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端木信这种卑鄙小人,出尔反尔,过河拆桥,毫无信用可言,你就这么相信他吗?你跟他合作,就像令兄所言,无异于与虎谋皮!小心被他利用完杀人灭口,到时想要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
  舒令仪的话,正好说中颜宗梁的心事。这些天他一直在担心,不知道端木信什么时候变脸,像杀大哥一样把他也给杀了,然后把罪名全推到他身上,过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此舒令仪一找他,他便背着端木信来了,知道舒令仪代表的是灵飞派,此番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定了定神,拱手行礼,态度客气许多,“敢问舒姑娘有何见教?”
  舒令仪清了清嗓子说:“那天的事,我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颜宗行不是你杀的,而是端木信下的毒手,你只是被端木信蒙蔽,一时犯了糊涂而已。”
  提到颜宗行的死,颜宗梁是又恨又悔,竟然滚下一行热泪,很快又抹去了,咬牙说:“我从未想过让大哥死,端木信逼人太甚!”
  舒令仪见他这样,觉得今天这出反间计大有成功的希望,威逼完了,接着是利诱,说:“我师父说了,你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只要你迷途知返弃暗投明,颜家家主便由你来当,也未尝不可。”
  颜宗梁听的两眼放光,激动不已,“顾掌门当真这么说?”
  舒令仪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他,“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颜宗梁打开来一看,上面果然有灵飞派的印信,做不得假,不禁怦然心动,与其跟着端木信这个反复之人,灵飞派自然是更可靠一些,何况他还有信物在手,事后容不得顾玄临抵赖,心里早已做出抉择,口里却说:“此事我还要考虑考虑。”
  舒令仪嘴角轻轻一扯,“颜道友若是考虑好了,就请直接上山找我师父,越快越好,万一端木信反应过来,颜道友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颜宗梁等舒令仪离开后,根本就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离开林溪客栈,出了灵飞城,天还没亮,便跪在灵飞派门口,请求见顾衍。
  第72章 反间计(下)
  成日关在屋里无所事事,舒令仪一大早就起来了,跟守在门口的陈开冯时闲聊:“你们厨子会不会做饭啊?一天到晚吃的不是灵兽肉炖白菜就是炖鱼,做什么都是一锅乱炖,我们灵飞城特产的银梭鱼怎么能用来炖呢,那得清蒸或是片成鱼脍,好东西都糟蹋了!”
  陈开说:“我们厨子是北边人,哪会做你们南越的菜啊,你们灵飞城,什么菜都是小小一碟。那天我们师兄弟几个在外面酒楼吃饭,我仔细数了,十二根青菜摆成一盘,一人一筷子就没了,这要是在苍溟城,还以为有人消遣我们,非得掀了桌子不可。”
  就连冯时都说:“一道糕点,端上来只有两个,雕成兔子模样,有眼睛有鼻子的,好看有什么用,塞牙缝都不够。”
  舒令仪听的直笑,“那是在外面酒楼,要摆盘嘛,我们家常不会这样,一盘糕点,怎么着四个还是有的,咱们三人,一人一个还有多呢。不说量多量少,单论口感,是我们灵飞城东西好吃还是苍溟城的好吃?”
  两人不得不承认:“自然是你们的东西更精致讲究些。”
  舒令仪拍了下手,“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还不把这厨子换了?”
  陈开小声说:“这厨子是端木家的亲戚。”
  舒令仪撇了撇嘴,“怪不得。我猜今儿朝食肯定又是大肉包子,油乎乎咸乎乎,一个顶饱,真是省事——我宁愿吃味同嚼蜡的辟谷丹,也不要吃这个!”
  舒令仪正在抱怨,景白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走来。陈开冯时连忙行礼,“昭明君。”景白点点头,将食盒递给舒令仪。舒令仪忙打开看,有煎饺、烤糍粑、蟹黄小笼包,还有油条豆浆瓦罐汤,摆了满满一大桌,顿时喜笑颜开,“昭明君,你是专门出去给我买的吗?”
  景白却说:“早上练剑回来,顺路而已。”
  “那就是专门给我买的!你怎么买这么多,我哪吃的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多买了些。”
  舒令仪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两尊门神,挑了一大半塞回食盒里,拿给陈开。
  陈开接过来,连声谢过她。
  舒令仪小声说:“你们俩能不能给个面子,别在门口杵着?”
