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梁洛仁每隔三五日便要进一次皇宫,只要进皇宫,几乎都要三更以后才会回府。
  在林菁进梁府的第三天,恰好梁洛仁进宫,入夜之后,她便翻出了厨房。
  官员们的书房都是府内守卫的重中之重,不仅有侍卫的岗哨和巡逻,还有隐匿起来的两名暗卫。
  正是如此严密的防守,才引起了林菁的兴趣。
  她从花园捞到一只野猫,躲过明哨,跳进了书房的院子,用猫引走了其中一名暗卫,指尖弹出一只轻飘飘的小虫,趁另一名暗卫打喷嚏的瞬间,窜进了梁洛仁的书房。
  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暗格和机关。
  探过连正书房之后,她大约明白了,这些人表面上的书房只是一个摆设,真正的有用的东西都藏在更深处。
  她手脚敏捷,很快便找到了机关,盛放卷轴的瓷缸有一根伪装成书卷的木棍,用力推动之后,书房的后墙缓缓移动,露出后方黑漆漆的密室,她正想进去一探究竟,却不想从里面冲出一个人影,在月色之下露出一道白光,竟然还是带着兵器!
  林菁立刻见招拆招,她旋身躲过尖刀,掌劈敌人后颈。
  对方反应奇快,头不躲反而向下,腰身一转,直击她肋下!
  林菁身轻如燕,足底一蹬,从他身上掠过,抽出龙雀去刺敌人咽喉。
  那人用刀刃一挡,只听一声轻笑,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妹,不记得师兄了?”
  “司奉龄!”林菁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夜探朔方城被人暗算,醒来时候发现策划一切的人正是自己师兄,那种悔恨、煎熬、失望、害怕的情绪至今仍不能忘,在拔延部险些受辱的情景历历在目,愤怒随着热血冲上头顶……林菁一开始还想留个活口审问,现在只想为师门清理门户了。
  司奉龄武功并不见长,林菁陡然发力,只用了两招便制住了他。
  在龙雀欲动之前,司奉龄开口道:“那枚骨片还好用吗?”
  林菁手臂肌肉绷紧,强行止住自己向着他脖子砍下去的冲动,“别以为提起这个我就会放过你!”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司奉龄不为所动,继续道,“如果你能逃出来,我许你一件事,这样我们便扯平了。”
  “我不需要。”
  “师妹,你杀不了我,连师父都会留我一命,你没有杀我的权利。”他没戴面具,伤疤嶙峋,笑得狰狞。
  回到军营后,林菁立刻想办法联络师父,在临走前,孟继良只留下一个地址,有什么事只能寄信到此处,再进行中转,她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信件,在不清楚师父态度的前提下,她就算再想下手,也不能真的杀了司奉龄。
  林菁一拳打在司奉龄的脸上,“砰”的一声。
  “不准叫我师妹,你不配为人师兄!”
  司奉龄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因为手被制住,他用舌头在里面顶了顶被揍的地方,轻轻嘶了一声。
  “松手吧,师妹。”他压低了声音,要命的勾人,“这样贴在男人身上可不太好。”
  林菁像是挨到了一条毒蛇,骤然站了起来。
  司奉龄半坐着,伸手揉了揉下巴,他眼睛毒辣,一瞄林菁的身段,就知道她没在拔延诃勒手上吃亏,这女人果然真正的狠角色,他好不容易把她送进了草原,反而又成全了她的一次威名。
  真是……有趣极了。
  林菁没搭理他,她迈步朝密室走去。
  “那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司奉龄道。
  “哦?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难猜。”司奉龄靠在案几上,借着月光,欣赏林菁清冷的美色,“朔方城被你两战耗去了许多元气,但仍然很难从外面攻破,所以你必然会想从内部瓦解梁 国。你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了梁洛仁的府上,那么一定是知道了关于他的秘密,想要搜集证据,利用梁洛仁来对付梁师都,对不对?”
