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今日叫你们来,便是让你们都收敛些。”姜老太爷叹了口气,“便是昨日,谢家,当今太后的母家便被抄了家。”
  “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是啊!我昨日还见着谢家郎君在逗鸟呢!”
  ……
  “皇上做事,如何让尔等知悉。”姜老太爷摔了杯子,“皇上是个心狠的,便是太后母家,他也一样下的了手。你们不要仗着姜家要出一位皇后,便以为姜家能守百年太平!”
  姜老太爷越说声音越大,“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借着姜府庇佑做了什么事,强占田地?偷偷放印子钱?贿赂买官?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被查出来,你们能回扬州,都是皇上开恩。”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自己处理不了,须得我动手的,便回扬州待着吧。”
  姜老太爷发了一顿脾气,好好敲打了他们一顿,又坐在了上首,“你们都走吧,阿枝随我来。”
  姜抚枝低着头跟姜老太爷去了他书房,自从回了京都,这是姜抚枝第一次与祖父长谈。
  “还有半年,阿枝就得嫁去宫里了。”姜老太爷叹了口气,“皇上这么快下手,是存着为了阿枝的心啊。”
  “阿枝明白。”
  “你知道便好,按照规矩,近几日宫里会派几个嬷嬷来教你宫里的规矩,今日之后,阿枝便少出门,留在家里陪陪你母亲、祖母,安心备嫁吧。”
  “是。”
  “阿枝便回去吧。”姜老太爷与她说了这件事便让她离开,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道,“阿枝放心,姜家不会拖累你的。”
  姜抚枝从祖父院里出来,一下就明白了,祖父这般敲打家里人,是怕拖累了她,怕姜家人以后仗着皇后母家的身份,做了出格的事,让她没脸。
  她边想边走,心中感慨万分,不知不觉回了自己的房里,早上在桌上看到的那幅字正放在她的床头,她将其打开,看到了熟悉的字体,上面写着——白头偕老。
  这是他送她的生辰礼,也是他送她的承诺。
  第42章
  姜抚枝听了姜老太爷的话,没等来教养嬷嬷上门, 却等来了回了京都就很少露面的傅嘉清, 看气色,比之前好很多, 隐约又有了在扬州时圆润的影子。
  傅嘉清一见到姜抚枝,便让她把房里的侍女叫下去,然后板着脸看着她, “阿枝, 我与魏祁的婚期定了, 就在年后。”
  姜抚枝一愣, “这么快?”
  “因为是皇上赐婚, 又赏了好些东西下来, 所以就近挑了个吉日。”傅嘉清提起婚事, 脸上笑眯眯的,带了丝少女的羞涩, “那日魏祁和我说了, 我才知道他早就相中我了。”
  傅嘉清把头埋在姜抚枝的肩窝里,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调,“其实在扬州的诗会上,我就注意到他了,他总和我二哥唱反调, 后来又住在我们家旁边, 闲来总能看到他, 我竟不知他存了这般心思。”
  姜抚枝见傅嘉清这副模样, 便明白她自己也是很满意这门亲事了,她们从小一同长大,对姜抚枝来说,傅嘉清比姜家的亲姐妹还要亲近,“嘉清满意便很好。”
  “其实也有不好的。”傅嘉清顿了顿,又咽下了想说的话,她的头在姜抚枝的肩上蹭了蹭,“不说这些了,我娘让我少出门,安心在家待着,我们怕是今后很难见面了,我特地带了好东西给你看呢!”
  姜抚枝轻笑推开了傅嘉清,“你总是说话说一半,忒烦人了,这次带了什么过来?”
