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妙妙玩了一会儿,有点不解地问阿姨:“阿姨,为什么房间里有锯木头的声音呀?”
  阿姨忍不住捂嘴乐:“那是你哥哥在学琴呢!不过,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今天的课程教完,楚老师嘱咐苗星驰以后一周来上两次课,也嘱咐苗栋:“这孩子我看着上学没问题了,先上一年级适应一下,然后可以适当跳级。不上学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字得认全了!”
  苗栋点点头:“您放心,我们家准备今年九月份就让他去上学了,之前在家的时候,孩他妈也教了不少字了。”
  楚老师家里头是有暖气的,妙妙之前玩得热了,阿姨帮她脱掉了奶奶给做的棉背心,只穿着里头的小毛衣。这会儿看着苗栋要走了,赶紧给孩子穿衣裳。
  楚老师也过去跟着一起,一眼看见妙妙脖子上挂着的小玉佛,她怔忡了一下,伸手摸了摸。
  “你们家小闺女戴的这个小玉佛,品相可真挺好。”
  她自己也有些翡翠和玉石首饰,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玉佛是上等的羊脂玉,白糯温润。而且形状古拙,刀法虽粗粝,却活脱脱一股佛祖慈悲之意,说不得是什么有来历的东西。
  而且,楚冉总觉得,这东西自己听说过!只不过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一时间也想不太清楚。
  楚老师不喜欢说没把握的话,她准备回头打听打听再说,这时候也只是把小玉佛给放好,又嘱咐苗栋:“这块玉可是好东西,回去注意一些,平时放好。别叫孩子摔了碰了。”
  苗栋知道这楚老师家里头富裕,她说这东西是好东西,说不定就真的是好东西。妙妙平时天天玩得恨不得到地上打滚,又要夏天了,露出来说不得惹人眼红,确实应该注意着点。
  “谢谢楚老师,我回去就注意着点。”
  领着两个孩子从楚老师家里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还在老师家蹭了一顿饭,苗栋觉着有点不好意思的,他琢磨着下次再来手上可得拎着点东西才行。
  从这天起,老苗家上空也开始飘扬着锯桌腿的声音了。
  不过,苗星驰的确是有天赋的,用了一周时间,琴声就慢慢开始柔和了起来。等到苗栋和王秀琴把早餐摊子要卖的种类都张罗差不多的时候,他的琴声已经有些曲调了。
  “别说,咱家大孙子拉琴越来越像样了!”
  赵香云这几天饭都没怎么做,家里头吃了好几天大饼子就咸菜了,额外给几个孩子蒸了鸡蛋羹。
  五一就要春耕了,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可多了。除了要忙每个东北农家都要忙活的事儿之外,老苗家还多了一件事。
  苗老师补发了工资,家里头的饥荒也差不多还完了,赵香云跟老头子商量了几天,决定给家里头盖个房子!
  全村几乎只有老苗家的家里头还有土房了,这土房平时住着还可以,但是万一真的有点大雨大雪的,被浇倒了也是有可能的。
  老二家里头现在也两个孩子了,老三家的孩子眼瞅着就长大了,苗玥睡在厨房后头隔出来的小隔间,丹丹都要上初中了还跟爹妈挤在一起。
  再不盖房子,家里头可就住不开了。
  “要不,叫老大两口子搬镇里头住去?”
  “要能分房子早就去了,现在去租房?”赵香云也考虑过这个事儿,“而且,我觉着咱家晚点分家好,我跟老大两口子也说过了,以后工资都叫他们自个家攒着。他俩天天上班,咱也能帮着看看孩子。”
  “分家这事儿,以后再看看,房子咋的都得盖!就算老大能搬出去,老二老三不都还得搁家住?”
  第二天搁家里头一宣布,家里头没一个人不同意的。不过这盖房子可不是个小事儿,先不说具体到时候出工出力,就说得先把小土房扒了,还得暂时找地方借住。
  “我回娘家住两天吧!”
  李福蓉想回娘家有段时间了,虽然之前跟哥嫂搞得不太愉快,但是自从苗老师上了省报之后,她爹妈可问了好几回了。
  “那我也领孩子回娘家住两天吧,”王秀琴有点犹豫,但是也没别的地方好住了,“白天我回来帮忙来,孩子叫我妈看着点儿。”
  她不太习惯麻烦娘家,但是现在这时候,不回娘家也没地方去。这时候可还不兴动不动就去住旅馆,那也贵不是?
