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是真的
  陆双不知道到底是何种情况,何种境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婚姻,会让她的母亲感觉到如此厌烦,厌烦到如鲠在喉,甚至不惜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也不愿意苟且下去……
  陆双翻了这文件夹里面所有的内容,大概可以通过自己的逻辑猜测出上一辈的故事。
  她的妈妈丛姗和陆栖迟的父亲陆浩然,是同一个制药研究所的同事,也是一对非常有默契的搭档。
  陆双的妈妈是陆栖迟父亲手下的临床检查员,专门负责研究成品的药物在临床上试用后的跟进和反馈,负责受试者的筛选,试药后药品的回收、销毁以及试药后的结果整理,给出定论。
  他们两个人研究了一款名叫toxic的药,是一种可以攻克人类大部分精神障碍的药品。
  这种药的研发过程非常快,从药品配置到最后定下药品剂量,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陆浩然对于toxic相当自信。他确定他的作品会在世界上引起轰动。
  可偏偏toxic上了药监局的检测线后,被有关部门退了回来。
  这种药品通过药物检测,发现了类似于毒品的分子,会有导致病患上瘾的风险。
  因此被退回来后,要求研发者重新调整里面的药剂,符合临床试用标准后才允许试用。
  陆浩然并不接受这种判定,他几次找到领导,希望可以重新检测药品成分,申请却全都被驳回。没有上级的批准,这就意味着丛姗并不能帮助他去安排后续的临床试药检查。
  后来……他们就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他们决定自己去试药。
  他们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所有人toxic不会成瘾,绝对不会!
  他们希望toxic可以帮助这个世界成千上万的人脱离精神方面的苦恼,摆脱抑郁症,摆脱各种恐惧,让这个世界充满快乐……
  陆双在文件夹中看到的内容,除了自己母亲和陆栖迟父亲的合影外,剩下的便是他们的研究笔记,他们的试药记录,以及药品定性定量的配比,还有最后的研究结果,和一些零七八碎的发现。
  他们发现这款药针对熊猫血的人没有任何副作用。
  他们还发现……服用过大剂量的此款药物,会导致心脏麻痹死亡。
  陆双觉得自己在离开学校后,从未如此认真的拜读过一份研究报告或是研究笔记。
  每一字每一句,都恨不得仔仔细细理解,都想要把里面的每一个细节研究通透。
  她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父亲,妈妈是怎么死的……当然,陆政也从未对陆双解释过。
  可是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她的妈妈非常有可能是在研究toxic,这个试药的过程中去世的。
  和陆栖迟的父亲陆浩然一起。
  但这些不过也只是陆双的猜测,她无法通过一份研究报告而读懂那么多。
  她能知道的不过只是toxic的研究,还有她妈妈和陆栖迟爸爸的一段感情。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掩盖在尘土下面的,看起来平庸,实际上里面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的故事和秘密。
  韩乾的那个保险柜,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过去她从未想要了解的一切,现在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她的面前,她躲在韩乾、自家父亲甚至是陆栖迟身后太久了,总不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陆双晃悠回医院后,便直接回了办公室。
  她在衣柜中取了一件崭新的白袍,到门诊室去坐诊。
  入了冬,肺部疾病更加猖獗,陆双的一个下午都是忙忙碌碌的,胸外科的病人大多上了年纪,一家老小陪着来看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化不开的紧张。
  陆双只是在想……若是她的妈妈还在,也该有这些老人般的年纪了。
  她会不会依旧很美,会不会依旧优雅,会不会像这些老人对待儿女那般,慈眉善目。
  她不知道陆栖迟一家,和他们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搀和在一起的。
  她的妈妈和陆栖迟的爸爸在一起,自己的父亲又取了陆栖迟的母亲当太太。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若是说出去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不知道是谁先亏欠了谁,但最后的最后,谁也没有获得原本该有的幸福。
  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现状了。
  下午的门诊结束后,陆双连白袍都来不及脱便往自家父亲的病房走。
  她没有敲门,拉开门把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此刻陆栖迟正坐在自家父亲身边,手中拿着水果刀,优雅的削着苹果。
  陆双有这么一丝愧疚,觉得很多事情她都做的不好,她太过自私了。
  她和陆栖迟同样是从一个重组家庭中走出来,陆栖迟可以一切如常的对待她的父亲,她却不能用同样的爱对待陆栖迟的母亲。
  不能刺激到她的病情不过只是一方面,其实从陆双的潜意识里,对三年前那晚的事情一直无法释怀。
  可是今天,当一切证据告诉她,田羽清并没有说错的时候,原本的满腔愤怒便渐渐变成了愧疚。
  陆双缓步走进去,失神落魄的拉了椅子坐在陆政病床的另一边。
  陆双并没有抬头去看陆栖迟的脸,只是将视线定在病床的边缘,淡淡道。
  “陆栖迟,我有事情要和爸爸说,你回避一下吧。”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栖迟是我儿子没什么可回避的,有话快说。”
  陆父或许已经察觉到陆双的异样了,他摁了遥控器升起自己的床头,拧着眉心抓了抓陆双的手。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和阿乾吵架了?”
