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节
  她结结实实的哂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尖锐的道:“让那个死鬼跟他那个冤死的娘一起活过来,看看她们敢不敢说一声她们是真龙天子?!当年便没被重视过,现在死了,倒是能被称呼一声真龙天子了?!愚不可及!真龙天子在龙座上好好坐着呢!普天之下唯有那一个!”
  方皇后却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儿子才是真龙天子转世,那么她把隆庆帝放在了哪里?!
  隆庆帝算是什么?!
  这个女人真是,为了自己儿子能当皇帝,竟然连这么损的招数都想出来了。
  而且关键的是竟然还这样不靠谱。
  现在这件事闹的越大,提起这件事的人越多,她在隆庆帝眼里就越发面目可憎。
  她自以为是占到了卫家人的便宜,以为卫老太太是她的棋子,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被人算计,一举一动都被人控制在手里的提线木偶。
  这样的蠢人……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喉咙干燥,又喝了口茶才冷淡的问:“卫家那边,怎么样了?”
  之前就已经全面派人盯着卫家的一举一动了。
  袁嬷嬷便很快告诉她:“都盯着呢,没什么不对的,跟沈琛见面却似乎少了。”
  自然要少,现在京城上下都被卫老太太那一封走着给惊得回不过神,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们卫家。
  凭卫安和卫老太太的谨慎,怎么可能还会做出让别人抓住把柄的事。
  何况沈琛最近也忙着呢。
  想到这件事,她唇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问袁嬷嬷:“那件事怎么样?有风声透出来了吗?”
  她说的事是沈琛最近跟隆庆帝提出要和楚景吾一同去福建市舶司的事。
  楚景吾不肯跟楚景行呆在京城,也缠着隆庆帝不放。
  临江王家的两个嫡子不怎么亲近大家都是心中有数的,楚景吾只跟沈琛亲近也不是秘密,因此楚景吾少年心性想要跟沈琛一起去做大事,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浪,相反,隆庆帝恐怕还乐见其成。
  隆庆帝会答应其实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只不过是早晚的差别而已,是以长安长公主才会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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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9章 可怕
  袁嬷嬷嗯了一声,看着茶水已经凉了,便从旁边的小炉子上提了水重新泡了一盏茶,不疾不徐的告诉长安长公主:“圣上暂时还是没有明旨下来,可是其实也差不多了,毕竟这几天小郡王都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收拾东西了。”
  临江王是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
  一个儿子在京城,他绝不会容许搭进去第二个,所以楚景吾要跟着沈琛,肯定是早就已经商议出来的结果。
  楚景行也早就料到了。
  长安长公主沾了口茶水润了润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便嗤笑道:“那便好,等了这么久了,要是再没点动静,可就真的太对不住人了。”
  对不住这些费尽心思的想要掀起风浪来浑水摸鱼的人了。
  她指的动静是指到时候楚景行针对这两兄弟的计划就要启动了。
  袁嬷嬷低垂着头在香炉里洒了一把百合香,回头问她:“长公主,那卫家那边……”
  这回长安长公主除了给谢二老爷去了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而且楚景行那边也只是嘴上一直在说有计划有计划,可是从头到尾却没见究竟有什么计划,袁嬷嬷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忧。
  长安长公主脸上笑意更深,前些日子的推搡和疲惫已经一扫而空,精神奕奕的道:“急什么?该来的,都会来的。”
  该来的都是会来的。
  卫老太太也如此觉得-----她原本计划在上元节第二天便离开京城启程去福建的,可是这计划却被宫里的宣召又给耽搁了。
  方皇后再一次请她进宫。
  二夫人和三夫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忐忑。
  最近朝中因为卫老太太的一封奏疏吵的不可开交,许多人矛头直指卫老太太,指责她妖言惑众,扰乱朝纲。
  这罪名可给安的太重了,一不注意就可能又搭进去不少性命。
  二老爷和三老爷五老爷却镇定许多,他们都是知道卫老太太的个性的,能忍也能谋,连明家的事都能忍下来在暗地里查,她是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的。
  可是就算是知道母亲心里自有打算,他们却还是忍不住也问了卫老太太这样做的缘由。
  卫老太太也并没有瞒着他们,本来这事儿也是瞒不了的,她眼皮轻轻一抬,若有似无的笑了笑:“这事儿是皇后娘娘让我做的,我除了做,还能如何?”
  二老爷还有些茫然。
  三老爷却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事儿闹的这么大……
  联想起最近卫老太太让他们谨言慎行并且开始逐渐把家里的产业迁回祖籍,他恍然大悟的问:“母亲,您的意思是…您是故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卫老太太难不成还真的能被方皇后逼着做这事儿?
  要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卫老太太,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了,他才不是那种能心甘情愿被逼着当枪使的人。
  卫老太太笑了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才轻出了一口气:“自然是故意的,难不成我不知道做了这事儿会有多少麻烦?”
  她顿了顿才又道:“上回我也跟你们商议过了,朝堂如此,我们卫家人的身份便已经是原罪。既然如此,只好另寻出路了。而这出路,也是需要投名状的,否则人家凭什么跟你合作?”
  三老爷沉默下来,跟五老爷对视了一眼,都了然。
  卫老太太这样做,是在彻底激化方皇后跟彭德妃之间的矛盾,让这件事不能善了。
  这对临江王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过了片刻,三老爷才又有些担忧的问:“那母亲,您怎么跟圣上交代?”
