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阿生跳完了十个蛙跳,又咚咚的跑到坐在花园里看公文的秦纮身边。仰起胖乎乎的小脸,“阿耶,阿生想要爬梯子。”这是阿生最喜欢的游戏,但是他年纪太小,谢知不许他单独爬楼梯,怕他摔下来,一定要有大人看着才行,丫鬟都不行,一定要有武艺在身的亲卫看护。不过要是有秦纮在,就不用上亲卫。
  秦纮尚未回答,甲一就笑道:“阿生,阿翁带你去爬楼梯好不好?”
  “好!”阿生双目亮晶晶的向甲一伸手,他最喜欢跟阿翁玩。
  秦纮失笑,“要听阿翁的话,不许淘气。”他现在没空陪儿子玩,革岛最近的一批货物要运来。
  “一定不淘气。”阿生连声保证,他才不淘气。他要是乖乖听话,大家都爱自己,自己提什么要求,大家都会答应,他要不听话,就是阿娘都会打他,他才没那么笨。
  甲一看着几乎跟陛下如出一辙的小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定要扶植阿生,让阿生登顶,他长这么像陛下,天生就该是天下至尊!他弯腰抱起阿生,让阿生坐在自己肩膀上,阿生开心的咯咯直笑,“阿翁飞飞!”
  “好飞飞!”
  秦纮含笑看着甲一带着儿子离开,才对闷声不吭的秦六说:“走吧。”
  若非亲眼目睹,秦六从来不知道五哥还要做慈父的潜质,两人走出坞堡,带上一众亲卫往附近农庄疾驰,建德城水道众多,这农庄就在一个码头附近,众人驰马入农庄,农庄外松内紧,庄头已经候在屋内,见秦纮、秦六入内,连忙上前行礼,“少郎君、六郎君。”
  秦六问庄头:“小八呢?”
  “八郎君说他一会就过来。”
  秦六啧了一声,“这小子又搞什么鬼?”
  秦纮走入内屋,屋内一阵金光璀璨,里面全是摆放整齐的一块块金砖,若在两年前,在场的人看到这么多金砖都会失去理智,可这些年他们早见惯不怪。
  秦纮的亲卫进来清点金砖数量,装在箱子里一箱箱的搬走,两人一箱子提出去,众人举止都很小心,这些金砖很重,不小心砸到脚,他们脚也废了。
  秦纮翻着账册,发现这今年金砖数量比去年多了三成,他心中满意,金矿运行渐渐走上正轨,不然产量不会上升,看来小八在那里做的不错。
  “哇——”幼儿稚嫩的哭声响起。
  秦纮和秦六同时抬头,就见秦八满脸无奈的抱着一个粉妆玉琢、约莫周岁左右的小女娃进来,小女娃揪着秦八的衣襟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嘴里吐出嫩嫩的声音,说的是扶桑语,她不停的喊着“要阿娘”。秦纮和秦六同时扬眉看着八弟,这小子是把女儿带回来了?
  革岛那边需要一个镇得住人的镇守,秦六成亲生子,不好长期离家,秦宗言就让人没成亲的小八去革岛长期驻守。小八以前闷声不响,没想去了革岛倒是大放异彩,将革岛治理得井井有条,还顺着秦纮留下的线,助大伴清夺回家主之位,但因秦家有意放纵,暗卫放走大伴清成年的侄子,大伴清即使夺回家主之位,还要防备他侄子,他不得不依靠秦家,替秦家做事。
  秦纮在革岛整顿一番便离去,大伴清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秦八在革岛是长期驻守,故也没有掩盖容貌。他年少俊美,又器宇轩昂,随大伴清出现在京都时,引来不少贵族女子的爱慕,连大伴清的长女也看上秦八。大伴清身高矮了点,可长相俊美,他妻子也是美人,因此大伴清的长女也是京都出众的美人儿。美人主动投怀,秦八来者不拒,顺势纳大伴清女儿为妾,一年前大伴氏给秦八生下他长女美娘。
  秦八对秦纮嘿嘿笑了两声,“五哥,这是美娘,她娘不会养孩子,你能不能让五嫂帮我照顾下美娘。”大伴清的女儿不认字,也不懂魏国礼仪,美娘是秦八第一个孩子,就算是女儿,他也疼爱,他看不上大伴氏,自然也不会把女儿给大伴氏养。家里五嫂对孩子最好,别说阿生,就是他们收养的那些孩子她都爱护,秦八想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来找五哥,请五哥五嫂帮他养美娘。
  “大伴氏没随你回来?”秦纮问。
  “她还在革岛,她回来做什么?”秦八说,他收大伴氏就是跟大伴清加强合作关系,她回来了,难道让大伴清再送个女儿过来?
