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周必然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闷哼一声,视野内出现一抹鲜红,是鼻血。
  自诩是正人君子,从没有遭遇这样的无力对待,他风度再好也无法接受,脱口而出一句狠话:“小姑娘,你故意伤人是要负责任的。”
  但等看见她眼眸里同样的震惊,他又有些心软,觉得自己的话过于严厉,但说都说了,没有收回的道理。
  柏子仁是真的吓了一跳,她是第一次把人打出血,惊慌之余,只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她趁他放眼四周找服务生时,直接跑到门口,刹车后拿出手机给程静泊拨电话。
  程静泊的电话就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已经看见他的人。
  “我把人打伤了。”她急着说。
  程静泊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很快冷静下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柏子仁飞快地说了情况,并表示伤者还在饭店。
  程静泊和她一起回了饭店,周遐然坐在一楼的休息区,正仰着头看天花板,手边搁着一杯冰水和一团棉花。
  听到脚步声,周遐然低头,看见刚才给他一拳的小姑娘又出现了,好像怕事一样,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他动作优雅地拾起眼镜,架在发红的鼻梁上,视野逐渐清晰了,看见一张熟面孔。
  “程静泊,原来是你。”他打量眼前两个人,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柏子仁本来躲在程静泊后面,想了想还是应该勇于承担责任,站出来道歉:“对不起,刚才伤到你了。”
  程静泊握住她的手,一起看向周遐然,没有和他客套,直问:“你现在感觉如何,需要我们帮忙吗?”
  周遐然摇了摇头,换作漫不经心的态度:“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念着同窗的情分,这事再大我也算了。”
  程静泊说:“抱歉,我想她是不小心的。”
  周遐然拿起冰水,轻轻贴在鼻梁上,目光落在柏子仁的脸上,说了一句:“是吗?我还以为柏小姐对我抱有成见,接连几次相遇,态度都有些奇怪。”
  程静泊闻言表情未变,也没追问几次相遇是什么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如果你确定现在没有问题,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那不多打扰了。”
  周遐然的眼神有些玩味,慢慢地说:“我们真是有缘分。”
  他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不知道他指的对象是谁。
  听到这句话,柏子仁依旧觉得不舒服,所幸程静泊已经在身边,她不用再担心什么。
  “我们走吧。”程静泊对柏子仁说。
  他们走后,周遐然将冰水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快。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柏子仁的男朋友会是自己的校友,这不禁让他回忆起大学的四年,那时候他不太欣赏程静泊,当所有人都夸程静泊聪慧有才华,做事稳妥不失大气,性格与世无争时,他却暗自揣度,这是否是刻意表现,把野心深藏在骨子里,为的是沽名钓誉。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猜错了,程静泊毕业后做了老师,还推了某享誉国际的辩论赛邀请,要知道以他丰厚的知识底蕴,辩才无碍,想一战成名并不是难事,而他真的是一心专注在自己的学术研究上,不顾外面的吵闹,过自己的清贵日子。
  现在更没想到,他有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朋友。
  艳福不浅,周遐然在心里揶揄,转念间又有些许的嫉妒,那位柏小姐,对程静泊如此依赖,却对他置之不理,难道他真的差程静泊那么多?在大学里,他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女人缘比程静泊好多了,这点他向来有自信。
  “请问你是周遐然?”
  周遐然暂停思考,看向走到眼前的女人,相貌中上,妆容无懈可击,气质淡雅,衣着精致,拎包是轻奢的品牌,既不铺张也不小家子气,乍眼一看还满意,但不知为何,他好像没有了坐下来聊天的心情。
  “你鼻子怎么了?”出乎意外的,女方发现他长得英俊,只是鼻子有点小问题
  周遐然笑得无奈:“为避免唐突家人,我先躲去洗手间重整一下,稍后见。”
  他翩翩离开,之后再未出现。
  柏子仁跟程静泊到了吴谓家,薛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大家吃得很好,聊家常话也很亲切,中途吴谓累了,薛玲推车送他回房,安置他睡下,而饭桌就剩下两人。
  程静泊完全没有再提周遐然的名字,柏子仁倒主动解释了几句。
  “如果下次他搭讪你,你打电话给我,或者直接走开,注意安全,但谨记一点,别再将人打出鼻血。”
  柏子仁看见他眼眸的笑意,豁然旷达的,知道他丝毫不会介意某些人的存在,放下心来再次澄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一刻觉得很烦,想挥手把苍蝇赶走。”
  “看来我要小心了,以后不能惹你烦,不然下场很惨。”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一字字地否认:“我永远不会烦你的。”
  他拍了拍她的头顶。
  薛玲很久没回来,程静泊带柏子仁在客厅转了一圈。
  柏子仁停在一个玻璃柜前,欣赏里面的一张合影,有吴谓和程静泊,还有其他的朋友。
  程静泊看她有兴趣,为她一一介绍这些人。
  “还是你最上镜。”她说。
  照片上的他虽然没站在中间,但个子高,修长挺拔的站姿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你的评价有失偏颇,因为在你眼里,好像我什么都是好的。”他站在她身后,伸手按在玻璃门面上,顺便圈住了她。
  “不过你也有缺点。”她指出。
  “什么?”他很好奇,在印象中,她从未说过他哪里不好。
  “你笑得太矜持了。”
  “我一向不擅长笑得好看。”
  “不,没有你不擅长的事情。”
  他低头看她的脸,很大方地答应了:“等下一次拍照的时候我试试看。”
  薛玲终于现身,看见他们在聊天,没好意思打扰,独自去厨房洗水果,没过一会,柏子仁来帮忙,薛玲连说谢谢。
  “你和程静泊的感情真好,吃饭的时候还会看彼此,我猜你们肯定从来都不吵架。”
  柏子仁没有否认:“至今为止没有意见不合。”
  “你们计划在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还没有商量过这个问题。”
  薛玲很温柔地说:“我有预感,你们快了。”
  “为什么?”
