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人 第366节
  直到这时,小木匠方才确定了,顾白果可能是真的走了。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自己师父鲁大指使的,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顾白果跟在自己身边,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现如今她被拆穿了,没办法面对自己,所以才会选择一走了之。
  想到这里,小木匠的心疼得不行。
  麻老西他的父亲,以及不少亲人都在昨夜过世,而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强忍着悲伤,处理战后之事,这一天忙得脚后跟打头,自然没有心思琢磨小木匠的想法。
  他瞧见小木匠这一天都待在屋子里,只以为是昨日激战,耗损过多的缘故。
  小木匠本来也懒得与旁人掰扯这些,所以也没有多做解释。
  他心绪不佳,实在是没有与任何人交流的想法,但赵平才不一样,两人曾经并肩作战过,于情于理,都不能像对待杨叔一般,置之不理。
  所以小木匠在院子外,与匆匆赶回来的赵平才见了面。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旁边的麻老西离开,而赵平才这才说道:“听说你身体受了伤,好一点没?”
  小木匠经过龙脉之气的冲刷,以及麒麟真火的淬炼,伤势早就好得七七八八,此刻精气神俱佳,也不好意思隐瞒对方,尴尬地苦笑道:“伤势好多了,就是情绪有点儿不太高而已,懒得见人……”
  赵平才是聪明之人,来之前显然是了解过的,所以并不多问,而是问道:“嗯,除了探望,我过来呢,是想问问甘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啊?”
  小木匠愣了一下,摇头说道:“没有。”
  赵平才有些惊讶,说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他着实没有想到,前两日表现得如此优秀的小木匠,这会儿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此的……颓废。
  小木匠苦笑一声,说道:“抱歉,我脑子有点儿乱,暂时没什么打算。”
  赵平才问:“甘先生会加入大帅府麾下么?”
  小木匠摇头,说:“不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赵平才说道:“大帅府那个姓杨的到处跟人说你是大帅府的客座供奉,与少帅的关系也特别好……”
  小木匠听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假的。”
  赵平才又问起小木匠是否参加明日去滑板谷的行动,小木匠问询了一下,得知因为大帅府的加入,人手充足,而且日本人经此重创,必然慌张撤离,退往他们控制的区域,滑板谷这边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决定不再过去。
  赵平才瞧见小木匠状态不对,也没有多加邀请,又聊了几句之后,诚恳地对他说道:“甘先生,我这人不太爱讲场面话,不过这回……多谢您了。”
  他朝着小木匠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赵平才的这一鞠躬,让小木匠沉默了许久,回想起这几日的种种,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所有的郁闷和难过,比起眼前受苦受难的应福屯而言,却又什么都不算了。
  过了许久,刘二妹派人给小木匠送来晚饭,小木匠问那小姑娘,说有酒么?
  小姑娘使劲儿点头,不一会儿,给他弄来一坛烧刀子。
  屯子里的烧酒,大部分都用来给伤员消毒、处理伤口了,这烧刀子是她家里珍藏着的,她爷爷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却给她偷出来了。
  这么好的酒,给她爷喝糟蹋了。
  给这个救了应福屯众人的大英雄喝,值当。
  小木匠不知晓这些,他将酒倒了一碗,端起来,朝着南边隔空而敬,随后一口喝掉。
  他又朝着西北隔空而敬,又一口干。
  最后,他将第三斟满酒的碗端起来,看着碗中的倒影,一口饮尽……
  当夜酒醉。
  次日小木匠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与他一同不见的,是施庆生的那一包骨灰。
  他,要送施兄弟,回家去……
  第八卷 十里洋场
  第一章 青皮与醉鬼
  平潮镇,古名单家店,又名桃村,因距离南通州三十余里,又被称之为“三十里”。
  入夜时分,平潮镇的青皮杨波哼着小曲,在街巷里溜达着,突然间听到有女人的哭喊声,于是循声而去。
  随后他瞧见在小福巷尽头处,有几个身影,其中一个他是认识的,却是镇子上的大流氓单平田的二小子单义,而旁边几人,则是单平田的几个手下。
  单平田这家伙在平潮镇算是一霸,他兄长单高地是乡团的官长,而单平田凭借着平潮镇的地利,管控着南北商路往来,另外手下有一帮子青皮混子,又有烟馆、妓馆和布店等产业,有钱有势。
  杨波好几次都求到了单平田的管家单贵门下,想要跟着单平田混,结果人家都没有瞧得上他。
  这帮人在平潮镇,那叫一个横,杨波既然加入不了,只有远远避开,免得沾了麻烦。
  这回也是,尽管他瞧出来了,单义那小子此刻应该是在祸害女子,而且看那哭闹劲儿,还是良家妇女,但想着单平田的不好惹,他也不敢多管闲事,准备绕开去。
  然而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却停下了脚步来。
  因为他听出了那声音,知晓被单义带着人拉进黑乎乎小巷子里面去的,是他的邻居熊二妮。
  二妮子与杨波,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尽管后来他杨波父母双亡,慢慢沦落成了街面上的青皮小混混,两个人渐渐疏远了,但杨波的内心里,还是有着二妮子的一份位置在。
  他自己知晓,以他此刻的情况,是绝对配不上二妮子的,但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瞧着二妮子这黄花大闺女,给单义带着几个人糟蹋了。
  一直以来,杨波偷鸡摸狗,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做了不少坏事,但一直秉承着一个原则。
  祸害不及近邻。
  他对于街坊邻居,以及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些人,一直都心怀感激。
  更何况是曾经让他为之心动过的二妮子呢?
