时,秦琼骑着马风驰电掣而来,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众人定睛细看,那人头正是罗艺的。
  “反贼伏法!”秦琼勒停了马,就将罗艺的脑袋丢在了地上。
  一瞬间,场面鸦雀无声。罗艺那些属下们突然失去了斗志,纷纷都丢下了刀。
  再接下来,秦琼的属下们就欢呼起来,高喊自家将军威武。
  秦远则看着罗艺的人头,有些恍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
  “来人,将他们押至燕郡王府,明日便启程回京师。”秦琼看着长孙无忌等人下令。
  长孙无忌和秦琼太熟了,见不惯他这般嚣张,叱骂秦琼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竟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他们。
  “长孙公说笑了,我正是因为分青红皂白,才会抓你们。”秦琼看出长孙无忌的不服气,“等到了燕郡王府,我们就细细说,让你心服口服地伏法。”
  提到‘伏法’二字,大家就想到了刚刚伏法被斩首的罗艺,心颤了颤。
  长孙无忌、秦远和温彦博随后就来到燕郡王府的正堂。
  王府内现已被秦琼的人马全部占领,府内仆从家眷悉数被关严在后院。
  长孙无忌坐定之后,撩起眼皮,嫌恶又恼恨地盯着秦琼,令他有屁快放。
  秦琼满口惋惜地问长孙无忌:“你已位极人臣,为何还不知足,要和罗艺一起谋反?”
  “你胡说什么?”长孙无忌讥讽秦琼的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水。
  “我已接到圣人密令,缉拿你归案,你若有不服便就地正法。”秦琼告知长孙无忌最好尊重点他。圣人早就怀疑他和罗艺勾结。
  长孙无忌和秦远、温彦博听了这说法都觉得莫名其妙。长孙无忌脾气不好,直接拍桌骂秦琼不是东西,没脑子。
  秦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长孙无忌跳脚,冷笑反讽长孙无忌这是狗急跳墙,果然暴露了。
  “在来这之前,我至少有两年未曾与罗艺说过话了,我连同他一起谋反?连三岁小孩都不信的事,你信?”长孙无忌惊奇地打量秦琼,感慨他简直不敢相信秦琼有这么蠢的时候。
  秦琼听长孙无忌再三辱骂自己,忍无可忍,问长孙无忌还有什么话辩解。若拿不出实证来,只会一味地张嘴责骂他,那他就不客气了。他会直接弄个囚车把长孙无忌押进去,然后送他回京请圣人定夺。
  “你敢!”长孙无忌拍桌起身,瞪着秦琼双眼喷着火。
  “我敢啊。”秦琼似笑非笑地应一声,毫不畏惧长孙无忌的气势。
  长孙无忌攥紧拳头,直勾勾地瞪着秦琼,怒不可遏。
  秦远眼看着长孙无忌有上去揍秦琼的架势,忙起身站在长孙无忌面前,对他躬身行礼,请他息怒。
  温彦博见双方这架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二位都是当年跟着圣人打天下的功勋重臣,皆骁勇彪悍,气势斐然。这俩人针锋相对,就如两只正对峙蓄势待发的老虎,骇得人只想绕路走,哪敢掺和进去。
  温彦博真心佩服这时候敢站在二人中间的秦远。
  “你挡着作甚,让开,让他来。”秦琼一眼就看出来长孙无忌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平和的音调里故意带着一丝昂扬,有种讥讽激将之意。
  长孙无忌正要发话,被秦远抢了先。
  秦远再次对秦琼行礼,忙着劝架:“此事定然有误会,其实秦将军心里也是有怀疑的。否则您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问长孙公,明明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要谋反。”
  秦远接着简单个秦琼讲明,他们此来只是调查罗艺谋反一事是否属实,长孙无忌洞察细微,做事认真负责,没有和罗艺勾结。
  “还有我和温治中,跟罗艺本来就不熟。”
  “我相信你二人可能是无辜,但至于长孙公……我又不是傻子,岂会凭空指责于他。这是圣人传密令时一并送来的证据,罗艺搜刮民脂而来钱财,除了用来擅自扩充军队,有很大的一部分流向了长孙府。”
  秦琼将账本拿出,并告知他们,账本还夹着长孙府的回执,回执的信件上还印有长孙无忌的印章。
  长孙无忌惊诧地瞪一眼秦琼,立刻拿来账本查看,账本上果然写了近一年罗艺贿赂他的钱财,林林总总加起来算是巨额。最关键的是,账本里夹的回执信件上,确实有自己的盖章,并非伪造,确实是真的。
  秦远和温彦博跟着看过之后,都有些不敢相信。
  长孙无忌心底略有些慌,解释道:“我从没受过罗艺的贿赂,这是假的!但我却不知,他怎么会有我的印章。”
