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老夫又醉了
  马蹄急促且有力的践踏在坚硬的路面上,坐在车上的公孙鞅有种还在釜中炒豆子般暴躁,忍不住心中感慨一下人生:
  自己以为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大夫级别的官员,然后拥有一辆装饰华丽的墨车(大夫的车驾,漆以黑色,称为墨车),没想到才在帝丘不到两年,人生就圆满了。
  唯独不如意的是,他为了这辆车拉下了不少饥荒。
  颠簸了一阵之后,公孙鞅在车了打了一个嗝,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可什么事让他觉得有点没找没落的,但就是想不起来。
  突然……
  他看着野外的狂野,似乎想起来了,好像是陷马坑。这几天他也找不出什么好的防御办法,挖壕沟的话工程量太大,平邑城内的军民都不太乐意。再说了,围着平邑挖一圈深一丈多,宽至少要四五丈的壕沟,够他在平邑折腾一年了。可是他想过在平邑呆上一年吗?
  在平邑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呆了。
  怎么可能在平邑开启如此好大的工程?
  陷马坑是唯一工程量很随意,想挖就挖,想停就停的工事。唯独让他觉得有点不安的是,挖坑队伍有点脱线,似乎自己也搞不清楚那片区域挖了,那片区域没挖。当然面朝邺城一面是不用考虑的,自然也不会去挖坑。可万一最后上军的骑兵回到平邑的时候……倒时候仗打完了,万一自己这个军法司马也卸任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公孙鞅只能祈祷平邑守将纪邝机灵一点,提点一下毛單,要不然真要闯祸了。
  一路上可以说是忧心忡忡的赶到了魏国在三国边境的重镇——邺城。说起这座城邑,就不得不说一个历史名人,西门豹。邺城就是在他的手里发展起来的一座富庶的城池。以商业和农业闻名,同时也是魏国的第三大城邑。是魏国东部的重要军事重镇。长年驻扎重兵,直接面对的防御对象就是距离其不到二百里的赵国新都城——邯郸。
  卫赵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邺城也进入了紧张状态。最突出的就是城门盘查的士兵多了,出入的马车不太方便了。
  不过,没有卫国的平邑等地来的紧张。城内每日还会有不少百姓出城去砍柴,往来的商人不停的从各地运送粮食到邺城,期待战争可以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利益。
  在城门口,公孙鞅的马车被拦住了。
  要是以前,一辆墨车的出现是不会引起卫兵的注意。因为盘查一个大夫的车辆,最可能的结果是被大夫身边的奴仆暴打一顿。还不如盘查商人的牛车来的油水多,还能充一把大爷,过一把瘾。
  但是眼下是战争时期,城门的士卒被要求往来车辆都要盘查。于是,公孙鞅也在盘查之内,甚至他拿出卫国的官员身份都没用。其实不仅没有,还有副作用。要是魏国本国的官员,士兵这种底层的身份根本就不敢盘查,可是他国的官员就另当别论了。至少卫国的大夫就不敢欺负魏国的士兵,这是一条铁律,要是运气好的话,车上有女眷,识相的家伙应该有所表示。可惜,在当官这条道路上,公孙鞅一直是愣头青,他连底层士卒的用意都没有搞清楚,就嚷嚷出自己的身份:“某是卫国上军司马,来邺城商谈军务,尔等也敢阻拦?”
  “这是城守府的命令,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卫兵表示寸步不让。
  这关乎到体面,公孙鞅不得不据理力争一番。
  可是看守城门的魏国士兵根本就没有看他,甚至对卫国这个盟友也表现出很不屑一顾的态度:“卫国?你们是在和赵国交战,可谁知道你们能坚持多久?一天,三天,还是一个月?最终还不是需要魏国出兵帮你们吗?更何况,邺城距离赵国边境不过几十里,万一你是赵国的奸细呢?”
  “尔等搓耳小卒,安敢羞辱友邦大夫?”卫国作为魏国的铁杆小弟,说是友邦肯定没有一点问题。
  公孙鞅自从在上军任职之后,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被对方用话一激,顿时脸上挂不住了。虽然他也承认魏国士兵说的话基本上都在理。要是之前的公孙鞅,不过是无名小卒,他甚至连家族传下来的马车坏了都没钱修理,可现如今,今非昔比,他可是卫国的官员,怎么能忍气吞声的受到如此侮辱?
  正当公孙鞅不允许士兵搜查马车,而士兵却拔剑威胁的那一刻。
  城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奴仆问了一句:“为何闹事?”
  围在城门附近的国人让开了一条路,让马车进入之后,就见一辆悬挂着魏国大宗伯府的马车到了跟前。卫兵马上让开了公孙鞅,走到了马车前恭敬道:“大人,是卫人在城门闹事。”
  马车的车篷幕布拉开一条缝,看到了对方也是一辆墨车,身份显然也是大夫,虽然士兵是尽责而已,但如果这种尽责让一个大夫感觉到了羞辱,显然是平民出身的卫兵错了。
  “询问即可,为何盘查贵客?成何体统?”
  卫兵也挺为难,而公孙鞅正顶着一辆的不耐烦盯着他,突然公孙鞅发现马车上的人认识,是中大夫辛贲。这位曾经在卫国的帝丘常年驻守,算是魏国的边缘官僚,被遗忘的那种倒霉蛋。可是时来运转,魏侯来帝丘了,不仅如此他还在卫国帝丘的夏祭中表现良好,被魏侯提拔到了公子缓身边,出任管理宗族事务的大夫。公孙鞅高声喊:“对面可是辛大夫?”
  “正式某,尔是何人?”
  辛贲和边子白关系不错,这两人做生意捞了不少钱,当然和南卓也有联系。可是公孙鞅?
  没办法,这家伙没技术,也没有本钱,更没有路子,发财的事情朋友之间基本上不会想到他。可他也不在乎,穷的时候嚷嚷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反正,过不下去了最多去边子白家里蹭饭吃,省钱,还能吃好,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如今军情紧急,公孙鞅也不敢怠慢,远远地作揖道:“在下卫国上军司马公孙鞅,有紧急军情需要带给卫国大司徒子南靳大人,还请辛大夫通融一二。”
  “哦……”
  说起公孙鞅,辛贲顿时想起来了,卫国有一个头很铁的年轻人,拼着得罪军中所有将官的危险,在上军中立威无数。甚至有不少人在后背打赌,在战场上,公孙鞅会不会受到来自自己军阵之中的黑箭。当然他也感慨,公孙鞅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似乎很固执的一个文士,竟然在弱冠之际就和他一样,成了一个中大夫,没天理啊!
  他辛贲,在卫国被遗忘了多少年,猜得到了机会在魏侯面前有了表现,才获得了升迁。可是公孙鞅呢?
  似乎就稀里糊涂就升官了。
  既然认识,辛贲也就不再怀疑,拉开车帘道:“某正好顺路,不介意的话,上车一起走吧!”
  公孙鞅急忙感谢道;“叨扰了!”
  一路无话,等到了子南靳下榻的豪宅,公孙鞅这才急匆匆的在奴仆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正在办酒宴的子南靳面前。躬身报喜道:“大司徒,大喜啊!我上军在大野泽歼灭赵军骑兵六千余人,缴获无数。”
  子南靳两腮通红,显然喝了不少。听到公孙鞅的报喜之后,他愣了一会儿,随即摇着头纳闷:“老夫难道又醉了?”
  子南靳自言自语了一阵,认为有必要清醒一番,对奴仆吩咐道:“给老夫上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