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 第123节
  哄小孩儿呢。
  宋轻沉几滴眼泪又被气回去了。
  她恼火的推搡人, 没推开,被环的更紧。
  想说话, 又被人抢先。
  “呵……”
  声音来自门口。
  “光天白日之下,我还说两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 原来在这。”
  宋轻沉回过头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 姜彻站在殿门口,胸前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打透,看着他们, 目光如炬。
  嘻嘻的笑。
  “在佛祖面前都不收敛一点吗?”
  阴阳怪气。
  宋轻沉脸皮薄,低着头, 小小的挣扎。
  肩膀被扣得更紧。
  她抬头, 周池妄凸出的喉结在动, 上下滚一圈,脖颈上的汗渍还在,嗓音也沉。
  慢条斯理,“只怕有的人,想收敛都没有机会。”
  是宣战,触及到了姜彻的逆鳞,他眯着眼睛,把校服外套猛然甩上肩膀,走上前来,去扯周池妄的衣领。
  “老子早就看你小子不顺眼了。”
  两个人的身高本就相当,周池妄的衣领被抓住,他护住宋轻沉,一步不让。
  挑眉,事不关己地添柴加薪,“巧了,我也是。”
  姜彻气势汹汹,两个人的视线隔空相对,那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
  站在一边的住持摇摇头,站在一边劝,“佛门重地,不是你们小年轻意气用事的地方。”
  宋轻沉夹在两个人中间,她紧张地看两个人,被周池妄护到身后,抓紧他的衣摆,从他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转向姜彻,“你、你别发疯了。”
  姜彻的拳头悬停在空中。
  他转而质问宋轻沉,“到底是谁在发疯,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周池妄环胸抱臂,面无表情。
  宋轻沉只说,“这里不是适合打架的地方,你要闹,出去闹,也让大家都看看。”
  “我也不怕,丢脸。”
  犹如当头棒喝,姜彻缓慢地放下手,死死的盯着宋轻沉。
  明目张胆的双标与偏袒,像向阳花,只转向太阳的方向,无关逻辑,无关憎恶,从姜彻的眼中看,是喜欢的盲目。
  “好,好。”
  姜彻连连应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加重语气重申。
  “你跟着他,你早晚会后悔。”
  “你玩不过他。”
  他一边放狠话,一边仿佛想到什么,又在笑,“老子就等你后悔的一天,等你栽个跟头,哭哭啼啼地回来找我。”
  宋轻沉蠕动唇角,被周池妄插话。
  “不会有这一天。”
  习惯于冷眼旁观的人,轻描淡写的回,“我不会让她摔。”
  他露出冷嘲的表情,轻启薄唇,补上最后的暴击,“不像你。”
  姜彻声音骤停。
  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甩上肩膀,盯着两个人看了半晌,忽而从前面拿出来三支香,在佛祖面前鞠躬。
  “请保佑,”他顿了顿,“宋轻沉的头脑早日清醒。”
  宋轻沉:“…………”
  周池妄面无表情的嘲弄,“佛祖不渡你这种傻……”
  差点骂出脏字。
  他戛然而止,拉过宋轻沉,往回走,重新站在了上来的九十九层台阶之前,问她。
  “还有走下去的力气吗?”
  宋轻沉点点头,抬了抬手中的登山杖,“有这个。”
  跟着周池妄走下去的时候,下面的学生们还在吃东西,有些还在喊话,而有些则是三两成群,交换联系方式。
  而此刻,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的一百天。
  远方早已天光大亮。
  所有的情爱八卦都在最后一百天远离,六班作为高三年级中重点班中的重点班,更是无暇顾及其他,从白天学到黑夜,睁眼又是白天。
  咖啡和茶掺和着下,二模过后,班内有同学情绪崩溃的趴在桌上哭。
  有人主动递纸,却没有人主动安慰。
  所有人都绷着最后一根筋,老师在讲台也讲不出来什么内容,只告诉他们,要查漏补缺,不要松懈,至少要坚持到最后。
  倒计时在一天天的缩短,快高考那几天,高三六班某学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在班内轮流签名。
  “老同学们,天南海北,看到这手破字就能想到你们。”
  签字的人随手拿出来老师写字的黑色碳素笔,一边写一边骂,“滚蛋也不看看你拿狗爬体,要脸吗?”
  宋轻沉前排的男同学弄来了老旧活页同学录,一张张的发。
  “土不土啊你,小卖部都不卖的东西。”
  男同学嘿嘿一笑,“快倒闭的那个批发市场买的,看给你羡慕得眼都红了。”
  他说着,从里面摘下来,递给宋轻沉。
  宋轻沉抬头。
  男同学的目光透过她往后看,绕到她身后周池妄的身上,又回头,腆着脸问,“同学一年,能不能给我留点话。”
  土旧的页面,画着几张不起眼的插画,送给宋轻沉那张是天蓝色的,旁边的装饰词是……
  loving you.
  宋轻沉装作看不见,正常地留祝福语。
  轮到周池妄时,他放下手中的书,扫了一眼男同学,捏起来桌面上跟宋轻沉看起来像是情侣色的钢笔,笔走游龙,写下一句话。
  ——白日少梦游,好好努力,前程似锦。
  极致通俗,又意味深长。
  男同学对着这句话心照不宣的笑,“以后就指着周哥这句话卖钱了。”
  距离高考还剩下最后一天。
  七中是考点,直接放了学生的假。
  宋轻沉还是紧张,她算不上什么大心脏,晚上睡也睡不下去,索性起床看书,看的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下了三天的雨。
  屋外淅淅沥沥,屋内燥热蒸腾,主干路上禁止鸣笛,爱心车队早已经准备就绪。
  是全国高考,也是全城高考。
  父亲请了三天假,早早地给她做饭,推出来自己老旧的三脚架自行车,带着她走。
  一边走,一边对她说,“这车现在没人骑了,但是最稳当。”
  临她进考场前,又问,“文具笔之类的都带齐了吗?再检查检查。”
  宋轻沉点头。
  “巧克力呢?”
  “也有。”
  “水呢?”
  “在。”
  “去吧。”父亲推着她的后背,“不要有压力,考什么样是什么样,回家以后,想吃什么,给你做。”
  宋轻沉又狠狠地点头。
  七中大考场,各路学生一涌而入,占满整个门口,快进门之前,她回头望。
  形形色色的家长站在门口,密密麻麻的打着伞,从年轻的父母到年长的爷爷奶奶,有些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学校门口,却又自觉远离警戒线,让开最后一条通道。
  人头攒动。
  再大的波澜也只把鲤鱼送到龙门前,多年寒窗苦读只差纵身一跳。
  成也一跳,败也一跳。
  宋轻沉准备了许多根黑笔,0.5的碳素笔,临去考场前,盯着周池妄给的那只笔。
  还是放进了自己的笔袋里。
  给周池妄发了高考之前的最后的微信。
  【沾沾运气】
  【学神护体】
  附赠一个锦鲤保佑图。
  然后关机,放到了外面。
  屋外的雨停停下下,室内一片蒸腾,最后一场考试时,宋轻沉考场的空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