  秦纮犹豫下:“你要愿意,下次可以把她带回来。”秦纮和秦宗言对秦八都有些愧疚,要不是为了革岛,也不会耽搁他的终生大事,现在小十、小九都要成亲了,只有秦八没有定亲。秦八常年在革岛,谁家乐意让自己女儿常年守活寡?要是秦八喜欢大伴氏,秦家也可以认她当儿媳妇。
  秦八摆手:“别,她那样子留在革岛就好。”他怎么可能娶个婚前就跟男人私通的倭女为妻?要不是他留着大伴清还有用,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女人生下自己子嗣?秦八等美娘稍稍长大,就把女儿带回秦家,就是不想女儿受大伴氏影响。他顿了顿说,“五哥,要是五嫂愿意,以后美娘就是你们的孩子。”有五哥五嫂教导,将来美娘定能嫁个好人家,比跟着自己好多了。
  秦纮看了八弟半晌,微微颔首:“好。”
  兄弟三人说完家事,又谈起公务,秦纮、秦六见秦八说起革岛就眉飞色舞,心中暗定,看来小八还是很喜欢的革岛的,两人本来都商定好,要是小八不愿意,就让秦六、秦十轮流代替小八镇守,现在小八喜欢那里,两人也就顺着兄弟的意思,只是秦纮想着怎么给小八找个正经的女人,他身边只有一个大伴氏总归不是事。这会秦纮无比想念阿菀,要是阿菀在,她肯定能给自己建议。
  秦纮想着谢知,谢知此时却没空想着他,她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独孤氏跟四妹吵架。母女吵架不奇怪,谢知前世就时常见母女吵架,可这辈子她真没见过会有吵架的母女,大部分女儿都不敢,四妹胆子倒是大,她不怕阿耶吗?谢知不敢想象父亲知道女儿以下犯上后会发生什么事,她上前一步,轻咳一声,对四娘说:“四妹,你怎么可以对母亲如此大声?母亲是为你好。”
  四娘被谢知一打断,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居然对母亲如此大吵大闹,她见长姐满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而母亲有被自己气得脸色发白,她眼眶一红,眼泪就出来了,“她是为我好,在她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什么都不好!”
  “你——”独孤氏被女儿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她看着趴在桌上哭泣的女儿,她深吸一口气,“你这次难道不是做错了?你看你领了什么人回来?”
  四娘哽咽道:“阿娜是我的好朋友,难道我不能领好朋友回来做客吗?”
  “她算你什么好朋友?有好朋友会怂恿你做错事吗?”独孤氏哆嗦的说,“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不是要跟她兄长去私会?”
  谢知一听就暗道不好,果然四娘脸色一下白了,她今年也才是十三四岁,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被母亲当着长姐的面说教,早就羞愧难当,如今听母亲这么一说,她羞愤欲死,“原来在母亲眼里我是这么不知廉耻?”她哭着跑了出去。
  独孤氏说完也自知失言,她想追上去,但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对谢知说:“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谢知安慰她道:“四娘是个听话的孩子,她现在只是在气头上,不一会肯定会来找您道歉。”
  独孤氏叹气:“我也不用她来道歉,只要她别气我就成。”独孤氏好久都没找到说话的人,谢知劝了她几句,她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都给谢知说了。武川不比京城,对女子束缚也小,四娘性子活泼,喜欢出去玩,独孤氏也不拘着她。
  阿娜就是四娘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本来独孤氏是不反对她跟四娘一起玩。可最近这段时间,独孤氏觉得女儿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她心中狐疑,就派人去打听女儿的行踪,打听到的结果让独孤氏气不打一处来,外面居然好多人都在说四娘要嫁给阿娜的大兄!这让独孤氏怎么能忍?