  两人同出一门,与她不同,司奉龄是孟继良大浪淘沙里得来的衣钵传人,本就是人中龙凤,在他面前,一切算计似乎都如同透明一般。
  林菁心里微微刺痛,她皱着眉道:“那又如何?”
  “也不如何,你从霍九那里知道的消息,应该就是他从我这里买的那一条。”司奉龄哈哈一笑道,“梁维瑾不是梁师都的亲生骨肉,不是吗?”
  林菁盯着司奉龄,眼前这位密探界的前辈,他不仅知道她与霍九有所接触,甚至还与霍九有生意往来?
  但随即一想,霍九手下密探无数,在司奉龄绑架她之前,有过交易应该很正常才对,而司奉龄能出现在梁府的密室中,想来也是有渊源的。
  她立刻问道:“你与梁洛仁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门客之一,哦,白天我还喝过你送来的樱桃汁。”他从袖子中取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赫然变成了一名白日里高谈阔论的儒生,在西北一带小有名气,居然是他的分身之一。
  第93章 证据
  林菁吐出一口浊气, 走过来坐下, 认命般地道:“你是特意埋伏在这里等我的?”
  “师妹辛辛苦苦混了进来, 做师兄的,怎好让你空手离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菁简直无语, 她对司奉龄感情极其复杂,他曾是她敬慕的师兄,也是将她推进火坑的凶手,可真的涉及到了正事, 她毫不怀疑他的能力。
  “我答应你,这件事后, 你我两不相欠。还有,不要叫我师妹。”林菁隐隐头疼。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明日师妹把茶点送到我院里, 如何?”
  “……好。”
  两人分工,将梁洛仁的书房恢复原样,一人在窗下放哨,另一人设法引开暗卫, 看准时机,两道身影同时掠出书房。
  在月下, 两人身形交错, 双眸交汇刹那,已奔赴了不同的方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凭这份默契, 如果……不是敌人,该多好。
  这个念头同时闪过两人心间。
  第二日, 烧火丫头被派去送青梅酒,最后进了儒生的院子,里面放出了风声,听说是这丫头得了梅郎君的喜爱,正是浓情蜜意,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而在屋内,林菁的三观正在遭受残酷的考验。
  “什么?两个人的妻子对换了?这是什么玩意?”
  “梁师都是知情的?”
  “梁洛仁真正的妻子在宫里为妃?”
  “梁府的大郎其实是梁师都的骨肉?”
  “这兄弟俩想干嘛?”
  她瞪大了双眸,像是一只被吓住了的猫,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让司奉龄笑得更开心了。
  梁氏兄弟的秘闻实在太过惊人,如果司奉龄不说的话,霍九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很难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这对兄弟之间的狗血事简直是一本腐朽到泥里的烂账。
  梁师都娶的妻子张氏在婚前就与梁洛仁暗度陈仓,婚后不满八个月便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说是早产,可那孩子明明是足月的模样,梁师都岂是好糊弄的人,将用在朝堂的手段使出三分,一番威压恐吓之后,张氏便耐不住地说出了实情。
  嫂子与小叔通/奸,还瞒天过海地生了孩子,这对梁师都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正妻已经娶了,张家也是能给他提供帮助的大族,所生的孩子终归也是他梁家的子孙,梁师都前思后想之下,只能忍了这顶绿帽子。
  他看见梁洛仁和张氏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却不能弄死二人,心中便想出一个荒唐的计谋来。
  这张氏败了身子,他肯定是不想碰了,倒是梁洛仁与吕家订了亲,即将迎娶的吕家五娘国色天香,他便要求梁洛仁将吕氏送给他做赔偿,新婚当夜,代替梁洛仁跟吕氏圆了房,方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这之后,兄弟俩便各自寻欢,淫着别人的妻子,心里反而觉得刺激兴奋,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根本停不下来。
