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天下大势
  “魏国,强在李俚变法。在政治上,废止世袭贵族特权,选贤任能,赏罚严明。经济上尽地力、平籴法。极大地促进了魏国农业生产的发展,使魏国因此而富强。律法上,汇集各国刑典,著成《法经》一书,以法律的形式肯定和保护变法,固定封建法权。”
  红恒轻而易举答道。毕竟来了还是有好些天,作为诸侯国的公主,对敌国情况有基础的了解也是正常。
  “那你可知,未来大势如何?”霞光继续提问道。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战国时代已经太多战乱,生灵涂炭,所以最后必定人心归一,世界一统。”
  “好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你预测,未来世界谁会成为那个统治者。”
  “人心所向之处,即为帝王大一统之地。七雄并举,谁能称霸,尚未可知。”
  霞光有些慌神,这里可从没有一个姑娘会如此大胆,敢口出狂言预测未来。但是红恒举重若轻,自信笃定的样子,倒是让霞光有些措手不及。
  “好,好,姑娘说得真不错。”众人听完红恒的回答,也都拍掌赞赏。二公子恰如其时地来到红恒身边,一边鼓掌,一边道:“好个聪慧伶俐的姑娘,我再问你,你可知魏国最大的敌国情况如何?”
  “多谢公子谬赞。”红恒回头看了一眼二公子,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礼貌性回道,“魏国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金丝茶杯此刻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眼里还是那样疑惑,却又在听到红恒回答后,眼里闪烁着一点别的情感,比如惊喜,只是这种情绪被他隐藏得太深,若不是红恒千年修行已成妖,怕是任何人都感觉不到这一点点的变化。
  “此话怎讲?”二公子继续追问道。
  “人之一生,时时刻刻都处在变动之中,穷则思变,富易骄奢。若是国力衰退,朝不保夕,君王必定日夜担忧国事,国富民强指日可待。若是久富不衰,则易精神怠慢,自我倨傲,危亦。”红恒脑子里想到什么就回答什么。虽然自己只是一只狐妖,可也是千年修行而来,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晓几分的。
  “姑娘,那依你之见,当今天下,哪几位君王励精图治,值得你尊敬?”霞光问题一出,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红恒,想知道她如何回答。
  “这个......”红恒有些犹豫,这可不是一道普通历史题随便问答一下那么简单,如果自己不小心说出来历史事实,改变了历史进程,那问题就大了,这是要触犯天条的。这样想着,略一沉吟,红恒继续抬起头来,脸带微笑说道:“纵览天下,百花齐放,奇人倍出,这正是天下大争之时,若说敬重,我认为但凡有品行,怜惜百姓又有普世智慧之人,都值得敬重。无论是市井之民,还是皇亲贵胄,只要有一颗救世之心,皆可为之,皆可敬之。”
  “好,好,好一个皆可为之,真是说出了我辈心里话啊。”旁边不知哪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七尺大汉,走到围观群众前面来,对着红恒喝彩道。
  “姑娘这话说得有理,但不知以姑娘之才,若要投身报效各国,姑娘想去哪里?”霞光继续发问道。
  “有才之人自然去识人辨人之地。”红恒并不接招,只是继续绕弯子道。
  “哪里可识人辨人?”
  “人心相通之处,便是辨认之地。”
  霞光知道再问不出来什么了,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倒是红恒看着她,眼带笑意,问道:“刚才一直是姑娘问我问题,那现在我可否问姑娘几个问题?”