  “没。”
  陆双回答的很木讷,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
  陆栖迟依然故我的削着手中的苹果皮,一圈又一圈的果皮没有断开,完整均匀的舒展开来。他并没有抬头,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此刻诡异的气氛,以及陆双的失常,他不敢展露出过分的关心,这不是他现在该有的表现。
  “爸……我妈是怎么死的。”
  陆双淡淡问道,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部关节几乎泛着白。
  陆政一愣,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从没想过陆双会问这个问题,毕竟陆双妈妈在她四岁的时候就走了,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几乎不记事的,这么多年来,她从未问过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一切,只是每天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过着她自己的小日子。
  陆政甚至以为,这个问题,陆双一辈子都不会追究了。
  可为什么偏偏会是现在……
  “双双,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陆政的神态有一丝慌张,他和陆栖迟的视线交汇了一会儿,却又各自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你们两个……有事情瞒我?”
  陆双舒了口气,只是冷然继续道。
  “爸……我想听句实话,我妈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是因为……toxic吗?”
  陆双觉得这样的话一出口,整个人都渐渐如释重负。
  她的心中早就有猜测,她不过是把那些猜测抛出来,渴求一个答案而已。
  “啊……额……这……”
  陆政有些语塞,但陆栖迟却好像趋于平静。
  陆栖迟知道,应该是韩乾那个家伙,故意把一些事情透露给陆双了。
  韩乾说过,陆双有知道真相的权利,陆双也需要成长。他能想到的,陆双会知道的途径,无非只有韩乾。
  “我妈妈是因为试药去世的吗?”
  陆双又问,只不过这一次反问,话音中更多的是肯定。毕竟她已经从自家父亲的脸上,大概读到了答案。
  “陆双。”
  陆政低唤着。不像往日里亲昵的叫她一声双双,态度更加严肃了不少。
  “你妈妈已经去世了二十四年了。二十四年并不短,二十四年很长,足够让一些事情变得物是人非。现在这个时候再去考虑你妈妈为什么去世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我想知道真相。那该死的toxic到底有什么研究价值,至于搭上自己的命。还有……爸,我妈她出轨了吗?”
  陆双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出轨那两个字,是极其艰难的从唇瓣中溢出。
  陆栖迟手中削得完美的苹果皮断掉了,他将刀子和水果放到桌子上,忐忑的逡巡着陆父的情绪。
  陆政愣住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惨白。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用力捏住被角,眼睛就像定在了陆双的脸上。
  “我猜的是真的吗?”
  陆双又问,这一次却被陆栖迟抢先一步拦了去。
  “陆双,现在这种时候,你有必要了解这么多真相吗?爸身体不好……”
  “好,那我不问了。”
  陆双淡淡答,叹了口气便要往外走。
  却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被陆政叫住。
  自家父亲的声音格外艰涩,透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嘶哑,好像用了很多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一番话。
  “你猜的对,陆双。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介意什么。你妈妈她是不爱我了,但我不想放她走……”
  说完这些话,陆政便开始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