  傅嘉清的脸红扑扑的,她转头看了看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从怀里偷偷摸摸拿出了一册书,小声道:“这是我从我娘给我备的嫁妆里偷出来的,她说是讲夫妻相处之道的,我想着你肯定没看过,便拿来一起教你。”
  姜抚枝一怔,其实她也想学着怎么对赵长生好,便接过了傅嘉清手里的书,这册书似乎隔了有些年份,连封皮上的字都看不太清了,只能认得第一个字是春。
  “阿枝。”姜抚枝要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傅嘉清按住了她的手,“不管你等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叫,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姜抚枝认真的点点头,翻开了第一页,只不过扫了一眼,便迅速合上,把书塞回了傅嘉清的手上。
  “嘉清!”姜抚枝拔高声音看着她,想一想实在太羞了,又压低声音,“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早晚要看的。”傅嘉清的脸也很红,她拉住姜抚枝的手,“我娘说这是《攻心计》,我爹那样凶的人,还不是我娘说啥是啥。我知道到时候阿枝一个人肯定不敢看,所以现在我偷出来和阿枝一起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抚枝佯装生气的背过身,却耐不住傅嘉清缠着她,她往哪边转,傅嘉清便往哪边凑。
  “阿枝我同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傅嘉清在姜抚枝耳边叨叨,“你总是这么羞,躲着人,既不说也不做,还不肯学,便是天大的喜欢也会被你磨光的。”
  姜抚枝一惊,细细想了想傅嘉清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不再抗拒,由得傅嘉清把书册翻开,看了一会便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傅嘉清带来的书册,几个时辰后又红着脸把同样脸红的傅嘉清送走。
  看了这种东西,姜抚枝这一晚又不得安眠,她平躺在床上,白日看过的图片轮番在她脑海里滚着。
  “真是太羞了。”姜抚枝捂住脸,晃了晃头,却控制不住自己乱想的心思,越想便越觉得心慌,便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都把自己和赵长生代入了那图上看不见脸的人儿。
  ——
  十月中旬的时候,宫里派来的教规矩的嬷嬷终于来了姜家,一共三位年长的嬷嬷,十二位宫女,她们来的那天,阵势不小,见过了姜老夫人便去了姜抚枝的院子里。
  “姜小姐是未来的皇后,以后便是要统管后宫,奴明着说来是教小姐宫中规矩的,实则也是和小姐说说宫里的情形。”
  为首的李嬷嬷一上来便板着脸说话,姜抚枝心里一凛,坐直了身子,“是,阿枝听着。”
  李嬷嬷见她这样,眉心跳了跳,“小姐不必如此,奴来姜家之前,皇上便敲打过奴了。那些端茶倒水行止的规矩,不拘着小姐学,小姐是一朝皇后,没得学这些伺候人的招数。”
  “那……嬷嬷是来教我什么的?”
  “小姐想学什么,奴便教什么。”李嬷嬷低着头,“便是插花点茶,看账管人都教得。”
  虽说李嬷嬷这么说了,姜抚枝心里却不敢当了真,她倘若真的要站在赵长生身边,便是如何也不想丢了他的脸,让人拿住了话柄,她微微点头,“嬷嬷说的这些我都愿意学,该教的规矩,该学的帐,嬷嬷便一并教了吧。”
  她话落,李嬷嬷倒多瞧了她两眼,又恭恭敬敬的向姜抚枝又行了一次礼,道了声“是。”
  她们来了后,姜抚枝的一大早起来便跟着学行止规矩,怎么坐,怎么走,怎么笑,过了晌午,便开始看账本,她虽还没进宫,这些嬷嬷们听着赵长生的吩咐,早早的把宫里这些年采买的记录放在了她眼前。
  姜抚枝在算术一途一窍不通,便是写的明明白白的账簿,她看两眼便觉得头昏脑涨,她看晕了便掐自己两下,再接着看,却把自家的贴身侍女心疼坏了。
  “小姐若是不想学可以不学的。”珠玳每晚都会给姜抚枝递上宫里传来的信笺,“反正皇上也不强求小姐学这些,小姐这般,奴都不知怎么和皇上说小姐如何了。”
  “你便说我一切都好,旁的不许多说。”姜抚枝看信笺的手顿了顿,小声道,“况且表哥便是这般说了,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把一切都交给他来担着啊。”
  “是,小姐说的对。”珠玳低着头,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她被安排在姜抚枝身边这般久,看着她从那般避之不及到渐渐心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出为那人考虑的话。
  ——
  姜抚枝说的话,同她传给赵长生的信笺被一同送到了赵长生那,赵长生听了这话,便想去见她,他这段日子清闲了很多,只是碍于宫里的教养嬷嬷都去了姜抚枝那,不敢像往常那般去姜家。
  “魏祁,离大婚还有半年,按照规矩我与阿枝是见不了面的。”赵长生看了眼信笺,“你可有什么法子?”