  陈开和冯时有些尴尬,其实他们也愿呆在这儿碍昭明君的眼,忙跑到对面走廊上坐着,远远看着这边。
  舒令仪见两人走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了,笑得一脸灿烂,“昭明君,你也没吃吧,要不要尝尝这个烤糍粑,软糯香甜,还是热的呢。”
  景白不好口腹之欲,“你吃吧。”
  舒令仪把凳子移到他身边,“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啊,那吃小笼包吧,这个皮薄馅多,咸鲜有味,再蘸点醋,可好吃了。”说着夹了一个,放到他嘴边。
  景白看了她一眼,只得张嘴吃了。
  舒令仪一边吃着朝食一边问:“昭明君,吃完饭等下你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事,无非是指点几个小弟子剑法。”
  舒令仪眨巴着眼睛看他,“那你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啊?”
  景白想着她成天关在屋里,大概是无聊了,说:“你要想出去,我带你出去便是。”
  舒令仪摇头,“我不要出去,就要你留下来。”
  景白怎么禁得住她这么撒娇,自然是有求必应。舒令仪却又并不缠着他说话聊天,而是自顾自拿出话本,半靠在卧榻上看起来,笑吟吟说:“昭明君,你可以在一旁打坐修炼,我不会妨碍你的。”
  景白试了一下,有她在一旁,纵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修炼,干脆放弃,走过去问:“在看什么?这么着迷。”
  舒令仪把封面亮给他看,“是关于悬疑断案的故事,我已经看完一本了,你要看吗?”说着拿出储物袋,倒出一大摞话本,“我有好些呢,随便看。”
  景白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里面词句□□大胆,插图更是不堪入目,语气都变了,“你就看这个?”
  舒令仪凑过去瞥了一眼,脸色一红,忙抢过来藏在背后,“这个我没看,这些都是从二师兄那儿搜刮来的,可不是我买的。”
  景白伸手去拿,“没收了。”
  舒令仪连连摇头,“不要,我还要还给二师兄呢,少一本,他又要敲我竹杠了。”
  景白按住她,“给我,这种□□之书,害人害己——”
  舒令仪怎么抢的过他,眼看就要被他拽走,一个翻身,将话本压在身子底下,双手死死护住,侧头冲他得意一笑。那话本正好压在她胸部,景白不好再动手,气的在她身上打了一下,“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淘气个没完!”
  舒令仪冲他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我就不信你没看过这些书!”
  景白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舒令仪忙跳下来,“昭明君,你去哪儿?不是说好陪我的吗?”
  “陪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吗?”
  舒令仪忙拉住他,“那我不看了,我们说说话吧。”
  景白觉得自己不能再跟她呆在一起,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打开门,深深吸了口气,让躁动的心平复下来,“你自己待着吧,我还有点事。”
  舒令仪不依不饶跟着他,“你有什么事啊,我陪你吧。”
  景白觉得她今天言行举止有些反常,蹙眉看着她,“练了一早上的剑,我还没沐浴呢。”
  “那我也去。”
  景白吃了一惊。
  舒令仪忙说:“我的意思是,你沐浴,我在外面陪着你。”
  这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平时也没见她这么黏着自己啊,景白不由得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舒令仪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我怕端木信要杀我。”端木信要是发现颜宗梁的事,估计要气疯了,不知道会不会拿她泄愤,为了保命,她只能寸步不离跟着景白了。
  景白不解,“好端端的,端木师兄为什么要杀你。”
  舒令仪推着他往前走,“你别管,反正我死都不会离开你的。”
  景白一脸无奈,“我真的去沐浴。”
  舒令仪斩钉截铁说:“那我就在外面等着。”跟屁虫一样跟着景白进了浴池,转了一圈,一脸殷勤说:“昭明君,我新买了澡豆,是漱妆轩出品的,可好用了,洗完香香滑滑的,你用我的吧。”放下一盒澡豆,果然搬了个小杌子坐到门口去了。
  景白好气又好笑,只能任由她去。
  舒令仪心情甚好,隔着门在那儿哼小调,提醒道:“昭明君,那个澡豆要用手打出泡沫再往身上抹——”一抬头看见端木信凶神恶煞往这边走来,吓得一个激灵,不管不顾往里冲。景白正洗到一半,房门突然打开,忙抓起中衣披上,本来要出声斥责,见到她花容失色的样子,不由得皱眉,“怎么了这是?”