  “我也不是有门第之见,可他们家什么人家?他家有十二个孩子,阿娜和她大哥是长子长女,下面有十个弟妹,听说她母亲又怀上了,这种人家怎么能嫁?”独孤氏是重男轻女,看重家里的儿子,可四娘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怎么能不疼爱?这种火坑一样的人家,独孤氏考虑的都不会考虑。
  家里别的女儿都留在京城由母亲教导,唯独这孩子,自己离开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跟离开自己,独孤氏心一软,就又把女儿带回来了,现在想想她真应该把女儿留在京城。要是把女儿留在京城,由母亲来教导,说不定也不会出这种烦心事。
  第199章 弟妹们的婚事(二)
  谢知问:“他们家是何来历?”
  独孤氏说:“他们的父亲是将军的亲卫。家里有这么多孩子, 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谢知听得匪夷所思, 什么时候他们谢家女儿已经沦落到被亲卫之子污蔑名声的地步?她也不明白, 四娘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家交朋友的?他们不是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独孤氏见谢知满脸困惑, 有些尴尬的解释:“那家跟我外家有点亲戚关系。”
  谢知试探的问:“是母亲的表妹?”
  “不是。”独孤氏摇头,“我是舅母的外甥女。”
  谢知听说是独孤氏舅母的外甥女,心中了然,阿耶在扶正独孤氏前曾派人详细打听过她家的情况。打听到的情况都送到京城给祖父过目,谢知也看过, 看完之后她心情有点复杂。简单讲, 独孤氏全家都是软包子, 任何都可以咬一口的软包子, 唯一不软的就是独孤氏的母亲, 然后独孤氏的母亲是个扶弟魔。这两个前提就决定独孤氏未出嫁前的日子有多痛苦。
  独孤氏先前也给阿耶做妾,也是因为她表哥, 就是她舅舅的独子生病需要钱,她娘准备把女儿卖给路过的胡商为奴, 独孤氏软了十六年, 终于硬了一次, 跑到了族里求族长做主。她容貌不错, 性子柔顺,是族中出名会照顾人的姑娘,正好当时独孤雄让李氏给谢灏找个会照顾人的贵妾, 李氏就选中独孤氏当谢灏的妾。后来她运气好, 谢灏不想再另娶高门贵女, 独孤氏又比另外两个姬妾身份高,所以他就扶正独孤氏。
  谢灏是谢简的嫡长子,虽说谢灏不准备让独孤氏当宗妇,也要详细了解独孤家的情况。独孤氏娘家这种情况一般人家避之不及,对谢家来说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独孤氏扶正后,如果独孤家安抚,谢灏不介意辅佐妻子外家,毕竟妻子娘家不好,他脸上也无光。可如果独孤家太过分,谢灏又很多种手段让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幸好独孤家都是老实人,独孤氏的兄弟们本就心疼独孤氏差点被母亲卖了,现在她日子好过,他们只会捧着谢灏,让谢灏对独孤氏,不会让独孤氏为难。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谢家跟独孤家相处一直很融洽,谢知没见过舅家人,但逢年过节一份礼物是从来不断的。她原以为母亲有了谢家撑腰,会报复她外家,或者跟外家断绝来往,可没想她居然还跟外家有来往,甚至还原谅了外家的人。谢知心中暗叹,她这舅母真是糊涂的老实人,差一点就害了自己女儿,“不是自家亲戚就好。”这样动起手来也不会有顾忌。
