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没什么不行的”,她说,“你呢就安心闭关修炼,钱的事有我,虽然我挣不到什么大钱,养活咱俩还是没问题的。”
  “那不行!”我摇头,“这样吧,你不是说三个月就够么?我去辞职的话,上个月的工资公司应该会给我,这样的话我手里大概有三万。房租我刚交了半年,省着点花的话,也能坚持几个月。万一我钱不够了,你借我点就行。”
  叶欢看看我,“咱们都是在外面走的,不要拘泥小节。我说了负责就一定会负责,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必要分的那么清。生活方面你不用操心,我会来照顾你,把你的心思都用在研究秘术上,你要真想报答我的话,那就做一个真正的术数高手。”
  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墨迹就矫情了,“行,那就这么定,我明天就去辞职!”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公司打开邮箱,将写好的辞职信打印了一份,同时开始收拾东西。周围的同事一看都很纳闷,但又不敢明着问什么,一个个心神不安似的。
  “你们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小高见众人不说话,自己站了起来,“林哥,是不是又有什么内幕了?”
  “能有什么内幕?”我继续收拾,“别瞎想,好好干你们的活,我准备辞职了,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一起聚聚。”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制作部办公区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外面的噪音以及几台工作站的风扇声。
  我看看他们,淡淡一笑,“有那么吃惊么?我太累了,想换个工作而已,走了以后大家还是哥们儿,又不是见不着了,瞧你们一个个那假深沉的样儿!”
  “哥,小雨知道么?”小高低声问。
  “还不知道”,我说,“回头我会跟她说的。好啦好啦,你们都别看了,干活!”
  大家没再说什么,但看得出情绪都很低落。在公司两年多,我钱没攒下多少,人缘却还不错。制作部的正牌领导巍哥,是典型的三天打鱼九天晒网,经常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虽然是副总监,但他的散漫让我成了这个部门的实际负责人。如今制作部的这些骨干,基本都是我带出来的兵,所以我这么一走,他们心里都空了。
  我一看这阵势,必须得说几句,稳定一下军心,不能给公司留个烂摊子,那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弟兄们,姐妹们,你们听我说几句”,我清了清嗓子。
  大家一听,纷纷站了起来,有几个女孩脸上还挂上了泪痕。
  “我来公司两年了,辞职的话本来应该先见咱们老板”,我一笑,“这次事出有因,所以我也就不顾及程序了。我当副总监一年多了,承蒙大家照顾,总算没捅什么篓子。虽然我准备离开公司了,但咱们的私交还在,还是铁子!大家别因为我的离职而影响心情,把手头的工作做好,不要给巍哥拆台,也算给我个面子,对公司也有个交代,拜托了……”
  “哥你放心,我们明白!”小高说。
  “好了,都干活吧,我去找老板!”我举了举辞职信,“晚上七点半,谁也不许请假!”
  我们老板姓路,人很黑,排行老三,我们都称他三爷。
  三爷看着桌上的辞职信,良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吸着雪茄。我在他对面坐着,屏气凝神,不敢随便出声。三爷是个很义气的人,也是个爱才的人,当初公司准备提拔我的时候,众说纷纭,是他一锤定音拍了这个板。
  我那时是个新人,入行只有九个月不到,乍被提拔,兴奋不已。来向三爷谢恩的时候,三爷也是像今天这样沉默良久,然后盯着我说了这么段话,“林卓,你有才,我爱才!提拔你是因为你能干,也是因为我那小舅子张巍实在指望不上。你好好做,将来做得好,我直接提拔你当副总。还有,以后有什么事,你不用通报张巍,可以越过他直接找我谈。”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正是因为感念三爷的知遇之恩,我才几次拒绝了老唐的邀请。如今,我突然来找他辞职,三爷明显是有点难以接受,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亲信了。
  “林卓”,他看我一眼,“是不是待遇方面不太满意?还是说张巍为难你了?你说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三爷,巍哥对我挺好的,待遇上我也挺知足的”,我迟疑了一下,“我辞职是因为别的原因。”
  “老唐又挖你了?”他问。
  我心里一怔,老唐找我的事那么秘密,三爷是怎么知道的?
  “没关系,你直接说,他对你垂涎已久,这事早是公开的秘密了”,三爷一笑,“他能给你的,我可以加倍给你,留下吧,公司需要你。”
  我挺感动的,但是我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反悔。
  “三爷,我跟您直说了吧,老唐那我是不会去的”,我说,“我辞职也不是为了跳槽,而是……”
  “是什么?”他看着我。
  “是因为我爷爷的遗愿……”,我平静的说,“我们林家世代都是风水师,爷爷不希望祖传的秘术失传。这十年来,我受尽了各种考验,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继承家学了,为了这个,我必须放弃现在的工作。以前小,什么都不懂,这些年成熟了,爷爷的心思也就能明白了,林家只有我一个孩子,祖传的法统不能在我这里失传,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三爷静静的听我说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林卓,你爷爷是不是林五爷?”
  我一愣,“是啊,您怎么知道?”