  舒令仪奔过去,躲在他身后,抓着他衣服不放,小声道:“端木信来了。”
  话未说完,端木信一脚踢开房门,“颜宗梁呢?”
  舒令仪故作不知,从景白身后探出头来,“端木道友,你这是干嘛,颜宗梁怎么了?”
  端木信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你还装蒜,颜宗梁去了灵飞派负荆请罪,是不是你捣的鬼?”
  舒令仪心中暗喜,面上却说:“这话好笑,颜宗梁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端木信气得咬牙切齿,“我早就觉得奇怪,你明明已经走了,怎么又跑回来,原来是来当说客的!颜宗梁反水不要紧,只要有你在手里,顾玄临投鼠忌器,我看他敢拿我怎么样!”说着就要来抓舒令仪。
  景白听的皱眉,一把拦住他,“端木师兄,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只知道你若是要伤害阿如,先得过我这一关。”斩霜剑出现在两人头顶,发出危险的呜鸣声。
  端木信见他连斩霜剑都祭出来了,那是铁了心要护着舒令仪,又恨又无奈,骂道:“景师弟,你是色令智昏吗?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同门相残的事来!”
  景白淡淡说:“端木师兄,你也知道阿如是弱女子,修为低下,只要你不动手,我自然也不会动手。”
  端木信转头恶狠狠盯着舒令仪,“你说她是弱女子?女人耍起心眼来那才叫可怕,尤其是柔弱漂亮的女人!你以为她跑回来是为了你?她根本就是另有图谋!景师弟,你心思纯正,可不要傻乎乎的被她骗了!”
  景白回头看了舒令仪一眼。
  端木信见他似乎有些动摇,忙又说:“我现在算明白了,上元节那天她为什么失踪了一段时间才回来,肯定是去见顾玄临了,没有顾玄临的亲口保证,颜宗梁才不敢反水!”
  景白听到顾玄临三个字,神情微动。
  “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景师弟,你还要护着她吗?”
  舒令仪见势不妙,一把抱住景白的胳膊,大声说:“端木信,你杀了颜宗行,到处兴风作浪,搅得满城风雨,现在阴谋暴露,眼看事情不成,就要拿我开刀,卑鄙无耻!昭明君,你千万别听他的!”
  景白垂眸看着她,半晌问:“那天你是去见顾玄临了吗?”
  舒令仪见他脸色不对,也顾不得许多,突然抱住他,使劲晃了晃,仿佛提醒他,急道:“小白,端木信是在挑拨离间,你这都听不出来吗?”
  景白听到她叫小白,往事忽然涌上心头,原本坚硬的心顿时化为绕指柔,转头看向端木信:“端木师兄,撇开私情,阿如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相信她会杀人,她被关在这里,亦是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对她动手。”
  说到颜宗行的死,端木信终究理亏,话已至此,他又奈何不了景白,唯有恨恨离开。
  舒令仪见他走了,大松口气,放开景白,转头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她冒冒失失冲进来,景白只来得及穿上中衣,被她又拉又拽又抱,衣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露出胸前大片肌肤,只差半裸了,难为他顶着这样一副尊容跟端木信对峙。舒令仪瞟了一眼忍不住又瞟一眼,心想昭明君看起来瘦瘦的,原来身上全都是肌肉!
  景白伸手把衣服拢好,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看什么看,还不出去!”他澡都没洗完,一身的澡豆味!
  舒令仪忙捂住眼睛,带上门一溜烟跑了。
  第73章 功败垂成(上)
  傍晚时分,景白冒着雨从外面回来。舒令仪一看到他,忙跟进房,“昭明君,你衣服都湿了。”找出一块干布巾递给他,又说:“你下午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景白瞟了她一眼,没有接,神情有些冷淡,“端木师兄既然答应了我,便不会再对你动手,你不用这样跟着我。”
  舒令仪偷偷看他,“昭明君,你生气啦?”
  景白不理她,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茶喝。
  舒令仪凑过去,见他头发上的水往下滴,洇湿了整个肩膀,摊开布巾,讨好地说:“昭明君,我给你擦头发吧。”
  景白把头一偏,“这点雨水,不妨事,你还有什么事吗?”
  舒令仪的手垂下来,沉默半晌,“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没有跟你说师父的事吗?”
  景白闻言有几分萧索,“所以那天晚上,你的确见了顾玄临?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