  独孤氏神色突红突白,“如果他们真对四娘心怀不轨,我——我一定给她们好看!”她长这么大就爆发了两次勇气,一次是不愿意卖身为奴,跑去族里求情;一次是照顾疑似染上天花的庶子。这次他们家是触了独孤氏的逆鳞,儿女是独孤氏最不可能退让的。她从小看惯了母亲为了表哥,亏待他们兄妹,她发誓自己将来成亲,谁都不能越过自己儿女。唔,当然跟夫君比起来,还是夫君更重要。
  她对现在的情况很满足,也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有大福气。她一辈子感激独孤雄和李氏,要没有他们,何来自己现在的好日子?日子好了,她就原谅了前来哭求自己的父母,连带对他们家敲骨吸髓的外家也原谅了。谢灏因自身喜好问题,崇尚简朴,但对妻子、舅家并不小气,独孤氏手头宽泛,对娘家、外家多有资助,外家的外祖父母和舅舅在她每次回家时,都把她当贵客招待,连舅母都对她极好。
  阿娜的母亲是独孤氏舅母的外甥女,未出嫁前两人几乎没相处过,出嫁后因两家住的还算近,一直带着孩子登门拜访。她的两个孩子乖巧懂事,还知道照顾四娘,四娘骄纵任性,幼时时常欺负阿娜兄妹,两兄妹也从来不跟四娘计较,反而对她很好,出门都很保护她。独孤氏见三人处的好,也没反对三人往来。可独孤氏只把他们当女儿的玩伴,想让她把女儿嫁过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谢知问独孤氏:“母亲,这些事你可曾告诉过父亲?”她猜应该没有,不然阿耶早解决了,哪能闹出这种笑话来。谢知说的笑话不是四娘,而是指阿娜的家人,他们到底有多可笑,才妄想以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娶谢家女儿。母亲真不应该把四娘带回这里,留在京城,哪怕多待上两三年,四娘眼界开了,就不会出这种事。
  “告诉郎君?”独孤氏有些慌乱的说:“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郎君了。”独孤氏伺候谢灏多年,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也明白他的脾气,要让郎君知道四娘都敢跟自己吵架,他肯定会惩罚四娘的。独孤氏哪里舍得让女儿受惩罚?而且独孤氏心里总有自卑,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谢灏,就是当妾都配不上,若非万不得已,她真不想让谢灏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至始至终,独孤氏都把谢灏当成天神般尊敬。即使后来扶正,她也没有把自己放在跟谢灏平等的位置。
  谢知暗想,你都知道这件事了,阿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知没有读心术,但就从她前世看论坛的经验就大概明白独孤氏的顾忌,她也不想独孤氏失了面子,她转移话题问独孤氏:“四娘喜欢那家的男孩子吗?”
  独孤氏摇头,“她就会气我,哪会想到这种事?她说她把阿力当哥哥,她有这么多哥哥,还要去认别人家的哥哥?”