  “狡辩。”秦琼很失望地打量长孙无忌,“这两天我已经带人暗中埋伏在安定县附近,打听了你在罗艺府上的情况,你跟罗艺整天吃喝玩乐,完全不顾及当地的百姓的疾苦。”
  秦琼让温彦博和秦远好生反省,仔细琢磨清楚长孙无忌的真面目。
  “还是那句话,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没必要勾结罗艺。”因印章而理亏,长孙无忌一时想不到别的话。
  “自古因贪心不足而意图谋反的皇亲国戚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就有比长孙公更高身份的人。他们满足了么?没有!人心贪婪,永远不会知足。你现在虽然位极人臣,但你并非是说一不二之人。”秦琼冷笑一声,实话告诉长孙无忌,“其实我之所以感慨那句话,其实是在暗讽你蠢,不够理智,没有节制住自己的欲念。”
  秦远则看着信上的印章,琢磨许久,眉头紧锁。
  温彦博见长孙无忌又处于盛怒,和秦琼争辩不休。他怕双方冲动真闹出什么事儿来,赶紧去扯了一下秦远的衣袖。
  “秦将军,我们来此既然是暗中查证,明面上当然不好跟罗艺撕破脸。其实在这住的两天,罗艺还曾对我们动过杀念,是我们做戏逃过了一劫。”秦远解释道。
  秦琼让秦远不必帮着长孙无忌说话,他是好是坏,到底有没有罪,自有圣人定夺。他现在只是依命办事,剿灭罗艺,押送长孙无忌回京师。
  秦琼说罢,就命属下好生看押他们。剿灭罗以后,这泾州府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交代处理,秦琼没工夫和他们聊天。
  秦琼走了,长孙无忌气得踢翻了凳子。活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大的冤枉气撒不出去。其实他不□□,还觉得委屈,没想到自己的皇帝亲妹夫竟然暗中吩咐秦琼来缉拿他,对他丝毫没有信任。
  秦远则也不信,李世民会这么随便下令。
  “请长孙公息怒,有人在暗中算计我们,冷静下来,才有办法想出路。”秦远声音很柔,如山中潺潺流淌的溪水声,让人愿意听入耳。
  长孙无忌稍微缓了口气,转眸看秦远。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选择相信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前段时间嫌弃至极甚至想过要弄死的人。
  “你觉得哪里蹊跷?”长孙无忌问。
  “账本,这种机密的东西,圣人如何突然得到?再说那么重要的证据丢了,罗艺会没有警觉?还敢安心地送我们离开?”秦远觉得这些地方都不合理。
  长孙无忌蹙眉:“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勾结罗艺谋反的事反而更加可信了。别人刚好可以借此说,正因为我和罗艺是同伙,所以罗艺才肯放我离开。”
  长孙无忌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越加意识到今天这件事非常重大,自己很可能因此命丧黄泉。到底是哪个无良的东西,敢在背地里陷害他,若让他查出来,他必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秦远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鼠”字,提醒长孙无忌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诡异的疑点。
  长孙无忌忽然意识到有了希望,望向秦远。
  秦远从袖兜里抓了一把葡萄干,递给长孙无忌,让他先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长孙无忌盯着这细长皱巴的葡萄干,恍然意识到什么。原来秦远还随身带着这东西,怪不得之前他一天不吃饭都可以没事。
  长孙无忌想说自己没心情吃,但闻着葡萄干的味道,长孙无忌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顺便咽了下几个葡萄干。甜甜蜜蜜的感觉从他的舌尖蔓延至全身,长孙无忌紧张的情绪得以有效地缓解。
  没想到这种时候吃甜的东西,可以让人这么放松。
  秦远接着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奸”字。
  温彦博看着迷惑中,长孙无忌立刻反应过来,瞪大眼回看秦远。
  “喵——”窗外传来猫叫。
  秦远注意到东墙角处,残留着些许碎肉干和饼渣。
  秦远对门口的侍卫要求道:“我想要外头那只猫。”
  侍卫觉得莫名其妙,让秦远好生老实呆着。
  秦远亮出李世民赏赐的令牌,告诉侍卫他一定要黑白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