  事情商量个差不多,赵香云可就忙活起来了。
  现在盖房子,趁着没农活、苗栋也没开始弄早餐摊子,正好是家里头劳力最多的时候。在农村,只要豁出去劳力,能省不少钱呢!
  赵香云老太太想得好,趁着现在手上有余钱,俩儿子能干活的时候,干脆盖两间大瓦房!左右老苗家地方大!
  等到把房子盖好了,攒攒钱再买个彩电,到时候谁还敢说咱老苗家是全村最穷的人家?
  咱好日子搁后头呢!
  第43章
  老苗家要盖房子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这时候农村盖房子是大事,一般都是全村出动。除了必须要雇的大工,比方说泥瓦匠和电工之类的,剩下的几乎都是全村一起帮着干。
  村里人帮忙干活,可不用给工钱,饭菜做得硬一点,再给男人们散散烟、女人们带点儿饭菜回家,这就行了。
  谁也不会计较给不给钱,因为全村都是一样的,别人家盖房子,苗家三兄弟也没少干活。
  有羡慕的,有偷偷打听苗老师工资的,还有眼红的。
  过去苗老师家还困难的时候,挺多人都会说上一句“可惜了,好人运道不好”,可是等着老苗家真的就日子好起来的时候,眼红的可就来了。
  朱红梅可不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要是没有当初那档子事儿,或许她也就跟人叨叨几句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想起来当初自己和王秀琴说过的话,感觉一句一句地都在扇自己脸呢。
  她拿自己当例子教训王秀琴,说咱们农村人不应该玩那高雅玩意:结果人家王秀琴家儿子被大学教授收下做学生,听说还送了把贼贵的小提琴。
  而且,人家王秀琴去挖沙子想供儿子学音乐,结果挖出了太岁。她琢磨着偷偷去挖挖看,太岁没挖着,结果倒是叫李二哥那个大嘴巴给传得全村都是。
  现在村里头只要提起王秀琴这事儿啊,就有人说起朱红梅这个现成的例子做对比。
  大家伙儿都说,是老天爷看着王秀琴这么要强,这才叫她挖着太岁的。那朱红梅,明明家里头有钱,也不供孩子继续学,还惦记着学王秀琴挖太岁,贪心!
  搁在以前,朱红梅还能安慰安慰自己,太岁卖了老苗家也就是还还饥荒,还是榆树沟头一份穷,她家至少这一点比老苗家强多了。
  可是她眼看着,这老苗家好事儿一件接着一件,苗栋回来了,苗老师上了省报又评上了优秀教师,现在连房子都要盖起来了!
  老苗家热热闹闹地忙活了两天,又画图又搬家伙事儿,听说还要一起盖个猪圈,几个儿媳妇都领着孩子回了娘家住。
  晚上扯了个三十瓦的大灯泡吊起来,村里头十几号壮小伙子一起,就把老苗家的旧土房扒了。
  赵香云怕这房子盖太久耽误事儿,这几天的菜整得贼硬实。土房扒了就起地基,晚上点着灯弄到□□点钟。
  朱红梅睡不着,在炕上翻腾,看着老苗家方向的火光,嫉妒烧得她睡不着觉。
  她腾地从炕上坐起来了!
  “咋了?”
  她男人觉轻,朱红梅从炕上起来,就把他给带醒了。
  “我这心里头憋屈!”朱红梅也不说她为什么憋屈,也不说她想做什么,她知道她男人是个怂包,“年前你买的那两张大红纸放哪了?”
  “大半夜的你找红纸干啥……”她男人嘟嘟囔囔地,最后还是指了一把,“搁炕席底下呢。”
  朱红梅拿了红纸,转身就去了厨房。
  现在天还不暖和,炕还是得烧的,晚上用湿煤泥压住,能缓慢地烧一宿。把水壶坐在上面,早上起来洗脸洗手、水还是温热的。
  她把水壶拎下来,拿了小铁盆倒了点面粉,加水进去搅合搅合,在炉子上熬了点浆糊。
  熬着浆糊,朱红梅又开始叠红纸。她娘家以前是扎纸人纸车马的,也就是葬礼上烧的那些东西。
  红纸在她的手上,很快就变成了长方形的盒子,她还叠了几条棱柱用浆糊贴上去。再把立体的盖子盖上去黏好,一张大红纸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小棺材。
  朱红梅相信运道这东西,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也听说过不少这东西。她听说,如果能在别人家盖房子的时候,把这小棺材埋在地基底下,不管多旺的运气都能给全破掉!
