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陆九霄顿了顿,目光缓缓移至那双芊芊玉上。
  即便沾了血,也能瞧出那是一双美。
  他抬头睨了眼李二,见李二捂着脖颈,有血从指缝流出来。
  这李二床榻上的段可是玩死过人的,偶尔兴头上来时,火炭、长鞭、钳子等刑具样样俱全,就是花楼里的姑娘,也未必能受得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叫他撞见了。
  可陆世子素来没有同情心,从未管过这等子闲事。于是,陆九霄那只被握紧的脚踝后撤一步,就使得姑娘两扑了个空,重重垂落至地。
  他刚一转身,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道细微的、惊恐的、绝望的哀求声:“求你,救救我……”
  陆九霄步子一顿,不知着了什么魔,竟侧身看去。
  那种从心底里钻出来的恐惧,没有参杂一丝装模作样的情绪。
  那是真的害怕。
  他甚至能通过她起起伏伏的胸口,感觉到她呼吸间喷洒的气息,急促又滚烫。
  陆九霄混迹烟花柳巷,不会闻不出喜春散的味道,这药效要到极致了。
  微一停顿,他抬眸看了李二一眼,这一眼,直让李二心头窜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这位金贵的世子爷弯腰下去,轻轻捏住了姑娘的下颔,不急不慢道:“要我救你啊?”
  即便她此时已濒临奔溃,却也很清晰地感知到——
  眼前这个人,并不见得会比身后的安全几分。
  可一想到李二狰狞的面容上扬起的笑意,和那挂在床头的一排冰冷冷的刑具,沈时葶片刻犹豫都没有,连连点头,反复呢喃哀求道:“求你,求求你……”
  她的反应似是取悦了眼前这个男人,陆九霄嘴边噙着一抹笑,复又问:“那你想跟他,还是跟我?”
  闻言,李二第一个不愿意了!
  他挨了打出了血,凭什么便宜陆九霄?!
  可还不等他上前,秦义便横出一把长剑在他胸前,李二只得止步,与秦义大眼瞪小眼。
  此时,木制的楼梯咚咚作响。不一会儿,尹忠一身**地跑上前,眼前的境况叫他脚步慢了一瞬,道:
  “主子,姑娘找着了,果真是
  在玺园门前,不知是淋了多久的雨,眼下高热不断,哭喊着不回贺家,说是要见世子,还说若是见不着世子,她——”
  “不说话,那我可走了。”陆九霄蓦然打断他。
  尹忠懵了一瞬,才发觉世子爷不是在同他说话。
  陆九霄松开擒住姑娘下颔的力道,倏然起身。
  眼看那抹暗红衣角从自己眼前掠过,沈时葶急忙颤着拽住。
  药效使然,姑娘白皙的脖颈上爬上一抹云彩,浑身都在发抖,连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跟,跟你……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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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守宫砂
  《芙蓉帐》04
  眼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
  那只不似寻常公子哥指间戴着彰显富贵的扳指,反而十分的素净。
  沈时葶艰难地攥住他两根指,撑着力道站起身,但她腿软得实在站不住,没朝他走两步便跌过去,恰跌进男人怀里。
  这么一触碰,她便立刻忍不住了。
  姑娘家的矜持通通卸下,她本能地往陆九霄身子上贴,因着他只着了件单薄的寝衣,很快便被她弄得领口大开。
  那只燥热的心,贴在他脖颈上。
  陆九霄毫无怜香惜玉的心,直拉下那只,道:“进屋,自己能走罢?”
  沈时葶摇头,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陆九霄干脆扣住她的腰,将人往屋里拖。
  李二当场急了,匆匆追上两步道:“陆九霄!你要不要脸?你若想要人,自个儿点去,抢我的算什么?”
  闻言,怀里软玉温香的男人赤脚停下,回头看向李二,眼尾处稍稍弯起,那神情欠得很,他道:“她身上,写你名字了?”
  李二一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直至那扇门紧紧阖上,李二才恍然回神,自己两空空,到的美人被截胡了!