  毕竟奏折明明白白是她呈上去的,还是借着明皇后托梦的由头。
  这跟卫家脱不了关系,隆庆帝肯定会迁怒卫家,觉得卫家生事挑拨的。
  卫老太太却笑了,冲他们摆了摆手:“不用交代,今天进宫,事情自然就了了。”
  跟上次进宫时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心态了,卫老太太搀扶着卫安的手,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改换步行,走了一段路便气喘吁吁,硬撑着额头都有了细汗,才算是走到了方皇后的凤仪宫。
  照旧还是肖姑迎了出来,见了她这副模样连忙请她进去,又嘱咐宫女上茶水点心。
  连方皇后亦不免觉得卫老太太脸色苍白,有些于心不忍的问她:“怎么老太太瞧着身子差了许多?”
  卫老太太苦笑了一声摇头:“人老了,精神头不好……最近又总是睡不好,便成了如今这样了,并不要紧的,劳您担心了。”
  方皇后也不是多想关心她的病,见她这么说,自己尽到心意也便罢了,立即便点了头撇开了这个问题,转而笑道:“真是,这件事真是多亏了您了。”
  她咳嗽了一声道:“若是以后有心愿达成的那一天,本宫一定重重谢您!”
  方皇后着实是高兴的太早了。
  卫老太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心里微微叹气。
  要是换做明皇后,是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的。
  不过也无所谓聪明和蠢了,毕竟明皇后再聪明,不同样是死了?
  她在心里自嘲的笑笑,一言不发的听着方皇后说,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整个人便滑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卫老太太突然栽倒,打乱了方皇后接下来想说的话,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滑倒在地上明显已经昏了过去的卫老太太,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紧跟着便连忙道:“快把老太太搀扶起来!”
  她有些焦急,她请卫老太太进宫,是想让卫老太太在隆庆帝跟前,清楚明白的再把她之前在奏折上写的那些东西再跟隆庆帝亲口说一遍的。
  毕竟这样的话,那说服力会更高的多。
  她已经提前去请了隆庆帝了。
  可卫老太太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竟晕了过去。
  她咬了咬唇正觉得卫老太太晕的不是时候,正犹豫是不是该派人去请太医,便看见满脸阴沉复杂,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站在了大殿里的隆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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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0章 污水
  隆庆帝的神情太过阴沉了,方皇后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过了片刻才迟钝的回应过来要给隆庆帝请安。
  可隆庆帝显然并没有那么多精神管她,只是越过她去看她身后躺在地上,两鬓雪白,脸色也同样惨白无血色的卫老太太,冷冷的问方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方皇后有些无措,面对隆庆帝的冷脸有些惊慌:“老太太进宫来辞行,说是要去福建看望儿媳了,谁知道说着说着竟就晕了过去……”
  她顿了顿,又道:“老太太还想看看阿满,她觉得阿满是大皇子的转世……她向来是很亲近明姐姐的……”
  隆庆帝一张脸仿佛挂满了冰霜,终于连眼睛里仅剩的一点儿温度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见卫安形状可怜,卫老太太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隆庆帝便吩咐人请太医来替卫老太太看诊。
  来的是孔供奉,他出来便摇了摇头,不敢对隆庆帝有丝毫隐瞒,说卫老太太忧思过度且心绪不宁,恐怕有一段时日了,原本就年老体迈,再这样下去,恐怕情况堪忧。
  情况堪忧。
  隆庆帝想着之前卫老太太倒在地上时没有生息的样子,忽而便没了追究的欲望,朝孔供奉点了点头,便径直出了偏殿,去了凤仪宫正殿。
  方皇后正焦急的问肖姑,卫老太太那边醒了没有,一面又让人去把四皇子抱来,见了隆庆帝便忙笑着迎上来问他:“圣上,老太太可醒了?”
  她一面问,一面道:“我让寿宁过永和那里去了,她吓得不轻,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干脆便让她去永和那里发散发散。”
  隆庆帝沉默不语,等到奶娘把四皇子抱上来了,才看了方皇后一眼,淡淡的问她:“阿满怎么在这儿?”
  自从犯病了之后,方皇后便把这个儿子看的眼珠子一样,恨不得对着他寸步不离,因为四皇子闷得无趣,怕他闹情绪又惹出病来,还把教坊司的几个供奉召来给他解闷。
  等闲方皇后是不肯叫他再出来了的。
  方皇后抱了四皇子在膝上,耐心细致的替儿子理了理衣领,轻声道:“我想让他见见卫老太太,毕竟卫老太太一直想见他……”
  隆庆帝眼里嘲笑愈深,抬头之时又都尽数敛去了,并不搭方皇后的话,只是道:“卫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以后便不必时常召她进宫了没得让她东奔西跑惹出病来。”
  方皇后有些错愕,一时反应不过来隆庆帝这话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才想张口说什么。
  隆庆帝却已经站起来了,看了看她,并没有过去伸手抱四皇子的意思,只是道:“等她醒了,便令她出宫罢,赏些补品下去替她补补身子。”
  明明比他年轻不少,可是卫老太太的状态看上去却实在是已经暮气沉沉。
  隆庆帝忽而有些不忍心了。
  他知道这个小姨子的性格,是个绝不甘心弄虚作假那一套的人,更不是会谄媚讨好的人,从前跟方皇后都关系淡淡,也从不惹是生非。
  怎么这回忽然无缘无故的蹦出来上了这么一封荒唐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