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回房洗漱过后,纪居昕握了本书靠要床头上,看着看着眼前模糊,他手一松,睡了过去。
  从恶梦中惊醒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听到了在深夜里特别明显剧烈的敲门声。
  ☆、第91章 失踪
  今日大家都很累,纪居昕想沉沉地睡个好觉,不被人打扰,也想放跟着来的周大一个小假,让他也松快松快,并没留他在房间守夜,让他自去休息。
  本想着仅一夜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偏偏夜里出了意外。
  重生之后,纪居昕很是不安了一段时间,夜夜都会有恶梦造访,直到一点点收拾情绪,建立自信,打语言机锋,出手算计得中,心里才渐渐安宁,不再为前世恶梦所束。
  他早已不是以前的纪居昕。
  可是今夜,他竟然又梦到了那些事。
  屈辱,无望,求死不能……
  他在梦中用力挣扎,可梦境如附骨之疽,怎么也不肯离去。
  自梦中惊醒时,呼吸急促,一头的汗。
  纪居昕听到外面清脆的梆子声,将将好三声。
  房门被敲的很急,来人一面敲,一边压低声音连声唤,“纪少爷……纪少爷……”
  纪居昕顿了顿,瞳仁渐渐集中,醒过神来。
  “谁?”他声音有些沙哑。
  “小的是林平,林家下人,给纪少爷牵过马,纪少爷可还记得?”隔着门的声音隐隐带着急切,却又用力压着情绪,生怕引得屋里人不悦。
  纪居昕起身披衣,摸黑找到帕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到门前。
  林平……他记得。
  是林家下人,此次跟着林风泉出来的。因他身边只带了周大一人,偶尔周大被他派出办事时,林风泉会让林平过来帮忙伺候。
  可林平一向稳重,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
  纪居昕打开门,林平正持着一盏灯,站在门外。
  他衣衫不整,发束不齐,面有焦色,手里灯盏不大,却足够亮,四下的地方,只将他一张脸映的十足明亮,越发显的面白唇重,衬着背后沉沉黑夜,隐隐风鸣,他这模样,与书中所述深夜鬼怪像了个十足十,纪居昕忍不住皱了眉,“什么事。”
  “小人无礼……”林平先是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
  他是林家下人,一直跟着林风泉,林风泉是家族里相当受重视的子弟,身边人不会是不长眼睛没本事的。他能混到林风泉身边,察言观色是一等一的。
  林风泉与纪居昕虽然诸多玩笑,甚至偶尔会闹闹意见争个几句,但自家少爷对纪少爷的态度,他看的真真的。自家少爷对纪少爷的尊重,是出自真心的,他冷眼瞧着,在林家大宅里,几个掌权柄的长辈对于纪少爷也是欣赏有加,甚至纪少爷到家来,得到待遇相当不一般。
  大半夜突然发现少爷出事了,他惊出一身冷汗,第一个来找的,就是纪居昕。
  夏徐两家身边皆带着下人,他把事情粗粗说两句,自有两家下人斟酌要不要唤醒自家主子,然纪少爷这里,他必须亲自来。
  他的确有些小心思,纪少爷带的下人最少,性子最和善,背景最不高,他这样直接过来敲门,尽管有些不礼貌,但纪少爷不会在意。
  可是只有纪少爷,才能救他家少爷!不知什么时候起,综合心中思量,纪居昕在他心里的地位俨然高过其他人!
  他是个下人,主辱还臣死呢,林风泉真有个什么万一,他也活不成!
  所以此刻他心内惊惶,害怕的不行,却不能不硬着头皮来敲纪居昕的门,还得尽可能的躬谦小意,让纪居昕不要责怪!
  纪居昕一个皱眉的动作,吓的他不轻,万一纪少爷生气了不帮忙怎么办!届时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平汗如雨下。
  纪居昕捏了捏眉心,他有这么可怕?
