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三舅大吼一声:“魂来!”
  我没来得及反应,便昏迷过去,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首先听到了清脆的鸟叫声,一缕阳光透过重重树叶,照映在脸上。
  我彻底惊醒,一咕噜爬起来,四下里看着,这是一大片丛林,光影挨挨,深林鸟鸣,一切都那么安谧。
  这是在哪?奇怪,我记得在铁面的小屋里,怎么突然一下子来到树林了。
  我在树林里走着,四下里看不到一个人影,风徐徐而吹,树影婆娑,说不出的舒服。这时,前面出现一个茅草屋,如高脚楼一般地基离开地面,下面是四根竹子撑住。
  在茅草屋里,坐着一个披着红色袈裟的小老头,岁数太大了,大到不知道多少岁,没有头发,慈眉善目。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乍一看我吃了一惊,这是谁啊,怎么眉眼和我妈妈年轻时候那么像,仔细看忽然明白了,我靠,这不是三舅吗?
  三舅怎么如此年轻,老头又是谁?
  三舅跪拜在小老头面前。老头嘴里念念有词,缓缓伸出右手,右手的食指点在三舅眉心,老头说话明明是一种从来没听过的语言,我却这一刻听懂了。
  “普什冬,我要走了,临走前我在你的中阴境留下了一丝神念。”小老头说。
  “师父,你要去哪?”三舅问。
  小老头笑:“生老病死,人生四门功课,我要死了。”
  “啊,师父,你不能死。”三舅惊慌地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小老头叹口气:“你是我龙婆坤一门最后一个徒弟,我会给你留下神念,以后有什么不解地问题可以回归内心,在中阴之境里,那里有答案。”
  “师父……”三舅刚说完,小老头的手缓缓搭了下来,人也低下了头,很明显,他坐化过世了。
  三舅抱着小老头的尸体嚎啕大哭,不断喊着“师父……”
  我想走过去安慰他,却怎么也走不到茅草屋前,正迟疑时,忽然听到远处有海的声音。奇怪,刚才还没有,大海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步步走过去,拨开层层的树叶,来到一处沙滩。
  高悬的红色太阳照耀下,眼前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没有风,海水似乎也没有流动,更像是一种近乎沥青的半凝固体。
  我紧紧盯着这片大海,似乎陷入到一种极其迷离的境地,海面一会儿显得明亮,一会儿显得幽暗,一会儿又变得如墨般漆黑。
  我缓缓走到大海边,看着静静的海水,深吸一口气,把脚踩了进去。
  海水温柔地包在我的脚上,我似乎感觉到了海水里孕育的生命力,它在感知我的存在。它显得机敏而好奇,而眼前这浩瀚无边的海面相比,形成了某种强烈反差。
  我蹲下来,用手抚摸着海面,它像是宠物小狗一样,好奇而又友好地回应着我,同时我也能感受到海水深处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知道这是哪儿吗?”
  我赶忙回头,三舅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不再是年轻人,而是中年人,就是平常见到的样子。
  “三舅,这是哪里?”我问。
  三舅道:“刚才情况危急,铁面要把你的魂魄收入佛牌封禁,所以我使用了独门的降灵术,先他一步夺走你的魂魄,把你封在这里。”
  “这里是……”我疑惑地问。
  三舅道:“这里是我的中阴境界,你的魂魄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
  “啊?”我真是吃惊非小。难怪刚才看到龙婆坤死前的情景,原来这一切都来自于三舅的回忆。
  我看着眼前的这片大海,想必这也是三舅的回忆了。“三舅,这片海好安逸。”
  三舅站在海边,看着大海深处说:“这片海就是师父龙婆坤临死前,在我的中阴境界里留下的神念。”
  我倒吸一口冷气,事情出乎了认知。
  三舅道:“每次我坐禅入定,都会来到这里,看着这片大海而手足无措。我能感受到它宏大的存在,它强烈而绝对的沉默,那种无法描述的生命气息……但我却参悟不透它,无法和它沟通,不知道师父留下这片海的用意。”
  说完这番话,三舅的身影渐渐暗淡:“你先留在这里。铁面疯了,我正在想办法逃出去,等安全了我就放你出来。”
  他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他的中阴境里。
  我坐在海边,天空无日无夜,时间似乎在这里凝固。
  紧盯着海面,我忽然发现海水并不是不动的,它在以一种无法觉察的缓慢速度,在上下翻腾。
  我脑子里始终想着一个词,沟通。怎么能和龙婆坤大师留下的这片神念之海沟通呢。
  我慢慢走进海水里,一步也没有迟疑,径直走向大海的深处。海水越来越深,一直快没到我的脖子。我似乎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在吸纳着海水里的一切。
  突然一个瞬间,我忽然明白了铁面一直在追寻的灵魂家园的意义。在那里,灵魂或许就是一片大海。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逃出魔窟
  我在海里沐浴了很长时间,飘浮在浩瀚的海洋上,没有波涛没有起伏,我感知着龙婆坤生前无穷的智慧,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感受到。
  正在徜徉之时,我感觉到海洋的深处传来经文声,有一种澎湃之力包容着全身,舒服劲就甭提了。我看到自己的全身变成一片金色,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惶恐,忽然大海深处传来一股吸力,要把我吸进去。
  我害怕了,拼力往外游,身体总是动不了,海水如同厚重的沥青把我包围。我不会像是琥珀一样,被这片海水封禁吧?
