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兄长与夫君 第7节
  去他娘的不让除我之外的人知道!
  除我之外的人都知道!
  “郡主,宁娴视你为最好的朋友......”
  哪门子最好的朋友呢?不就是被逼婚么?我又不会嘲笑她,最多.......最多过过嘴瘾奚落两句,至于不告诉我么?
  顿了顿,我才后知后觉惊讶:“噢,你的意思是你最近又跟宁娴吵架了?你家的表妹还住在府里?可依照宁娴的想法,她其实挺乐意你纳你表妹为妾的,京都的谣言都是别人胡诌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宁娴有多乐见你纳妾,最好休妻再娶妻……”
  “郡主!”楚随打断我的话,沉默了良久,“若宁娴联系你,请务必告诉我。”
  这种语气,我定义为请求。楚随用这种语气,我很惊讶,惊讶之余,我的意志仍然很坚定,毕竟你愿意抛下面子是你自愿的事,我不能因为这样就轻易地被动摇。
  这次轮到楚随惊讶,只见他垂下了头,背影更添几分冷寂:“郡主还是不乐见我与宁娴共结连理?”
  “难道我在什么时候表现得乐见你们和睦?你的理解能力这么差?我愿意跟你说话就认为我有点欣赏你?别开玩笑了,咱俩不熟,我没有理由站在你这一边,更不可能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更不要说什么体谅了。最重要的是,我最讨厌你这种调调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宁娴,我俩对你的看法都不是一般地不好。”
  他身子狠狠地一滞,漆黑的眼眸堪堪垂了下去,似乎不忍听闻地稍稍侧过身,连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意:“为什么?”
  “我承认你是个有能力且身份地位才学等皆不错的青年,京都仰慕你之人甚多。你执掌全国刑狱,手段凌厉,被你处置过的人上至王公贵族。可宁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你越是抓得她越紧,她越要鱼死网破!说句实在话,你算计人、逼人的那些弯弯绕绕手段搁谁身上谁都受不来!虽然我认为宁娴的容貌哪怕毁了容也比你府里的表妹要漂亮,但大荣姑娘多的是,你何必吊死在一株上。”
  五彩灯光之下,我很清楚地看到他衣袖下得手捏成拳头状,而且又越捏越紧的趋势。
  “你还有话要说么?”
  他没有反应。
  我跑回去对景池珩道:“我要回去了。”
  他点头,却没有跟我一起走,我猜他可能留下来和楚随一起查看现场。
  沿路我又闻到烤地瓜的香味,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却因人流太多,找不准方位。
  忽觉香味近了,却是王瑾诲捧着烤熟的地瓜。
  “往日我也爱买,那老伯又常年只在一处摆摊,故而很容易找到,”他将整袋地瓜递给我,眉眼弯弯,浅笑:“景姑娘小心些,才烤熟的,烫手的很。”
  “多谢。”我迫不及待接过,触手的刹那,着实烫手,交换的双掌捧了会儿,想到他方才说往日也爱买,便叫平月拿出帕子,从袋中拿出一个地瓜,稍微包了包给他。
  他眼神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心不在焉地剥开瓜皮:“景姑娘认识方才那位楚大人。”
  我手指一顿:“确切地讲,家兄认识,我与他不熟。”
  他情绪有些低落:“此人看起官职甚高,景姑娘也是出身官门么?”
  我思忖了一番,坦言:“不是。”
  “不信?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家没有人当官的。”父亲不插手朝政已是数年。一家身份显赫、本该在朝野呼风唤雨的人,全部远离庙堂之远,王谨诲若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想必会更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自母妃逝世后,父亲完全被皇帝舅舅罢了职务。
  他目光忧愁,语气更是沉重:“那么景姑娘是皇亲国戚?”
  “咳咳——你搞错了……”
  他眼中一片死寂,不再言语。
  我又买了包板栗,满足地回了锦园,里面还热闹着,我们一会去,王瑾言很是抱歉地说照顾不周,未想到我不爱看戏。
  我想招待不招待的不打紧,我更喜欢自由活动。
  “想来景姑娘也累了,园中的住房早已备好,景姑娘可以去歇息。”王瑾言转而看向王瑾诲,说道:“瑾妤不知去了哪里,三弟可有看见?”
  王瑾诲神色一紧:“没见到……”
  看他紧张的神色好像人会丢了似的。
  王瑾言不紧不慢对身侧的奴仆道:“王福,你差人去找找。”
  王瑾涵经过,冷冷地吐了几句诗词,我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回房跑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披上外套挂俩腿坐在窗边吃板栗,看着袋子挺大的,数起来并没有几颗。
  “好吃么?比京都的好吃?”