  谢知暗想,别人的哥哥跟自己哥哥不一样,别人的哥哥是宠妹狂魔,而自己的哥哥是会跟自己打架、抢自己零用钱,没事嫌自己麻烦的坏哥哥,如果他们家真想找四娘当长媳,那个大哥肯定会在四娘面前做像一个好哥哥。没有男女之情就好,谢知就怕四妹看上那家的大哥。
  “阿菀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这孩子一门心思的认定我是嫌贫爱富,看不上她朋友。”独孤氏满脸愁容,“阿娜分明居心不良,想把她推倒他们家的火坑里去。这孩子傻乎乎的把什么都给他们了。”谢家向来富养女儿,四娘又是唯一始终养在两人跟前的女儿,谢灏忙于公务,没时间管女儿,可钱财方面并不含糊。谢知感念父母恩情,她手上也不缺钱缺好东西,对弟弟妹妹们也大方,导致四娘手头十分宽泛,小金库足足的。阿娜和阿力两兄妹把她哄得团团转,她小金库大半都流到两人手里。
  这种事很好解决,谢知估摸着这些天阿耶忙,腾不出身来处理这种小事,等过上两天这家子就要倒大霉。谢知对独孤氏道:“四娘这会是跟您怄气,耍孩子气呢,等过段时间她想开就好。您要是放心,就让我陪她玩几天。”解决极品容易,重要的是要让四娘懂事,这孩子被独孤氏娇惯太过,有点像宁馨姑姑般不知世事,可她不是宁馨姑姑,没有公主母亲给她撑腰,也没有愿意纵着她的父亲。
  “你肯教她再好不过。”独孤氏痛快的把女儿交给阿菀,“她任性,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用忍她,直接揍就是,你是她长姐,打她是应该的。”
  谢知好笑道:“四娘是我妹妹,我哪里舍得打她?”从血缘来看,这也是自己亲表妹,她怎么会打自己表妹?谢知从独孤氏房里出来,叫来摇光吩咐几声,就去找小叔说话。独孤雄夫妻葬礼上,小叔虽是女婿,可这女婿做的几乎都是儿子的事,谢知暗想幸亏独孤雄眼光好,选了这么一个女婿,不然他突然暴毙,独孤家就瘫了。
  谢知去找谢洵时,谢洵在独孤雄书房,独孤雄好汉学,可两个儿子只会说汉语,连汉字都不会写,两个标准文盲,独孤雄一死,独孤峻就豪爽的把书房送给了妹夫,让妹夫拣自己喜欢的尽管挑,全部带回去都可以,反正他以后都不会用这间书房了。谢洵对抱走他小儿子还有些犹豫,没想在独孤雄和李氏下葬当天晚上,独孤峻就把小儿子抱过来了,很不见外的说以后这是他们的儿子了,如果这小子有不听话的,不用在乎,尽管揍。
  谢洵啼笑皆非,后来听说独孤峻居然把古氏生得长子、次子送到岳母娘家的书院读书,两个女儿也送到京城叔祖母膝下抚养,心中暗想这大舅子也不是糊涂到底。
  崔氏在独孤雄夫妻葬礼后就被独孤阿难放出来了,她听说兄长把古氏五个孩子都送离怀荒,不由呆了好一会,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知道阿耶、阿娘最爱的就是这五个孙子女,崔氏生的两个孩子虽是嫡出,可人感情是处出来的,一个是从小承欢膝下的孩子、一个是出生就没见过几面的孩子,两人理所当然的会偏心,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死后,五个孩子一下分散,他们该有多伤心?
  “这样也挺好的,这两个孩子武学上没什么天赋,或许在读书上天赋不错。”谢洵安慰妻子说。
  阿难无奈的说:“也只能如此了。”她轻叹一声,“当年母亲也是反对父亲这么做的。”李氏是汉女,纯正的儒士家庭很少有这种两头大的婚姻,就是兼祧都很少,她担心大兄以后后宅不稳,父亲却觉得有他在,不会发生这种事,没想现在不是普通后宅不稳,而是独孤家彻底乱了。
  谢洵搂着妻子说:“以后若孩子们有出息,说不定他们能自己挣个柱国大将军。”
  阿难破涕为笑,“你当柱国大将军这么好挣?”这是她家先祖用命挣出来的。
  “小叔、小婶。”谢知的声音自花园里响起。
  阿难起身道:“阿菀来了,我去给你们下碗素面,我看你们这些天都没吃好。”
  谢洵说:“你给我下就是,我看她是吃饱了来的。”
  阿难白了丈夫一样,掀帘出门,先跟谢知打过招呼,才去准备给这对叔侄准备午膳。
  谢知给谢洵带了些茶来,趁着谢洵品茶的时,谢知问谢洵:“阿叔,你最近有新研发纸币吗?”
  谢洵好悬没给侄女翻白眼,这三年这丫头没事就催自己改进造纸术,他先后都给她改进三版纸币,他还不满足?他似笑非笑看着侄女:“你又想做什么了?”