  就在这时,头脑一阵昏迷,我眼前一花晕了过去。不知晕了多久,有人在扇我的嘴巴,打个哆嗦,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周很黑,勉强看见了三舅。
  三舅手上还戴着铁箍的铐子,只是脚上的铁链已经断开。我马上明白了,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坐起来,摸了摸身上,三舅道:“你没事。魂魄已经归身。”说着,看我的眼神有点诧异。
  我问怎么了。
  三舅道:“没想到你这么有天赋,魂魄已经凝聚成形。”
  “什么意思?”我问。
  三舅道:“魂魄本来是灵体,易散不易聚,魂魄和身体的关系就像是刀刃和刀的关系,没了身体,魂魄就没有意义了,在很快的时间就会消散而去。而你的魂魄现在已经凝聚成形,出入肉身竟然无碍,这就厉害了。”
  “怎么厉害?”我问。
  三舅道:“鬼境你去过了,以后你再出入鬼境,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想出就出,想进就进,通行无碍。强子,这可是许多大巫师梦寐以求的境界。你还可以随意和阴气鬼气打交道,而不受起干扰。你小子可以啊,咱俩分开这段日子,你是有什么奇遇吗?”
  我嘿嘿傻笑,没想到自己会强到这种地步,捏捏手心,好像感觉不到自己变强。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我轻声问:“三舅,咱们这是哪?”
  三舅从黑暗中拉出一个人来,我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二龙,他的面具没了,身上却还披着那件红袍子。
  三舅道:“铁面本来要对付我的,不知怎么竟然疯了,估摸和吸食阿赞娜木的脑子有关系。我趁机逃了出来,在鬼境里发现了二龙的魂魄,我费劲心力才把他整出来,其他人管不了,我把他的魂魄重新归身。强子,现在的你很强,回归肉身马上就能苏醒,这小子还在昏迷中。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走!”
  三舅手不方便,我扶着二龙,我们一路出来。有三舅领路,任何鬼境都不成问题,我们很快冲出了阴间教的总部大楼。
  三舅的脚镣只是一时切断,两头箍依然固定在脚上,走路很不方便。我和他搀扶着昏迷的二龙,天很凉,全身却因为紧张而热气直冒。
  大街上没什么人,夜半深秋,天寒无比。按照回忆,我带着他们两个回到了内蒙路88号。看到这栋破楼,我呼吸急促起来,无法确定妹妹在不在,一旦她偷着溜出去,还没有回来怎么办?我肯定豁出命来,再回头去找她!
  三舅明显来过这里,对此地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带着我们进了破楼,然后一路找到了机关。不过这个机关他破不了,便用硬物砸着红砖墙,大声叫着:“老张,别他妈装了,我出来了,快点!”
  敲了能有十几分钟,红砖墙的暗门“嘎吱”一声开了,张文涛钻出头来,看着三舅,一时间没回过神,等了好几分钟,他过去一锤三舅的肩膀:“你可吓死我了,没死啊?”