  景池珩的声音忽然从我的头顶响起,吓得我差点掉下去。
  “世子您吓死我了!”
  他的出现用八个字形容。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集市放过我不代表不回头算账。
  “睡前贪嘴,容易积食。”景池珩随手拿走我手里的板栗,“宁娴可能去了岭南。”
  我言简意赅:“哦。”
  嗯?
  岭南......
  景池珩问:“知道岭南什么地方?”
  “前几年被纳入大荣版图的祺易一族聚居的地方。”我偷偷地从景池珩手里板栗袋偷出一颗,藏在袖子底下,用一只手使劲儿掰着,准备他一个不留神放进嘴里。
  “宁娴没有告诉你,左柘属岭南祺易名族血脉。”谁知我的这些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眸光一厉:“伸手,摊开!”
  “没有!”我机敏一松手,掌中的板栗掉下去,而后才大大咧咧地摊开手,“哪里有分明没有板栗。”
  扔完后我才察觉正中他下怀。我刚才应该扔进嘴里啊,就算只剥了一般的皮,待会吐出来不就完事了么?关键时刻必须不拘小节啊。
  “如果真的为宁娴好,这一次,若有宁娴的消息,可以试着告诉楚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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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
  “如果真的为宁娴好,这一次,若有宁娴的消息,可以试着告诉楚随。”
  “宁娴有什么消息传给我,你还能不知道么?楚随哪有问我的必要。再说楚随不是很有本事的么哼,他以前是怎么对付宁娴的,难道把那些手段都忘记了?别开玩笑!”我心中不悦:“他是不是跟你达成了什么条件,连你都来给他说好话!”
  “没有的事。楚随有哪些手段,这你还知道”他低笑了一声,捋了捋我的长发:“只才截断过一次你和宁娴的信件,还在生气?”
  我低头,露出光滑的颈项,清冷的月光照在头顶,显得凄凉几分:“哪能呢?我哪敢生您的气?”
  他伸手把我从窗沿上抱起来:“你不生气低头做什么?愧疚?”
  “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我仰直了脖子,视线撞击景池珩深邃含着不明笑意的双眼,又毫无骨气地垂了下去,撇过脸不满地哼哼:“在楚随的事上我没有做错,以前怎么看待他,将来依旧是怎么看待他,我与宁娴始终是一个立场的,不管他现在如何都不会改变……”
  “祺易两支嫡脉,一支归附大荣,另一支则誓死不从,正聚集势力企图将祺易分割出大荣。左柘正是后者。”
  我闻言惊诧:“我书读少你别骗我!”
  他笑:“这跟书读多读少没有直接关系。”
  宁娴助左柘一起反叛?
  哎我去,诛九族的大罪。
  宁太傅疼爱孙女,宁娴虽不在他身边长大,却是日日记挂,宁娴纵然在与楚随成婚这件事上顶撞过宁太傅,可后来宁太傅也不再管她到底与楚随如何,对京都的传闻也是两耳不闻,到底是懊悔了。
  我认为宁娴不是不讲情义的人,对宁太傅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不至于置宁家名声乃至上下数百人命于不顾。
  “这节骨眼你笑得出来?”
  “并非你叛乱,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景池珩道:“楚随想保住宁娴。”
  “他想阻止宁娴?根本不可能啊?她什么时候听过楚随说的一个字。指不定被他一刺激,更铁了心。”
  岭南挨着齐国,陈国,忞国。齐国素来与大荣不合,岭南属于齐国与大荣的交界之中。政治战略而言,治理好岭南,稳固边疆,以防齐国,同时可与陈、忞国结成铁板一块。 经济战略而言,岭南边境线长达三千多多公里,是全国陆上边境线最长的地方,与两国相接,在与两国贸易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荣如今的政策很明显,决不许岭南再出骚乱,更不可能坐观岭南独立,影响边疆稳定。
  她的行为无异于叛乱,怪不得许久不曾联系自己,八成是怕牵连到我才只字不提。
  “所以你不会告诉楚随,并希望自己说服宁娴。但她性烈主见强,”景池珩总能轻而易举猜透我心中的想法,月光笼罩着他的侧脸蒙上一层幽静沉谧的意味,声线一如往常清冷:“你有几成把握能够劝阻她?”