  谢知笑而不语。
  谢洵敲了几下书案,屋外的亲卫立刻屏退所有人,谢洵打开书房窗户,又让僮儿取来红泥小灶,他亲自替侄女烹茶,一面倒水一面道:“说吧。”
  谢知说:“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扶桑想要我们的造纸术。”
  谢洵愕然问:“他们要造纸术做什么?”
  谢知微笑地说:“造纸币啊。”
  “造纸币?”谢洵一怔,“你们把纸币给大伴清了?”
  “大伴清不是送一个女儿给八弟当妾吗?岛上通用的纸币自然瞒不过她。”谢知说,大伴氏或许不是有意要做细作,但她是扶桑人,又是大伴家的女儿,只要大伴清开口,她理所当然的会偏向大伴清,“只是这样难免耽搁了小八亲事。”哪个女人愿意找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夫婿?
  谢洵说:“找个愿意陪他留在革岛的妻子不就行了?”
  “这样的女孩子去哪里找?”谢知说:“革岛跟别的地方不同,去了那里就真与世隔绝,而且生活什么都不方便,她想见亲人都见不到,哪个女孩子乐意?”不然大人早给小八定亲,就是不想把亲家变成仇家才迟迟不提亲,“而且小八还婚前弄了一个贵妾。”
  谢洵莞尔:“一个倭女算什么贵妾?”谢洵是男人,自然比侄女更了解男人,他收下大伴氏大部分是看在大伴清的面子上,让她生产也是安大伴清的心,哪会真把她当贴心人,哪天小八回魏国,最多只会带走孩子,肯定不会把大伴氏带回来,“这是你别烦心,我去问问你小婶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谢知点头说:“好,您让小婶慢慢找。”私事聊完,谢知又回归公务,“小叔,改进的造纸术你准备卖多少钱?”
  谢洵讶然道:“你真要把造纸术给倭人?”
  谢知说:“我们不给,他们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自古日本就有派了不少间谍探听华夏的技术的习俗,造纸术迟早要被他们学过去的。不过日本那么穷,农业、商业都不发达,会技术又如何?难道还能发展大工业?日本要是现在能搞工业,她都能在大魏搞第一次工业革命了。谢知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有时候跨越点亮科技树并非好事。
  “那也起码是等我死了以后的事。”
  谢洵口无遮拦的话得来侄女不满的瞪视,“小叔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告诉小婶!”
  谢洵一听头都大了,阿难这些天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就哭,要让他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要大哭,“好好,我说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谢知勉强坐下,跟小叔解释她为何答应帮助扶桑推行纸币,“小叔,推行纸币不是我现在这么简单的。如果扶桑现在推行纸币,不出几十年,他们经济就会出现问题。”谢知说的含蓄,扶桑最后经济崩溃都有可能。她现在这种纸币就是她随口制定价值,她说纸币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根本不稳定。可这对谢知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这些纸币本来就是她给矿奴、盐工的福利。
  她只是以纸币的形式发放,让他们更有成就感,而纸币只能从她开的小店里兑换,这一切都掌握她手里,一旦她撤资,他们就一无所有。这只谢知有意造成的畸形金融环境,真正的纸币不是这么发行的,就算在现代,纸币发行都有很多缺陷,金融更需要宏观和微观调控,不是上位者一拍脑袋就可以决定的。
  谢洵一针见血的问:“扶桑岛上还有什么让你看上的地方?”
  “一个银矿。”谢知说,一个起码可以挖上五六百年的银矿,曾经的世界第一银矿——石见银矿。
  谢洵若有所思,他对金钱欲望不高,但也不是那种视金银若粪土的蠢货,金银的用处很大,这几年秦家源源不断的从革岛运来的金矿,就让他看到家中显而易见的变化,“你确定他们经济垮了,我们就有可趁之机?”
  “不确定。”谢知摇头,“我就是埋下一颗种子。”她笑得无所谓,“我只要他们不发展就够。”
  谢洵忍了忍,终于没忍住,“阿菀,你为何特别忌惮扶桑?”依他看来,扶桑的威胁根本没有高句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