  三舅苦笑着,把手亮起来,两只手都被铁箍锁着,脚上还有铁链,左手无名指被切断,简单用一块破布包扎着,整个一只手鲜血淋漓。
  “我他妈的差点就死了。”三舅说了一句粗话。
  张文涛探头四下看看:“没人跟踪你们吧。”
  “没人知道你这狗窝。”三舅不耐烦:“顺便告诉你,大巫师已经疯了,阴间教现在群龙无首。”
  “好,好。”张文涛一连说了几个好,招呼我们赶紧进到密室。
  我心怦怦跳:“张大哥,我妹妹她……”
  “她还在啊。你放心好了。”张文涛一句话让我悬着的心落地。
  我们顺着楼梯到了最下面的密室,我走在第一个,看到妹妹坐在垫子上。她见我回来了,焦急的神色终于平缓下来,故意噘着嘴说:“你玩回来了?”
  我走过去,一把拽起她,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妹妹本来还想挣扎,后来感受到我拥抱的温暖,慢慢回抱我:“哥,你咋了?”
  “你哥见你太激动了。”后面一个声音笑着说,正是三舅。
  妹妹惊喜的叫了一声:“三舅!”她挣开我,过去拉着三舅的胳膊,来回晃着。
  妹妹又看见了二龙,惊讶地问怎么了。三舅和张文涛把二龙放在垫子上,取来毛毯帮他盖上。
  三舅疲惫地坐在旁边:“老张,我们在你这个狗窝住几天,现在根本没法走。”
  “行,只要不给我惹事,你住多少天都行。”张文涛说。
  三舅指挥我和张文涛:“你们两个先把二龙抬进去,明天一天内不准见光,他体质好,一天估计就能恢复。”
  我身上无比酸痛,还是强忍着把二龙扶起来,送到密室最里面的角落,那里的光关了,让二龙一个人在黑暗里昏迷着。
  三舅道:“老张,赶紧找点吃的喝的,这些天我嘴里都淡出鸟了,再找纱布、绷带、止血的,消炎药……反正你想到什么拿什么。”
  张文涛蹲在他面前,看看脚镣和手铐:“你真是够惨的,这几天是不是受尽了非人的折磨?手铐和脚镣用普通的锯子肯定锯不开,恐怕得需要激光切割机了。”
  “你知道哪有吗?”三舅问。
  张文涛道:“我还真知道。我们县城只有唯一的一台,在郊区的金属厂。我和那厂长在六十年代是一个宣传队的,有点交情,不过现在不能去。等这几天风声过去吧。”
  三舅骂:“老张,你老小子哪都好,就是胆小如鼠,闻着风就藏起来。”
  “我能和你们这些外乡人比吗?”张文涛火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一家老小还在县城里。等看着吧,大巫师这么一疯,县城非大乱不可,到时候有的受的。”
  张文涛大半夜出去了,妹妹拉着我,非让我说当时的经过。我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包括鬼境的事,除了小艾没说,其他能说的都说了。
  三舅在旁边听着非常仔细,刚说了一半,张文涛回来了,拿了一堆吃的喝的,好几个方便盒装着。我还要继续说,三舅把话题岔开:“来,来,先吃饭,饿死我了这几天。”
  我马上明白他的用意,他不希望让张文涛听到阴间教总部发生的事。或许他觉得张文涛没资格听,亦或者是怕张文涛知道太多惹上麻烦。
  我们三人连吃带喝,张文涛还准备了医药箱,帮着三舅包扎断指的伤口。整个过程三舅谈笑风生,眉头都没皱一下。张文涛道:“对了老安,那断指你拿没拿?”
  “拿它做什么。”三舅漫不经心地说。
  只有我和他知道,那断指已经被雾化了,让铁面和他吸进了鼻子里。
  张文涛道:“说不定还能接上。”
  “接个屁。”三舅说:“就这样吧,活该我有这么一步劫难。”
  等包扎好了,饭也吃好了。张文涛让我们休息,他拿着垃圾走了。
  等他走了,三舅解开衣服,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强子,你看。”
  我大吃一惊,眼睛当时就直了,是雾化壶!竟然让三舅给偷来了!
  “这是什么啊?”妹妹问。
  我告诉她,这就是泰国古代至尊法器雾化壶。能把世间万物都雾化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