  “姑娘请问。”霞光倒也是讲理之人,自己问完了问题,自然要允许对方提问。
  “姑娘如此关心国家大事,心系天下存亡,想必也是有识之人。请问姑娘可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之说?”红恒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霞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这可是战国时期,佛教还没有正式传入中国,这些古人哪里能知道这句话呢。红恒就是想看看这位姑娘到底什么来历,是陌路人还是同路人。若对方答对,那她们就是一路人,若对方回答不了,那就萍水相逢罢。
  “我来替她回答吧,”一直坐在旁边观察,不言不语的金丝茶杯走过来,突然插嘴道。
  霞光看向他,眼里是说不出来的诧异。二公子更是惊讶得张大嘴,差点下巴掉下来。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人能引起大公子如此强烈的兴趣,竟然替霞光解围。
  “我虽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话,不解菩提之意,但自觉其中玄机极其深奥。若说含义,我想我的理解就是,虽然我们人都是四肢加一个脑袋,但内在灵魂千差万别。每一个人都极其特殊,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和天赋,带着不同的使命行走人间,所以他们内在也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敢问姑娘之言,可是这个意思?”金丝茶杯把话转递给红恒,请她做出判断。
  红恒一时惊诧,想不到古人也有这样智慧之人。她原本想试一试这个霞光是否是同类,却不想被大公子给回答正确。关键是,无论外形还是言谈,她都觉得这个人过于出类拔萃,非常危险。
  “这位公子理解力和判断力及其敏锐,聪慧异于常人。小女佩服。”红恒看着大公子投过来的眼光,不由谦虚说道。这个大公子平日里不动声色,一说话有礼有节,想必也是个大人物。在不知对方背景时,还是尽量谦虚低调行事稳妥些好。
  “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姑娘过奖了。既然姑娘与小妹开始了论辩,不知阁下可否参加?”大公子看着红恒,眼里却是满心期待。
  这下,不仅霞光和二公子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连总是平稳憨厚的武将汉子也是一脸懵逼。咱们大公子什么时候对这种热闹也感兴趣,竟然自己亲自加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看向红恒的眼神,不由深邃了起来。
  “这个女子,倒真是不简单。”二公子在一旁依旧嘻哈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公子加入对辩,心里却也是有了几分玩味。
  “好,好,越多人参与才越好玩呢,姑娘,你说是吧?”这回,连店主也帮忙附和了。他今天真是吉星高照,来了这么一批人帮他热场子,那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他这小店里人满为患,上菜的人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姑娘真是人才啊,这出口成章,一个问题就把我们老大给吸引过来了,我霞光甘拜下风。”霞光看着大公子略带喜悦的脸庞,自觉地说道,“姑娘若不介意,我就把我的位置让出来,请姑娘和我家大公子对辩如何?”
  “霞光姑娘好气度。我们都等着听两位对辩呢,两位不如就开始吧。”旁边的店小二今天也是兴奋不已,他是个人来疯,一看见人多热闹,心情就很爽。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我自然乐意。”红恒嘴角一开,微笑如莲花般在脸上绽放,看得旁人如痴如醉,心驰神往。
  “姑娘纵览天下大势,我很想听听姑娘对当今各国的分析判断。”大公子见红恒答应,出声问道。
  “大公子既然想知道,那就露丑了,不当之处还请见谅。如今战国七雄之势态已成,燕赵韩魏齐楚秦割据一方,虎视天下。各国招贤纳才,励精图治,就等着一统天下,称霸诸国。所以如今也是贤能士子摩拳擦掌,大展宏图之机。粮食军械、水利农耕,都急需发展。当此之时,哪个国家得到了最多的人才,哪个国家就有机会成为天下霸主。”红恒如数家珍,一口气说道。
  “那姑娘对于招贤纳士,可有良策?”
  “良策自是有,只是此乃上古天密......“红恒见好就收,“这可是关于未来七国国运之智慧,岂能轻易告之。”
  可也就是这样,大公子的胃口被调了起来,看向红恒的双眼,不由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姑娘,你的茶到了,先喝杯茶水,咱再继续对辩吧。”店小二见战况激烈,本不想搅扰,又担心姑娘口渴,所以借着问答的空处,见缝插针地给红恒递过来她点的茶水。
  红恒这边正对辩得起劲儿,不甚在意这个,接过店小二的茶水,转手就随意放在桌上,继续看向大公子。
  “公子,敢问当今各家兴邦之策,您如何看待?”
  “大争之时,百花齐放。君主贤能,各用其策。然而放眼天下,兴邦国策,被世人看好的,无外乎墨儒法道。墨家兼爱、非攻,此乃天之大势,世态趋同,只是如今大争大伐,非太平盛世,恐常人所不及;儒家护周礼,重教化,尊序重教,长青基业非一朝一夕之功;法家以法治国,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此乃人心敬畏,威严明厉之术,乱世当出,富国强兵,雄霸天下指日可待;道家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各受天命,此乃上古神方,以无为治有为,需天兵良将,上古神灵方可成事,常人难破天道。”大公子侃侃而谈,论起道来左右逢源,信手拈来。
  红恒一眼看过去,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大公子言谈不俗,举止有度,神情虽倨傲冰凉,却冷静识人观事,心中深藏丘壑,便是王侯将相,也莫过如此。当下打定主意,日后要好生留意此人。
  “公子方才所言,各家利弊分析得入木三分,精辟透彻,小女好奇,公子可有各家门客?”