  “有事但说无妨。”他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些。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林平也不会大半夜来唤他。
  “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失踪了!”林平不敢再耽搁,把这骇人的消息说了出来,因为心内极怕,眼泪不由自主溢出,他拿袖子拭面,声音略有颤抖,“我林家人,除却守夜之人,还要有另一人在夜里伺候少爷,可不必睡于少爷房间内,夜半之时来看两眼是否正常便可,今日恰是小人值此班,小人去少爷房里时,却发现房内无人!连伺候少爷的小厮都不在!”
  想起当时情境,他悲从中来,声音哽咽,“如今深夜,外面已是宵禁,小人实在没了主意,就过来扰了纪少爷……”
  纪居昕听闻林风泉失踪,脑中一阵轰鸣,扶着门框差点站不住,“你说林兄失踪?没有房里?”
  “是,小的认真找过,整个客栈也不见少爷影子……”
  “你先安静,”纪居昕定了定神,“我且问你,你可有去支会夏兄徐兄?”
  “小人同两家下人说了,想来现下两家下人正在唤两位少爷起来。”
  “如此便好,”纪居昕看了看左右,侧开身露出路,“你且进来,同我详细讲说。”
  林平进去后,纪居昕没有关门,把房间里的灯盏再引燃一个,放在桌上,总算是光线再亮了些,看人不再看鬼了。
  借着这段时间纪居昕整理思绪,深吸口气,坐到桌边,“你可是整个客栈都找过了?”
  “是,哪里都没有少爷。”
  “林兄房间内情况如何?”
  “房间内情况?”林平有些不解。
  纪居昕耐心道,“灯烛,水盆汗巾,被褥床榻,可有使用痕迹?”
  林平认真回想后,笃定地摇了摇头,“各处整齐干净,连灯油都未浅一分,皆未有使用痕迹。”
  “我记得我同夏兄徐兄上楼时,林兄正在同店里小二说话,后来的事你可清楚?可有找小二问问?”
  “因夜里要值夜班,小人休息很早,后面的事并不清楚。小人也知道少爷曾与小二聊天,发现少爷不见,到处都找不到时,小人去找了那个小二,小二道聊了一会儿他开始忙,就没再与公子聊天了,不过他有看到公子上楼,也有看到公子下楼跑出去,说是听到叫卖要买一样吃食。之后就再没注意,公子是否回来,何时出事,一概不清楚。”
  此时旁边房间传出声响,不一会儿有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纪居昕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夏飞博徐文思二人。
  二人来的及,身上只着了里衣,随手抓着件外袍,边走边穿,寻着纪居昕房间里的灯找来,进门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林风泉失踪了?”
  “二位兄长稍安,林平,你再将事情说一遍。”纪居昕引二人坐下,倒了两杯冷茶,好在如今天热,衣少茶冷也不会得风寒。
  林平把前因后果又道了一遍,三人齐齐皱眉,感觉很糟糕,林风泉显然失踪很久了,他们却谁都未察觉。
  “我与三位少爷会商量方法,你去将那位小二请来,我们再问问话。”纪居昕以言语安慰林平,不经意看到门边,周大已经收拾整齐,走了进来。
  “主子。”
  纪居昕指着墙侧三足圆凳,“你且稍坐,说不得一会儿要派你做些事。”
  周大行了礼,安静地站到墙侧,并没有坐。
  纪居昕不再管他,林平出去后,让夏飞博徐文思只留两个贴身下人在房间里,其它去门外,看着四周动静。
  “林风泉这次是摊上事了。”徐文思敲着桌子,面色凝重。
  夏飞博眸内精光闪烁,“说不得我们要闹上一闹了。”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思量,纪居昕若有所思,“二位兄长以为今日之事如何?”
  “定是那个王少爷!”徐文思眸有恨色,“自己得不了姑娘芳心,也看不得他人出风头,今日在文山寺与他杠上,我们没多留面子,他那等纨绔,下棒子打人害人之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夏飞博也点点头,“这样的人色厉内荏,心里又存不住气,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才不敢再乱来。不过今日之事虽下了他的面子,事情也并不大,他大概只想教训风泉……风泉现在应该暂时无性命之忧,久了就……”
  徐文思亦叹气,“如今最重要先找到风泉所在……谁知道那王少爷把人藏到了哪里!”