  今天正是老苗家刚刚打了地基的时候,灯熄了,帮工人也都走了,老苗家几个兄弟出了一天苦力累得不行,鼾声震天。
  朱红梅早就听说过,这老苗家的大公鸡贼邪乎。她不敢从前门走,幸好老苗家盖房子索性连墙都重新砌了,她从后院绕过来,悄悄地摸到了新房地基前。
  老苗家这次一共新盖了两间大瓦房,她估摸着前头那间是王秀菊她们家的,偷偷地摸了过去。
  得埋到这地基底下才行!她特地把家里头二齿钩的把给卸下来了,光拿着一个二齿钩的头过来,好挖个坑把这个小棺材埋进去。
  按照农村的习俗,一般父母都是住在东屋,她估摸着王秀菊和苗栋的屋子的方位,悄悄地拿着二齿钩过去,开始挖起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叫她自己努力奋斗,她才不费那劲吃那苦呢。可是要叫她搞点破坏做点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吧,她比谁都上心。
  朱红梅蹲在那挖到脚都麻了!借着白亮亮的月亮,她可算是挖出一个坑来,赶紧把那红棺材放进去,又在上头盖上了个小木板防止纸做开始往里头洒土。
  她从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十点多了,这会儿估摸着正是半夜十二点。远远地不知道谁家狗在叫,嚎得跟狼一般,半夜的小冷风一吹,白惨惨的月光下大红的小棺材被土一层层盖上……
  别看朱红梅自己使坏,这情景也把她吓得不行!尤其这人做坏事儿的时候,心里头多少总是有点发虚的,突然风挂起来一块不知道谁丢在这的烟盒,把朱红梅吓得哟!
  她伸手去抱头,忘记自己手里头还拿着二齿钩,一下子就给下巴挂了一道大口子。她又不敢出声儿,又怕这血滴答到地上,赶紧用围巾把伤口捂得严严实实地,玩命儿埋土。
  好容易把地面恢复平整,朱红梅还怕叫老苗家看出来,她跪在地上拿手去摸了一遍。
  ——要是她种地能有这么细致,现在也不用妒忌老苗家盖新房了!
  朱红梅干完这一切,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得意和满足,反而觉得这心里头又虚又害怕,赶紧一溜烟跑回自己家了。
  好容易到家,她照着镜子瞅自己的下巴,被刮下去一道皮去,伤口可深了。而且那二齿钩刚刚挖过地,又脏,她赶紧打了水洗一洗,准备明天去诊所看看。
  第二天一早,赵香云早早就起来了。
  别看前一天忙活得晚,又操持了二三十口子人的饭菜,老太太现在精力无边,起得比鸡都早!
  地基都整好了,等个一两天压实在了,就可以开始盖房子了。
  老太太心里头乐滋滋地,起来在院子里头忙活收拾一天。她听着有声音过来,一抬头,乐了。
  “哟,妙妙咋回来了?”
  王秀军骑自行车,驮着妙妙来了。
  “奶奶,我想你了!”
  妙妙的小嘴可甜了,尤其是家里头都知道她性子天真活泼,与其说是嘴甜,倒不如说这孩子是心里头就这么甜。
  不过,今儿的妙妙看起来可不怎么甜,她大眼睛里头含着泪,跑过来抱住奶奶的时候,金豆豆就掉下来了!
  “哎哟哎哟,咋还哭这样呢?”
  王秀琴也骑着自行车跟上来了,家这头是苗家三兄弟住在这,她也回娘家住,上午过来帮忙,下午再回去。
  “昨天半夜就哭好几次!”
  昨天半夜,妙妙做了好几回噩梦,问她梦见什么了她也说不清楚,就说梦见红红的东西。
  王秀琴也担心,姥姥也跟着看了一早上,她跟王秀芹说:“是不是睡觉认床啊,要不你给领回去看看啥样?”
  “都搁这住五天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王秀琴和姥姥轮番上阵,好容易把妙妙哄好了,她再睡觉就又做噩梦了。这不,今天一大早,姥姥就叫舅舅帮忙把妙妙送回来,还说叫抱着妙妙去叫叫魂儿。
  妙妙抱着奶奶,觉得自己应该安心下来了,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舒服。就像是有人在她身后想要用针扎她一样,叫她又害怕又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