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诛仙问情(二)
  “知忆师妹呀,你听听,这雷声可是真不小呢,不知道打在这三殿下身上,是怎样一副场景?”
  弱水眼底盈满了笑意,看到知忆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和僵硬的神情,不知怎地她的心中很是愉快,她说过知忆不杀她,会让她后悔的,如今这才是开始。
  知忆手中的茶盏在雷声落下的那一刻一同掉落在地,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潮涌澎湃,“弱水,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
  “天界三殿下与狐妖终日厮混,这事已传遍了天界,你可知帝后为何会找你?又为何想将你除之而后快呢?哈哈……”
  “原来,这一切是你从中作梗,将我与长苏之事告知帝后,帝后定会大怒问罪。弱水,你真的是撒了好大一个网。”知忆反应过来,若非弱水参与其中,怎会知道这些事情?毕竟那日自己在芷清云宫身负重伤之事,除了帝后的近身侍女,就再无旁人。
  “是我又如何?”弱水的话中含了挑衅的意味,“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你贪玩偷懒,荒废学业,而一直得到君言师兄的青睐,而我,只要犯一点过错,便要受罚。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师兄的眼中便没有我。”
  那些年所受的冷落与苦楚,一起涌上心头,弱水的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不,你错了,就算没有我,师兄的眼中亦不会有你。”愤怒化为胸口一团气,堵在知忆的心间,她面色微冷,亦如窗外的冰凉的雨滴一般,双手却不觉地煞气凝聚。
  弱水注意到了黑色的煞气,嘴角微扬,冷笑一声,“师妹,你倒不如利用想杀我的时间去救一救你那三殿下,真是可惜了他一片真心错付。”
  天边又一个响雷惊起,知忆只觉得全身不停地抖动起来,窗外的树木因承受不住这威力而断枝折叶,原本青翠葱郁的秀林一下子变得一片狼藉。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猝不及防,如影相随,挥之不去,无法安宁,它如今夜的大雨狂风一样突然向她袭来,没有一丝丝防备。在这之前,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此刻才晓得那便是牵绊。尽管他断簪消印伤自己,可她依旧放不下心中的惦念。
  她忽然明白,也许,一切的风花雪月,如同过眼云烟,红尘终究抵不过天意使然,她知道,有些情感只能书写在锦帛红笺之上,折子戏终究是折子戏。她爱他,所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他还记得她,记得她一直爱着他,曾经为他心痛,为他潸然泪下……
  她推门而出,奔向那电闪雷鸣之间,雨飞水溅,迷潆一片。她的视线里模糊起来,不只是眼中落入了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长苏,你莫要先走,姑且等等我。”
  诛仙台旁众仙齐聚,帝后在侧放声痛哭,跪下来哀求天帝从轻处罚;寒灵郡主看着侄儿这般痛苦,不惜揭开旧日的伤疤为长苏求情,她的夫君乔乌曾经便在诛仙台上灰飞烟灭,但天帝始终无动于衷。
  “苏儿,快向天君认错啊。”帝后和寒灵郡主齐齐看向长苏,眼里尽是心疼。
  “殿下……”齐光在一旁看得揪心不已,紧皱着的眉头从未舒展过。
  长苏强撑咬着牙,纵使伤痕累累也不肯低头。
  “陛下,请三思啊。”众仙也跟着纷纷跪下。
  天君看到这场面,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天孙他何曾不想放他一马?但是帝皇家的身份摆在这里,必须明正严法才能平齐天下,不得不能忍痛将刑罚执行下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苏贵为天族三皇子却知规犯规,须以严惩以儆效尤。”
  忽然,一道白影从众仙眼前扑闪而过,挡住了那落在少年身上的天雷,随之而来是两声悲痛的嘶喊声。
  “长苏!”
  “小妖!”
  一道金光将两人罩住,但金光承受不住天雷的威力,加上长苏的法力被削弱,那道金光裂开了一条缝,随即如枝丫般朝四周蔓延,碎成星辉点点。天雷不偏不倚地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她看着染了血的右手掌心,那个天灵印还在,原来,他从未收回过天灵印,只是将它的印迹掩藏了。
  知忆重重压在长苏身上,因是道行过浅无法承受天雷,她的眼神开始涣散,用尽全力朝身下长苏年的额间落下一个吻,“长苏,你怎可独自承受?不求同年生,但求同日死,今日这般,我心不甚欢喜。如此,你便永远……永远不会忘记我了。”
  知忆手一垂,两行清泪无声滑落。长苏抱着怀中的人痛哭起来,凄风苦雨在他眼中席卷而来,“伤你不为吾愿,护你乃吾所爱,今此于斯,恐不能两全其美,唯不负汝之情深。”这一刻,他的意志倾刻间分崩离析,痛意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很快便湮没了他。
  叮咚坠地,玉兰花簪碎,霞云飞渡。
  在知忆涣散的余光中,她分明瞧见了那一支被他摔断的簪子从他袖口滑落,原来一切都值得。
  初见她时,她是只未成人形的落难狐狸,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储;再见她时,她带他去游历人间百川风情。那一年,他摇落所有经筒,只为为她升起天边的流霞孤鹜;那一日,桃花树下定情缘,他将一支她喜欢的玉兰花簪别于她发髻……
  只是,这一切似流水淙淙无影踪,如梦幻泡影。
  “小妖,你怎么如此不听话呢?你要是不来,便可置身事外,如今我未能与你携手至白头,你却已触不可及。”他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直到沉重的眼皮合上,黑暗彻底笼罩了他。
  众仙扼腕叹息,自古仙与妖相恋下场惨烈,有人打心底里佩服他们的勇气,也有人认为不过是飞蛾扑火一场。
  天晴了,乌云被甲光狠狠地劈开,在如“塞上燕脂凝夜紫”的满天春色里,人间的戏台上又重唱了戏曲,名伶们惹一身尘,长袖起舞戏中人,渡乌篷,抬眼看岁月今曾,走马观灯,轻言知己难逢,看今朝,戏里戏外戏中人。
  牛郎织女的折子戏演罢后,旦角轻唱:“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凄凉的歌声婉转动人,如泣如诉,引得看戏之人泣涕如雨,不能自拔。
  人群中有一身着红色散花水雾百褶裙,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女子茕茕孑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没想到他还是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