  三爷笑了,“林五爷和我爷爷有交情,是老朋友,这么说来,咱们两家可是老交情了。既然你是林五爷的后人,那你做的对,你们林家的本事的确不能断了传承。这样吧,你回去学去,职位呢我给你保留着,工资待遇提高一倍,照发。等你学成之后,你再来辞这个职。”
  “那不行,我不能不干活还白拿公司的钱!”我坚决推辞。
  三爷看看我,“林卓,在这里,你是我的员工,离开这里,你我还是哥们儿。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圈子有多乱,就算你想踏踏实实的做生意,短不了别人看你不舒服,暗中给你下个镇魇。我交了那么多和尚老道风水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身后能有个高人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把么?林五爷我没见过,但听我爷爷说过,老林家的本事大的很。将来等你学成了,万一我这有点事求到你,你还能记得我这个哥们儿就行,我没别的意思,就这么点要求。”
  “三爷……”
  “别叫三爷,叫三哥”,他说。
  “呃……三哥”,我很感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钱我不要,将来要是用得着我,尽管说话,我一定尽力!”
  三爷笑了笑,“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报告我收下,事就这么办吧。”
  我知道三爷的脾气,再说别的也没用了,“谢谢三哥,那我现在就回去,等巍哥来了,把事情跟他做一下交接。”
  三爷点点头,“去吧。”
  从老总的办公室出来,迎面碰上了李小宁,她脸色阴沉的看着我,“林卓,什么意思?我逼你走了么?”
  “小宁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有别的事”,我解释。
  她根本不听,冷冷一笑,“是因为杜小雨吧?你们倒是很默契,一个请假,一个辞职,躲谁呢?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小肚鸡肠,为了一点不痛快,就要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不是小宁,你听我说……”
  “嗨,我说林卓!你丫怎么回事?”急匆匆赶来的张巍喊了一嗓子,“听说你要辞职?你有病啊,你辞职了我怎么办?”
  第12章 五玄经
  李小宁见他来了,不好当着他的面和我掰扯,“林卓,那就这样吧,我要去开个会,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
  “哦,好”,我松了口气。
  “哎呦,小宁,今儿可真漂亮……”张巍就是这样,不管多大的事,一见到美女立马就扔一边了。
  李小宁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张巍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很久,迟迟回不过神来。
  “哎哎哎,我还在这哪,你刚才想说什么呀?”我拍拍他。
  “哦……啊?”张巍一愣,想了想,“哦对了,听说你要辞职,为什么呀?没吃错药吧你?这是要跳槽吗?”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估计至少要用半年时间……”,我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就是这么回事,你能理解吧?”
  张巍看看他姐夫的办公室,“我不理解,你就能留下?你和他说过了吧?那我也甭再费唾沫了,走就走吧,没准换个环境你能做得更好。哎对了,你这一走,制作部这边有谁能顶用的,你得给我交个底,不能让哥们儿手底下没人用啊!”
  我一笑,“这个你放心,我会给你交代清楚的,你现在是不是要去见三爷?”
  “是啊!”
  “那行,帮我个忙”,我说,“你帮我跟三爷说一声,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不能那么办。”
  “什么事啊?”张巍纳闷。
  “这个你别问了,帮我把话带到了就行”,我笑了笑,“好啦,你去见你姐夫吧,我得去办手续了!”
  两天后,离职程序结束,我再次跨入了无业游民的行列。想想真是挺感慨的,我在这里拼了两年才得到了这个位置,离开的时候却仅仅只用了两天。但是我丝毫不后悔,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
  也许有人会问,你为什么拒绝三爷的好意?原因很简单,我不想无功受禄,更不能坑了三爷。叶欢说的对,凡是有缘学术数的人,做其他的工作一般都不顺。传媒圈是个特殊的圈子,和风水圈同属,所以不会术数之时我在这里还能混的不错。可一旦学了林家的秘术,再占着公司的位子就可能给公司的运气造成影响。三爷不懂这些,但我既然懂,就不能自欺欺人。
  辞职后,叶欢让我休息了几天,然后开始正式闭关。这天晚上,她带来一个大铜碗,一袋红豆,一袋黑豆,一盒檀香以及一个紫铜罗盘。
  “你看书的时候,把罗盘和铜碗摆在桌子的两角上”,她吩咐,“红豆为阳,黑豆为阴,遇到想不通的地方,就抓几个豆子扔到铜碗里,等着铜碗满了,你的修为就超过我了。”
  我看看那碗,“看来要装满它,得个一年半载的吧。”
  她一笑,“我学的是法术,对术数只是略通,这方面想超过我并不难。我推算过,你的闭关要分三次进行,这碗里的豆子满了,一次闭关也就结束了。从明天起,我每天给你送饭,但不和你说话,送什么你就吃什么。如果你有想不通的问题,先不要问我,用纸条写下来,第二天我来的时候给我,隔一天我会给你答复。”
  “嗯行,那我闷了可以出去走走么?”
  “不可以”,她说,“每次闭关结束,你可以休息七天,那时候我会搬来和你一起住,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而且在你第三次闭关结束之前,身上绝对不可以带任何财物,一切开销,我来解决。”
  我一笑,“这么说,我成了你的保护对象了?就是闭关结束的放风期都得被你看着?”