  他气得在屋外咒骂几句,满腹郁气得去了另一间温柔乡。
  一时间,廊下复又冷清下来。
  尹忠与秦义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最后双双垂下眼,讪讪背过身去,对满屋子的媚吟充耳不闻。
  此时,陆九霄正给小姑娘灌下一杯凉水,他将人摁在木凳上,旋即背身离开,欲让秦义去向老鸨要解药。
  喜春散这味药属媚-药最烈之一,光是靠着冷风冷水也只能救一时半会儿的急,需得对症的解药入喉,方能彻底化解。
  这李二的段向来如此,陆九霄倒是一点不意外,可他与李二不同,床笫之间,他没有用媚-药的癖好。
  然,还不等他走两步,身后那具温温软软的身子便又黏了上来,一双小攥着他腰间的衣裳,这蹭蹭,那蹭蹭……
  陆九霄眸色微暗,便听她喃喃道:“我难受,好难受…求你…求求你……”
  男人喉结微滚,缓缓回身。
  眼前的姑娘一张脸绯红绯红,像是醉了酒似的,青丝散乱,双眸泛光,轻而易举就能燎原。
  陆九霄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眼前这人是自己送上来的,他为何要忍?
  思此,他抬,捏着沈时葶耳垂重重摩挲两下,一路向下,抽丝剥茧。
  烛火之下,细腻的肌肤像镀上一层朦朦的光。柔和,又动人。
  恰是气氛正好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红色,陆九霄身形一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遂低头去掰她的胳膊。
  沈时葶不依,挣扎着拍开男人桎梏住她的,好一番折腾下来,陆九霄总算看清,那条纤细雪白的胳膊内侧处,点着一颗守宫砂。
  红艳艳,明晃晃,由不得他看不见。
  陆九霄怔了一瞬,顿时了然。
  这些花巷子几乎每隔几日便会进新人,可不是每个新人都那么乖顺听话的。
  他眉心紧锁,指甲刮过她臂上那颗朱砂痣,烦躁地闭了闭眼。
  遂即,男人的动作生生止住,几乎是毫无波澜地,大一抬,将偎在身前的姑娘推开,那力道可没有半分怜悯的意思,沈时葶猝不及防地被推到桌角,直撞腰侧,她疼得有那么一瞬间清醒过来。
  但很快又被燥热取代。
  若是别的男人,此刻这种“箭在弦上”的情形,那是天塌了也不能停下来,陆九霄却生生将那股子欲-火憋了下去,但脸色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他低声骂了两句,很快将寝衣衣带系上,转身便要往屋外去。
  可听身后的又娇媚呻-吟的哭声,他脚步一顿,旋即回身,一脸默然地将人给提了起来,他喝道:“闭嘴,再哭就将你从这窗子丢下去,信不信?”
  别说,许是男人口吻太过恶劣,都已近乎失去理智的人竟还哽咽停顿了一瞬。
  陆九霄趁疾步去往湢室。
  那儿摆着一个恰够一人的木桶,里头的水早已凉却,他半分犹豫都没有,一松,“扑通”一声,香香软软的美人顿时整个淹没在水里。
  沈时葶挣扎着扑腾两下,呛了几口冷水,扶着木桶边沿喘着气。
  银簪落地,乌发如墨,一双月牙似的眼睛泛着点点水光,倒映着窗外雨后的点点星子。
  陆九霄忽然停顿一瞬,在她看过来时,背身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陆九霄推门而出,对着门外护卫道:“去找老鸨拿解药。”
  -
  乍雨初歇,锣鼓声响,是寅时了。
  四处昏暗无声,唯有几盏立于路边的灯盏将迎安大道照得暖黄,车轮子碾过石板发出辘辘声,惊了几只檐下歇息的麻雀。
  陆九霄捏了捏眉心,换做谁,兴头之上被打断,都不能有个好脸色。
  他闭眼靠在车座里的小几上,想起那张红扑扑的小脸,那几声软软的求救声,和那满的绵柔触感,实在叫人喉咙又涩又痒。
  如此,他不由伸松了松衣领。
  他勾了勾唇角,不住想着,那姓石的从哪儿找着这么个姿色的丫头,简直要命。
  然,陆家世子的声名素来不佳,可唯独一点,他不碰雏。
  从来不碰。
  更遑论是强迫。
  倒也不是多高风亮节的品性,他只是不愿沾上这麻烦罢了。
  那种以“初次”挟持男人的女人他见多了,嘤嘤抹泪,叫人头疼。
  思此,陆九霄忆起方才怀里的人咬唇啼哭的模样,他不由抬揉了揉耳根子,就是这种,才更麻烦。
  风月之事于他,向来是银货两清的事。他最厌恶算不清的烂账和扯不清的麻烦。
  他提壶斟了杯茶,仰头饮尽,方才将心头那一股火压了下去。
  一路行至玺园,马车忽停,便有守门小厮拉开大门。
  陆九霄刚踏进门槛,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道:“方才哪找到的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