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马蹄声在白玉阶上哒哒响着,车内倒是不怎么颠簸。
  越亦晚看完微信看微博,低头专心回着消息,小爪子摁键盘摁的飞快。
  花慕之侧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开口道:“你融入这儿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太多。”
  不仅仅是礼仪和规矩。
  越亦晚的身上,其实有典型的商人家庭特征。
  会说俏皮话,能在聊天时照顾所有人的情绪,还能恰到好处的调节气氛,几乎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好的出奇。
  这一看恐怕就是从小陪父兄在酒局上泡大的。
  明明是后来的外人,却熟稔的仿佛在这儿呆过许多年一般,分寸也掌握的极好。
  若说逾矩,他的耳钉与头发,还有在东宫里的许多事情,那确实都从无前例。
  可哪怕自己不护着他,他恐怕也能把这些事处理的极好。
  越亦晚的亲和体贴与自来熟,是一种本能般的聪明。
  “……嗯?”
  某个还在追第一手八卦的青年抬起头来,关了屏幕看向了他。
  花慕之只是倚在窗边,垂眸望着窗外,任由半帘的晨光洒了进来,却也好看的令人出神。
  暖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华缎映衬着他的眼眸,哪怕他并没有看向自己,越亦晚也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濯濯如春月柳这几个字,似乎用在旁人身上都太过浮华,并不值得。
  可他身侧的这个人,哪怕只是在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从姿态到气质,都与这形容一模一样。
  温润,沉静,好的无可挑剔。
  他侧过头来,看向越亦晚笑道:“没什么,有些诧异而已。”
  越亦晚却望着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外面的世界……也很辛苦。”
  哪怕出身豪门,哪怕考入名校,要经历的打磨和考验也数不胜数。
  花慕之怔了一下,显然是没预料到他会真的回答。
  “其实,”他不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却还是把心里的念头说了出来。
  “我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是被安保和侍从们重重包围守护的皇太子,也不是整个国家和皇室的象征。
  如同一个普通青年那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体验其他人的人生。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东宫前。
  越亦晚没有结束这个话题,而是颇为认真的看着他:“皇室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吗?”
  “也没有。大概是生活和工作吧。”花慕之失笑道:“出生为这个身份,一辈子就都得守在这里了。”
  每年的庆典也好,给政要们做陪衬也好,接受无数市民的观瞻与敬仰也好。
  他已经无法离开这个身份了。
  婚姻,工作,居住地,总归是被限定过的。
  他觉得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起身准备先下车,好伸手扶越亦晚一块下来。
  可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越亦晚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这样的。”
  花慕之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双和之前迥然不同的眼睛。
  没有表演性的友好和客套,没有蒙上亲和的滤镜。
  那眼神坚决而冷静,锐气不加掩饰的散了出来,犹如寒霜里开出的梅花。
  “你说什么?”
  “不,你可以接触新世界的。”
  “而且你可以选择很多新职业。”
  越亦晚抓着他的手腕,语气沉着而认真:“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有网络,有匿名,有伪装——在虚拟的空间,没有人知道你原本是谁。”
  “你是有选择的。”
  花慕之怔了一下,张口想要说句什么。
  下一秒,礼仪老师在车窗外敲了敲木框。
  “越先生,该下车上课了。”
  越亦晚应了一声,还算利落地先下了车。
  他踩着那双棠木屐,显然是快要掌握要领了,摇晃的幅度也小了很多。
  没等其他御侍过来,越亦晚就径直转身看向车厢内,朝着花慕之伸出了手。
  “我来扶你一次。”
  花慕之突然觉得,这个人的伪装,比自己还要深。
  他稳住了呼吸,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旁边等着上课的冯老师:小年轻就是好啊,这么快就恋爱牵小手了(大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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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一部分设定。
  皇室起名的字辈:庄善弘之 崇德尚良
  父:花弘原
  姐:花忆之 弟:花庆之
  小郡主:花崇歌
  第8章
  要上的课还有很多很多。
  越亦晚不得不多带了好几个小本子,轮流记重点做笔记。
  上午只有两节课,但知识点很密集,既要让他记下来皇室的百年变化、宗室关系,还要把临国的近代史也全部补一遍,算是对家国文化的敬重。
  下午不一定是礼仪课,也可能是语音矫正课、形体训练课,又或者是谈吐应变课。
  做了这个国家的太子妃,就大概率会在未来成为皇后。
  单单是做花瓶也是有难度的。
  要能记得清一年四季的四大礼典,不同礼典的流程和繁文缛节。
  要能够随时接受记者的采访,巧妙化解各种夹枪带棒的诘问,在国家电视台的直播里显得从容不迫。
  得体,优雅,风度,缺一不可。
  “你的发音需要控制f和h的咬字,”戴着厚重眼镜的老先生颇为严肃:“平时尾音不可以拖,控制说话的停顿,再把这篇古文读一遍。”
  越亦晚本来觉得自己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真跟着这老师矫正来矫正去,发现自己好像简直是操着二十几年方言的老农民。
  刚好皇室那边有出席军方活动的日程,这几天花慕之都随帝后外出了,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深宫里上培训班。
  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等上午下午四节课上完,偶尔还要加课复训,晚上还得去料理自己的夕清阁。
  越亦晚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把书房收拾出自己喜欢的风格,在楼下加了秋千,楼上加了摇椅和豆袋沙发,两楼都有联网的电脑和全套设备。
  ——不得不说,皇宫的网速非常快,而且有高度安全的加密系统。
  打起游戏来不卡帧不掉pin,纵享丝滑非常舒胡。
  一楼的前厅改造成了半展示台风格的存在,陈列着他的许多作品。
  水绿色的露肩纱裙,鼠灰色的中式马褂,又或者是仿维多利亚时期做的长靴。
  他本来就有意打造一个自己的品牌,之前为大品牌打工了几年做了好些设计稿,也算很有经验了。
  皇太子这一走就是五六天,听说海陆空三边都要访问交流一遍,确实很辛苦。
  太子不在,晨昏定省也给免了,他这几天都相当清闲。
  这一闲下来,小越子就跟那猫巡视领地似的,开始在东宫里转悠。
  皇宫内部暂时还不敢到处晃,真跑丢了怕碰到千年女鬼。
  曹总管是个很严肃的老先生,平日里连御侍们都颇有些怕他。
  越亦晚本来想问问能不能在院子里烤bbq之类的事儿,忽然就想起了花慕之。
  那天的对话还没有说完,他中午就离开了溯明廷,之后都在陪父亲进行访问。
  “曹先生,皇太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先生回答的中规中矩,不外乎是些谨慎的夸赞。
  不行,这么问听不出什么来。
  越亦晚琢磨了一刻,决定用更巧妙的问法。
  “那他这么多年,有放弃过什么吗?”
  曹老先生是看着太子从小长大的,一听到这个问题,神情松动了许多。
  “怎么可能不作出牺牲呢。”
  他开始讲太子放下的喜好与玩具,谈论他少年时期束之高阁的凉鞋与漫画,还有最终转手送人的演唱会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