  她也笑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我不跟着你的话,你会疯了的。好了,时辰已到,我得走了,剩下的时间交给你了,加油!”
  我点点头,“好,有劳你了。”
  送她出门的时候,我把钥匙给了她一副,她接过来微微一笑,转身下楼了。
  回到房间里,我伫立良久,心神慢慢平静下来,从包里取出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也许是心静的原因,我似乎出离了,变的非常敏感。
  看着桌子上的林家秘术,我不禁想起了爷爷,十年前他把《无双谱》传给了我,直到今天,我才算有资格真正的开始学习它。
  我后退几步,跪在地上,给爷爷,给林家的列祖列宗,给这霸道奇绝的林家秘术磕了几个头。之后站起来拉过椅子坐下,解开油纸包,开始了我人生第一次闭关。
  油纸包里有两本书,上面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名为《津南玄门林氏族谱》,下面则是一本非常古老的线装书,名为《郁罗山九真正道无双谱》。
  既然是族谱在上面,那爷爷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先看这一本。我双手合十,静心片刻,拿起族谱,掀开了第一页。族谱的扉页上,记载的是我们这一家族的来历,我看了之后颇为吃惊,因为和爷爷跟我说的版本完全一样。
  据这族谱记载,我们林家的祖宗名叫林江河,清朝时是江汉一代有名的风水大师。同治九年,他与另外两位南方风水师一起,受直隶总督李鸿章之邀,以为天津机械局选场定址为名来到北方,为清廷秘密的办一件绝密之事。
  他到天津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当时天津总兵的外甥女,满洲镶黄旗人辉罗阿珊。他与阿珊如何走到一起的,家谱上没有明说,只说是数月之后,阿珊有了身孕,他俩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那时候大清虽然是帝国斜阳,但满汉大防依然牢不可破。阿珊的舅舅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到保定直隶总督府找李鸿章告状,非要严办林江河。
  李鸿章与林江河是故交,可阿珊的舅舅是满洲亲贵,得罪不起。最后在他再三斡旋之下,阿珊的舅舅才算给了李大人一个面子,答应说只要林江河与阿珊分手并保证再也不来北方,他就饶林一条性命。
  林江河本想带阿珊远走高飞,无奈身负机密之事,最后只得忍痛与阿珊分手。临行之际,他给阿珊留下一本书,为未出世的儿子留下了一个名字。
  这个孩子就是我爷爷的爷爷,他叫林念山,那本书就是我眼前这本《郁罗山九真正道无双谱》。
  林念山出生之后,阿珊怕舅舅不容,连夜将儿子以及一些金银细软交给了贴身婢女素云。素云逃出总兵府后,藏到乡下隐居起来,为了抚养小姐的儿子,她含辛茹苦,终生未嫁。
  十八年后,林念山长大了,不识字的素云将《无双谱》交给了他。凭着过人的天赋,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书中的风水秘法,不到三十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林家也成了津南一带有名的富贵之族……
  我合上书,闭上眼睛沉思良久,这些事情为什么爷爷不告诉我?能让林江河抛妻弃子的秘密之事,又是什么?
  后面就是纯粹的家谱了,林念山有一妻三妾,共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长子林承业就是我的太爷爷。自林念山开始,林家在天津传了五代,到了我这一辈,就剩下了一棵独苗,那就是我,林卓。
  我继续往后翻,在最后一页上发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是爷爷用圆珠笔写下的,“林卓,无双秘术共分三段,你不可贪多,务必求稳,宜步步为营。林家数代祖先,皆止步于《五玄经》,因而祖宗有训,五玄不通,不可擅动神谱。孙儿需知,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玄门根基,在于德行,望你学成之后,立身正道,好自为之。”
  “爷爷放心,孙子都记住了”,我心里默默的说。
  放下小册子,拿起《无双谱》,顿时感觉到了这秘术的沉重,其实这就是传承,当我打开这秘术之门的时候,林家数代的希望与荣光也就落到了我的肩上。希望列祖列宗保佑,让林卓能学有所成,不辱没家风,不给祖先丢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打开《无双谱》,我眼前不由得一亮,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开篇就是《五玄经》。
  《五玄经》实际是一个统称,分为五篇,分别是《生克》,《制变》,《术玄》,《咒禁》和《无极》。
  这时我才明白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从我打开《生克》篇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其中的玄奥之理深深的吸引住了。这篇经文讲的是五行之间的关系,但绝对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种简单的生克比和,而是五行变化的内在精义。
  比如金逢天火克而生阳水,逢地火克而生阴津,逢由来之火克而生暗邪,暗邪者,泛淫之水……这上面把金,火,水之间的关系分析的极其透彻,玄妙异常,我似乎发现了一个神奇的新世界,不知不觉间已深深投入其中。
  天亮之后,叶欢来了,进屋看看我,将早饭往桌上一放,转身走了。我根本没空理她,抓过包子一口一个,塞了几个之后,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捧起书继续钻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