  我不语,宁娴做出决定,必然已经想好最坏的后果,她做事虽然一贯被人诟病,却并非因为受人诟病而没有道理。我没有半分把握能够说动宁娴,同时,也没有能力在事情发展到最坏的时候帮助宁娴。
  垂头望着裙裾飘荡凌乱的影子,忽觉胸口一窒,黏哒哒的液体又流了下来。
  “她性子是急,但也不是不会惦念轻重的。帮助左柘会给宁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应该不会没有思量过……呃……或许、或许……她根本是去劝左柘的。你不要把事情推测得太糟糕!”
  或许是浓重血腥味太过于浓重,景池珩眉头拧成结,手一转,把我放到窗边的梳妆台上:“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伸手!”
  “我吃了!”我浑身上下所有的血管都在逆流向鼻孔,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疼得险些晕过去却仍是振振有词:“总之,我讨厌楚随!楚随根本没有想过宁娴不稀罕他对她好!你知道宁娴是怎么跟我讲的?她说,因为他喜欢我,就理所应当地强迫我嫁给他。因为他喜欢我,就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拆了婚礼叫他难看,就是不识抬举!我不喜欢他,就是没有眼光!骄纵任性!缺乏教养!凭什么他固执已见伤害强迫别人,对方还要反过来对他感恩戴德?就因为他付出?他有没有想过我真的想在全天下人面前做出任人指骂败坏宁家名声的事吗?凭什么他占尽所有的便宜,一切舆论却指责我冥顽不灵……”
  “闭嘴!”他右手快速探了探我的脉息,抿唇,在我身上点下几处穴位,指法极快。随即左手贴着在我后背运内力导气,“劝?左柘精心谋划数十年,仅凭宁娴的三言两语能起作用?假设宁娴真的劝左柘收了手,他身侧的追随者呢?难道不会劝逼迫他?”
  我不依不饶:“楚随冥顽不灵,永远不检讨自己的做法,更从不会从宁娴的立场考虑,一味地用尽手段逼迫。他当宁娴是什么样的人?委曲求全么想都不要想!换做我,哪怕没有她那么好的武功,他也别想困住我!”
  他叹气:“是不是又偷偷把药扔了……”
  身体里似有两股气流互逆流窜,我肌肤发热,像在剧烈奔跑。满脸通红,心跳澎湃,跳得胸口一下下撞击般地疼痛。不自觉地紧揪住景池珩的衣袖,喘了半天,一本正经解释:“不信你问平月。午后一颗,晚膳后两颗,一次没有落下……”血顺着唇边侵入口腔,浓烈的腥味引得胃里一阵翻滚。
  他额头青筋直跳,冷声呵斥:“闭嘴!”
  “你问我是不是偷偷把药扔了!闭什么嘴!”疼痛加之胃难受,眼泪打了两圈转哗啦啦留下来,“说明你给我的药效果不好嘛!反正只是流点血,治不好也就治不好了,日子不应该好好的挥霍吗?”
  景池珩收回运内力的左手负到身后,右手抬起我的下颔,清冷从容,笃定般地说道:“治得好。”
  我倒是希望他这么笃定是因为确实有治好的方法,毕竟他做事的风格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稳操胜券。可我很久前偷听过他与下属的对话,东方被称为神农氏传人的神医已经销声匿迹数十年,母妃再世时也曾派人探寻过,几次寻找无果,那人如人间蒸发一般,这几年,更是没有丁点的消息,不知是死是活。
  我用衣袖擦脸上的血迹,这一次流得快,景池珩一手运气的招数虽然让我难受了一阵子,效果不错,血停流得也很快。可是,大量失血之后,整个人好似鼓胀的皮球一下子泄光了气,奄奄一息。
  “流点血没什么,平时让我吃好点很快又补去了……我要吃螃蟹!”
  “没有螃蟹!”他抱我回床上:“早点休息睡觉!”
  “有的有的!”我才不管,王家这么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怎么能没有螃蟹。
  “没有!”他沉着风雨欲来的脸色拂开我紧捏他衣袖的手指。
  “胡扯!分明是你不让。”我脱掉身上沾血的外套,剩一件贴身里衣,钻进薄被里,低声咕哝:“你和楚随都是一样的人……”
  他俯身,仅隔着一指宽的距离,低首望我,眼中映出我的脸:“我答应过你的话,一定能够做到。但你要听我的,知道么?”似乎掏心掏肺,认真而严肃,却褪去了往常一贯的冷瑟。
  我试图借机讨好处,满含期待,眼巴巴瞅着他:“明天开始不吃蘑菇!”
  他说:“不可能!”
  不留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