  “姑娘有所不知,不要说几家学派门客,就连这几个学派的开门祖师爷见了我家公子,那也是要尊呼一声“贵公子”的。”二公子上前,自豪骄傲地插话道。
  “不得无礼。”大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公子,厉声喝道。
  “那么姑娘可还满意在下刚才的回答?”大公子见对面的人似乎在审度思考着什么,不由问道。
  “大公子好见识,言谈不俗,小女佩服。”红恒恭恭敬敬回道。
  “在下游历四方,喜交天下才士,姑娘方才所言所问,甚有观览天下之志,在下赏慕,可否恩赐芳名,改日必登门拜访,以礼答谢今日对论之教,”
  “公子过谦,小女不敢。萍水相逢,来去无牵,今日有缘得见公子,心意已足。若是有缘,他日自会相见。”说罢,红恒一饮而尽桌上的茶水,对着众人拱手作揖,准备告辞而去。
  “我家公子问话,你岂有不答之礼?”霞光一柄长剑出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红恒面前,拦住去路。
  “人各行其事,各尽所能,我并不欠你家公子,为何他有求我就必有应?”红恒并不怯场,这等小伎俩,对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霞光,放下剑,不得无礼。”红恒的话音刚落,大公子的命令随声传来,音量不大,却明厉威严,让人闻之惧胆。
  霞光有些委屈,回头看着大公子,满眼的不解和无奈,却在接触到大公子阴沉下来的眼光时,乖乖地放下剑,手颓然垂落在身侧,眼神低落。
  红恒却并不回头,一个大踏步,迈出茶楼,潇洒恣意,飘然若仙。
  大公子和二公子望着南宫凤飘然而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回到府内,红恒第一件事情,便是了解战国四公子。刚才所见之人,她不用动脑子也知道,必是战国四公子之信陵君。当今之世,战国四公子名扬天下,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齐国的孟尝君田文,四人皆礼贤下士,招揽宾客,以相倾夺,辅国持权。盛名之下,四人又各有各有的风流。信陵君乃四君子之首,权谋策算,无一不精。作为昭王之子,他胸怀天下,举止有度,既可礼贤下士,又可带兵打仗,刚才那大公子,不是他是谁。
  看他刚才那样子,想来是希望收揽自己到其门下。可是红恒在南国怎么着也是一国公主,岂有委身下士之说。除非,除非他自己找到我。可是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想来他应该找不到的吧。
  红恒这样想时,心里竟然开心起来,又莫名其妙失落。如果自己能在这个朝代结交信凌君做朋友,那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可是,她又如何能把自己一国公主的身份泄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信陵君,也是问的太唐突了。
  “公主,门外有人找。”红恒刚刚找出战国四公子的典籍准备翻阅,贴身丫鬟小石头来通报。
  “找我?”红恒一时有些诧异,她来到这个时代,现如今并没有朋友,怎么会有人来找她呢?
  “公主,对方说把这个给您,你就知道了。”小石头递过来一个金丝茶杯,杯口还湿润着。
  “天,竟然是信陵君。”红恒一时有些惊诧,这怎么可能呢,信陵君,他竟然真的找到我了。红恒有些按耐不住心跳,真的,自己刚刚还想着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这个信陵君果真是厉害的,他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了。
  “快快由请。”红恒下令,自己则快速打扮收拾,整理好衣裙,来到客厅会见信陵君。
  “公主在上,信陵君冒昧前来打扰,实在唐突,请公主海涵。”信陵君来到大厅处,双手做辑,向公主致意。随身跟着他的三人留在了传侯厅,等待召唤。
  “信陵君过谦了,是南宫凤言语晦涩,让您一路好找,还请信陵君海涵。”红恒内心愧疚,又有些开心,能够和信凌君如此礼相来往,实在是一件人生幸事。
  “信陵君,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礼貌完毕,红恒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我派了特殊使者一路跟随你,就自然而然找到了。”信陵君取出袖子里的信鸽,指指它的脑袋,微笑说道。
  “原来如此,信陵君果然好方法。”红恒坐在南宫凤的主位上,夸赞道。
  “我信陵君纵横战国多年,如果这点本事都没有,也枉然来此一遭。”信凌君微笑着,云淡风轻说道。
  “那么,既然信陵君知道我的身份了,现如今,你还打算和我做朋友吗?”南宫凤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何不可?”
  “若他日两国战场对峙,你我当做何决断?”
  “战场自然是战事交锋,朋友自然是朋友相待。你我倾言笑谈,今朝有酒今朝醉,还管明日空樽?”
  “这......你我以漫谈天下大势相识,可惜身份决定意识。我认你这个朋友,但他日你我对战战场,我也绝不会手软。”
  “正是如此,当好。”信凌君淡淡微笑,似乎世间一切都静止下来,今日惺惺相惜之才情,惹人顾盼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