  纪居昕却指尖轻点桌面,眉心微拧,“二位兄长都忽略了一件事——书生游街。”
  夏飞博徐文思齐齐看他,面带疑惑。
  “说起来,这两日我们初到阳青,遇到的事有三。一便是这书生游街,声势浩大,牵扯甚多;二是此前酒楼提醒过,此处不太平,每月皆会有相貌周正少爷失踪;三是文山寺,我们遇到了王家少爷和刘家小姐。”
  “信息量有限,太多的细思不及,只说这三样,其一,今日我们归来,食客们皆在聊书生被抓之事,我听了几句,仿佛这些书生并不是一起被抓,而是分时段,在独自一个人时抓的,徐兄你可细细回想,我是否记错了。”
  徐文思想了想,摇头,“昕弟没记错,确是如此,细想来,像是官府皂隶故意挑着人落单的时候抓人。”
  “这其三,不说你们也明白,是因为惹了王少爷。”纪居昕捻着手指,“我大胆预测,不管是这其中哪一种,风泉兄短时间内都应无恙。”
  “独独这第二种,真若遭了,可就真是大事了。”
  纪居昕声音隐隐透着担忧,夏飞博嘴唇紧抿,徐文思声音有点抖,“不是说拐子只拐十二三岁的少年?林风泉早过了……”
  “希望如此吧……”纪居昕叹气,“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都说出来,现下不能确定,等我们再问问清楚,或可有些头绪。”
  可惜林平带来的小二,没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线索。
  同林平说的一样,店里客人一时很多,小二忙了起来,没时间再与林风泉聊天,林风泉便坐在原处与旁人聊,小二好像看到他上楼,又看到他下楼,什么时候不大记得,只记得他出门前与小二打了招呼,说是外头叫叫卖吃食的很热闹,他要尝个鲜。
  小二答应了一声,以为他会很快回来,并没注意,但自那以后,再没见过林风泉身影也是真的。
  纪居昕心内有疑问,又道,“我这里有三个问题,还请小二哥认真回想做答。”
  小二拱手施礼,神色郑重,“公子请讲,小的必知无不言。”这几位客人一看就是有来头的,在他们客栈丢了人,不是小事,一个处理不好,别说他这份工,便是这客栈也要倒霉,哪敢不郑重?
  “这第一个,我等来阳青日短,听闻阳青每个月都要走丢一两个少年,可有此事?”
  小二叹气,“回少爷,这事是有的。”
  “今日已是五月下旬,此月可有人丢失?”
  “本月初五,龙舟赛时,走丢过两个。”
  纪居昕舒了口气,饮了口茶,“我这第二个问题,请问小二哥,今日可曾有人来打听我们兄弟几个,尤其我那失踪的兄长?”
  小二认真想过,答,“这个是有的,打烊前,小的曾见两个人,问这里有没有穿竹青色直裰,相貌不俗,与三个年纪相仿的少爷一起的人,应就是你们了。”
  夏飞博徐文思齐齐一震,定是那王少爷做的!
  纪居昕眯了眼,“你可记清楚了?是打烊前,还是你忙碌期间?”
  小二正色道,“小的记的很清楚,是打烊前,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家仆穿着的人,相貌普通,眉眼精明。那时厅里早已没了客人,楼上灯熄了一片,小的以为您四位,也早早休息了的。”
  “你是如何与来人说的?”
  “这……”小二面有难色,“照我家店里规矩,自是不能透露客人事情,我一点也没说的,不过店里生意一向好,那些人如果问别人打听……小的不敢保证他们打听不到。”
  “你无须紧张,我们并未怪你。”纪居昕又道,“你说你突然变的很忙碌,再没时间同我那位兄长聊天——我再问你,那时客人为什么多起来,与往日情形可是一般?”
  小二脸色有些迷茫,“往日也是差不多那个时间上客,不过今日有点多而已。”
  “客人们嘴里都在聊什么?你可顺便听到了?”
  “仍然是书生们的事,”小二回想,“说是又有两个被抓,皆是在人没注意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忙碌的那个时间,外面正有皂隶抓人。”纪居昕指尖轻敲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