  待到梁师都得了朔方城,建立了梁国并称帝,张氏自然成了皇后,这样一来,梁洛仁仍可以进宫密会张氏,但吕氏身为命妇却不方便频繁进宫,于是兄弟俩便让吕氏假死,再偷偷送到宫里,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梁师都的禁脔。
  没多久,梁洛仁准备另娶,吕氏这会儿正巴结着梁家,以“担忧外姓女会苛待幼子”为理由,又送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嫡女过来,做了他的继室,
  至于两人之间的子嗣,那也是一团乱七八糟。
  堂堂梁国皇后张氏所出的孩子,却不能做太子,好在第一胎是个女儿,而且因为怀孕时张氏整日提心吊胆,茶饭不思,生下来的孩子体弱多病,不到周岁便夭折了;第二胎却是一个儿子,生下来便抱到了梁府,养在吕氏膝下,成了梁府的二郎,第三胎便是梁维瑾,养在了身边。
  至于吕氏,在梁府时生下了梁师都的儿子,后来便成了梁府的大郎,她被接到皇宫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正是这个儿子,成了梁国的太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互相交换/妻子的方式持续了近三十年,他们居然相安无事,成功地隐瞒下了这荒唐的秘密。
  吕氏后来进了宫还好说,皇后张氏却离不得小叔子,而且醋劲极大,梁洛仁最后娶的这位正妻和那几个掩人耳目的小妾,基本都过着守活寡的日子。
  好么,粮都交在嫂子那儿了。
  林菁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她努力消化了这一堆令人的头皮发炸的内容,扶着额头问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有证据吗?”
  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太毁三观。
  司奉龄笑道:“师兄武艺不如你,不过也学了些雕虫小技,做门客的时候从梁洛仁口中得知,至于证据,当初霍九便没找到,现在想找到的话,也不容易。”
  “看来你也找不到。”
  “不用激我,不就是证据么?会给你的。”司奉龄偏偏想逗她,“只要你还叫我师兄。”
  “混蛋!”
  司奉龄一点都不生气,他慢悠悠地道:“就算我被逐出师门,我一身所学皆出自鬼谷,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所以,我也永远都是你师兄。”
  林菁一拍脑门,她也懒得挣扎了,干脆地叫了一声:“师兄。”
  司奉龄抬眼看她。
  离开草原后,他也想过林菁。
  这普天之下,鬼谷传人只有两人,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师父,一个师妹。
  失了,也有些可惜的。
  他顶着一张儒雅仙气的脸,无耻地道:“再叫一声。”
  “师兄!”
  “嗯,师妹,让师兄给你上一课,就算作是见面礼吧。”司奉龄笑着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这件事,并不需要证据。”
  “这怎么行?”
  他轻哼一声道:“师父把你教得太正派了,谣言本身最大的魅力,根本不在与有没有证据,而在与惊悚和新奇,只要满足了这两点,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而且你 以为那些听谣言信谣言的人,真的会在乎证据吗?你就算放一个真得不能再真的证据上去,谁又能证明这证据是真是假?反倒是露出了把柄,容易被人拿住反击。记 住,要用攻心计,不一定要有的放矢,只需要布下迷雾,诱导他们的思路,你便嬴了。”
  林菁心里一沉,她的思维的确是受到了局限,她以为要定梁师都和梁洛仁的罪,便一定要找到证据,却忘了这罪可不是由她来定,而是天下攸攸众口。
  他们要证据吗?大多数人又看不到,他们只需要足够的煽动和情绪的刺激。
  但她觉得自己被司奉龄挖了坑,林菁一拍桌子,挑眉道:“你其实没有证据吧?”
  “如果梁师都和梁洛仁连销毁证据的能力都没有,你以为他们怎么掌管偌大的朔方城?不过,”他诡秘地一笑,“男子最不能忍受夺妻之恨,梁家兄弟面和心不和,甚至梁洛仁对兄长早有不满,所以,在销毁证据的时候,他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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