  魏祁自从定了婚期后,见谁都是三分笑意,他看着赵长生哧笑一声,“你若实在等不及,便微服去姜家看看,找那些嬷嬷们问问她的功课,也能顺道见见皇后娘娘。”
  赵长生一怔,突然想起他从前都是偷着摸着去见姜抚枝,从来没想过正大光明的去姜家,他拍了拍魏祁的肩,把自己的活都推给了他,换了身衣服,便带着阿仆去了姜家。
  他到姜家时,与姜家长辈客套了番,自己去了姜抚枝的院子,他到的时候,姜抚枝头顶着书册走路,她微微抬着头,脸胀的通红,每一步走的慢却稳。
  “见过皇上。”李嬷嬷看到了赵长生,连忙向他行礼,姜抚枝听到声,猛地回头,书掉在了地上。
  “今日朕是微服,嬷嬷不必多礼。”赵长生让她起来,“朕这次来是问问皇后的功课如何。”
  “奴知晓。”李嬷嬷依旧板着脸,“皇后的表现奴都记录在册,现下便拿给皇上看看。”
  李嬷嬷快步出去了,留了他们二人在院子里。
  院子里都是侍女,赵长生转身去了花厅,姜抚枝一愣,跟在他身后,她看到他,不自主的想到傅嘉清给她看的图册,便是还没说话呢,脸就红了。
  姜抚枝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赵长生是什么时候停的,她直直的往前走,刚好走进了他的怀里。
  侍女们都在院子里,看不到花厅的景象,赵长生便抱住了姜抚枝,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叹了口气,“阿枝不听话,都说了让你不用这般辛苦。”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姜抚枝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一声一声的数着,觉得她的心跳要和他一般快了,她小声开口:“不辛苦。”为了他,便是做什么都不辛苦。
  第43章
  青天白日, 又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的教养嬷嬷, 赵长生考虑到姜抚枝的名声, 很快便松开了她,两人分开的那一刻,姜抚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有一点点舍不得呢。
  “我……”
  “阿枝……”
  姜抚枝一开口, 却不想赵长生也有话说, 她微微顿了顿,“表哥先说吧。”
  “司珍房已经在准备皇后规制的首饰了,司制房的绣女也安置妥当,想必过几日便有宫人来姜家, 大婚的吉服向来刻板的很。”赵长生顿了顿,眼神在姜抚枝身上扫过,“但是我总想看阿枝穿上。”
  赵长生满腔喜悦,迫不及待的与姜抚枝说宫里的大婚准备到了哪一步, “礼部列出的章章条条太过繁琐,宫人们的动作也是慢极了。”
  “可是表哥……”姜抚枝歪着头看着他,“大婚的婚期定在四月, 怎么算都来得及的。”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 她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他心里闷了会,“我恨不得明日便是大婚, 阿枝却好似浑不在意。”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 姜抚枝还是听到了, 她在心里鼓起勇气,又有些顾虑,她朝后看了看,李嬷嬷还没来,她朝前走了两步,拉了拉赵长生的袖子,“表哥莫气。”
  “我若气了,阿枝如何?”赵长生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姜抚枝看着他脸蹭的红了。
  “那、那、那阿枝……”姜抚枝想到那天傅嘉清在她耳边悄悄说的话,自己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垂着头,准备换一种说法,“阿枝任表哥处置。”
  赵长生轻笑一声,却瞥见李嬷嬷捧着书册来了花厅,他迅速换了一个脸色,往后退了两步,装作一副什么也没说的正经样。
  “这是皇后这段日子的表现,请皇上过目。”李嬷嬷低着头把书册呈了给了赵长生。
  赵长生随意翻了翻,一时间想不到托辞把李嬷嬷赶出去了,他把书册放在了一旁,“很好,今日朕便回宫了,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李嬷嬷还是不要过于苛责。”
  “像是日头下举茶杯半个时辰、顶书册站一个时辰这种事便不要再发生了。”
  李嬷嬷一怔,跪在了地上,“是。”
  ——
  自从赵长生微服来了姜家一趟后,姜抚枝发现三个教养嬷嬷对她的要求松了很多。
  往常,她们事事都要她做到最好才教别的,如今只要她学的无大错,几个嬷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她也腾出了更多的功夫看那些账簿。
  姜抚枝把那些账簿搬回了自己的房里,闲时也不看话本了,把账簿翻来覆去的看,快过年的时候,也能看得懂账簿上条条目目写了些什么了。
  “明日是腊月二十八了。”李嬷嬷在二十七那日,考校了姜抚枝两个来月的功课,指出了一些问题,满意的朝她点头,“按照宫里的规矩,从腊月二十八到年十五,奴与桂嬷嬷她们可以与家人一块过年。”
  姜抚枝一愣,“这便要过年了吗?”
  这两个月来,几个嬷嬷们教的东西愈加的杂,除了最基础的规矩,小到什么日子要穿什么色的衣裳配什么首饰,大到朝中重臣的命妇喜爱什么都与她说了一通。
  有一个嬷嬷见珠翠性子沉稳,还让珠翠学了点岐黄之术。姜抚枝每日都过的太过忙碌,以至于她都忘了日子。
  “是啊。”李嬷嬷朝姜抚枝笑了笑,“虽说奴小半月不在这院里,小姐可不能自己松懈了去,该看的该记的,一定得记牢了。”
  姜抚枝心里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嬷嬷安心过年,我记下了。”
  她亲自送了几个嬷嬷出去,又在府里转了起来,府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她不认得的侍女,各个院子也收拾齐整了,姜抚枝想了想,去了王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