  只不过……
  他一个街面上的青皮小混子,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这心思在脑子里转悠着,然而再一次听到二妮子那凄惨的叫声陡然响起的一瞬间,杨波终于忍不住了。
  他几乎是本能一般地俯下身去,捡起一块土窑板砖,就冲向了前方巷子里。
  那小巷子是个死胡同,口子处有个放风的家伙,瞧见突然间蹿出一身影,吓了一跳,大喝道:“干嘛呢?”
  杨波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板砖上去。
  啪……
  他直接将对方砸了一个满脸血,紧接着一脚叫人给踹倒在地,随后猛然冲向前方。
  那黑乎乎的小巷子里有三个人,两个人正在帮忙抓着二妮子的手脚,而那单义则将裤子给脱了,露出一光屁股来,正准备提枪上马,结果被杨波这不速之客冲上前来,连着几脚踹翻在地。
  紧接着杨波拉着地上衣衫不整的二妮子,就朝着巷子口冲出去。
  他想得很美,然而现实却无比残酷。
  尽管偷袭很是不错,把这帮人弄得慌张,但被杨波一板砖砸得满脸血的那家伙,却一手扶着脸,拦在了巷子口处。
  那家伙的另外一只手,却是摸出了一把两尺长的铁棍来。
  杨波在这街面厮混,自然也打过架,但算不得什么厉害本事,眼看着那家伙朝着这边甩棍过来,一把将慌张恐惧的二妮子推开,随后抓着手中板砖,朝着那人砸去。
  砰……
  板砖被铁棍砸得稀碎,随后毫无障碍地冲着杨波面门砸来。
  杨波避无可避,只有用手臂挡住,却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感觉左手手臂仿佛断掉了一般,而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当下也是使出了一套王八拳,乱拳冲击,想要将这家伙给缠住,好让二妮子跑掉。
  这个街头青皮小混子平日里饱受街坊邻居的轻看,但在此时此刻,却很是爆种,展示出了小人物的勇气来。
  不过他虽然勇气可嘉,但实力却着实有限。
  原本他以为能够拖住对方,没想到那人却是个练家子,拿着手中铁棍,三五下,直接将杨波给砸趴下去了。
  而他这边趴下,那边的单义等人也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来,一人过去,控制住慌张失措的二妮子,而单义和另外一人这控制住了趴在地上的杨波。
  那单义裤子都脱了,结果好事被打扰,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
  他一把揪住了杨波的头发,打量了一下这小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谁啊?”
  旁边一个跟班却是认识杨波的,赶忙说道:“这是菜行马六的手下,叫做杨二毛……”
  单义听了,照着杨波的脸上就呼了好几个大耳刮子,等他眼冒金星之后,这才骂道:“你他妈的多管什么闲事呢?”
  杨波被打得头昏眼花,心中也有了几分后悔,低着头,咬牙不说话。
  单义瞧见他这般“硬气”,越发恼了,大声骂道:“你抽什么羊角风啊?赶紧说,你到底干嘛来的……”
  杨波依旧不说话,弄得单义越发生气,他却是将手伸向了旁边人的腰间,铮的一声,拔出了一把匕首来,骂骂咧咧地说道:“不说是吧?你是不想活了,对吧?”
  他显然是喝了酒,口鼻间满是酒气,手上抓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往着杨波刺去。
  杨波瞧见这家伙的架势,不像是来虚的,极有可能是喝大了,下意识地想要逃开,结果被旁人给死死按住,完全动弹不得。
  眼看着他就要被一下刺死,这时那二妮子却挣脱了旁边人的控制,一下子扑到了杨波身上,哭喊着说道:“你别杀二毛哥,别杀二毛哥,呜呜呜……”
  她这话语,一下子勾起了单义的兴致来。
  这家伙搂了搂裤子,笑着说道:“哦豁,原来你认识这妞儿啊?我说呢,就凭你一个小赤佬,敢管大爷我的闲事,原来是这样……”
  他神经质地笑了,打了一个酒嗝之后,问杨波:“嘿,小子,你喜欢这妞儿,对吧?”
  杨波瞧见这家伙跟疯子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咬牙不说话。
  单义却不管他,得意地说道:“这样啊?哈哈哈,这就有意思了,哈哈——妞儿,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么?”
  二妮子扑在杨波身上,面对着宛如疯子一般的单义如此逼问,吓得不行,除了呜呜地哭着,什么也不知道做。
  瞧见两人这作派,单义来了劲儿,对旁边人说道:“来,按住那小子,我要当着他的面,跟他喜欢的女人来一发。来来来,按住了……”
  他张罗起来,旁边的手下都是助纣为虐之辈,居然嘿嘿地笑着,有人将杨波给按得死死,有人又去拉二妮子,将她给按倒在地,还去扒人裤子……
  瞧见这一幕,杨波只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怒声骂道:“单义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他将所有恶毒的话语,都骂了出来,却完全没办法阻止那疯子的举动,单义一边狂笑着,一边去脱裤子,嘴里还嘻嘻笑道:“你个小赤佬,你除了动嘴皮子,还能干嘛?你咬我啊,打我啊,有本事砍死我……有本事没?没本事的话,就好好看着,看看你单义爷爷,是怎么对付女人的……”
  这家伙兴奋到了极致,满脸通红,把裤子脱了,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突然间旁边传来噼啪两声。
  这时杨波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下子就没了。
  他猛然翻身,一下子跳了起来,随后朝着单义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