  “程静泊和吴谓不一样,他话不多,但总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我想他会在心里为你们的将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一个孩子,孩子的上学问题等等,他应该早有安排了,绝不会耽误你的。”
  柏子仁一边洗葡萄一边听她说话。
  “作为旁观者,我喜欢你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很在意你的情绪,就算在和人说话,眼睛也时不时地看看你,在我眼里,他像是你的爱人,也像是你的长辈。”
  “我和吴谓刚恋那会很情绪化,一会笑一会哭,患得患失,但你不一样,看上去平静,其实很笃定。”
  “我有一种错觉,你们好像已经一起生活了小半辈子。”
  “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当初吴谓追我的时候,我还犹豫过,怕他花心,对我不认真,后来我有机会见到了程静泊,一下子就没什么顾虑了,如果能有这么一位优秀的朋友,那他本身也坏不到哪里去,你说是吧?”
  柏子仁喜欢听别人夸奖程静泊,比夸自己还开心,此刻更有自豪感。
  自然而然的,她也透露了心声:“他很好,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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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隔天一早,朱鸣文就说了八卦给柏子仁听。
  “昨晚的校园舞会你没来参加真是可惜,发生了一件大事,黄晓凌放下面子,邀请周必然跳舞,被他当场拒绝,好多人都听见了,周必然的原话是别再来烦我,黄晓凌伤心离场,今天都没来上课,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柏子仁垂下眼睫,慢慢地削铅笔。
  “本来大家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现在看明白了,周必然对黄晓凌一点感觉也没有,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朱鸣文自得其乐,很有闲情地分析下去:“以周必然的长相和家境来说,女孩子喜欢他完全可以理解,但黄晓凌也不想想,他是她能抓住的吗?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小女生,周必然眼界高,这样的类型看多了,不会轻易放在心上,要我看啊,他大概是喜欢御姐型的。”
  “据周必然寝室的兄弟透露,他家是做餐饮的,知名品牌,明年即将上市,他爸爸热衷投资,人脉广,周副校长是他的远亲,外面的人戏称他一声周小公子,也难怪他行事另类,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原来是有任性的资本。”
  课间的时候,柏子仁出去灌热水,在走廊上迎面碰到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周必然,他看见她,朝她点了点头,整个人看上去很轻松,似乎没有受流言蜚语的影响。
  回到教室,朱鸣文朝她的手机努努嘴:“你的手机一直有短信,快看看,是不是心上人发来的?”
  柏子仁一看,果然是程静泊发来的,虽然是一些老话,叮嘱她多吃饭,认真听课,多走出去晒晒太阳,但每天收到还是很欢喜,她看了又看后一一保存。
  “真不公平,罗学姐她们都见过你男朋友了,就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柏子仁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程静泊的照片,递给朱鸣文,后者先是一愣,看清楚后会心一笑:“侧脸杀手啊,有正面照吗?”
  “暂时没有。”
  “你从不和他自拍吗?”
  “嗯。”
  “那你们在一起究竟做些什么?”
  “看书,聊天,散步,喝咖啡吃甜点。”
  “太文艺了吧,你们不会真的在纯精神恋爱吧?”
  柏子仁觉得这个问题值得考究,短暂的思考后问:“亲过算吗?”
  “只是亲亲也很单纯,必须要行苟且之事。”
  “……”
  感觉到朱鸣文有意无意地往某方面展开,柏子仁赶紧打住她,然后镇定自己。
  后面两天黄晓凌都没有来上课,直到周五才出现,她剪短了头发,身穿一件黑色毛衣,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别人过来和她说话,她回答得很短,也不敢抬眸直视对方,一直低头看书本。
  朱鸣文又感慨万千:“几天不见,黄晓凌瘦了一圈,我看了都要心疼了,怎么还有人无动于衷呢?”
  柏子仁知道她指的是谁,这几天热心的女同学纷纷跑去找周必然,请他向黄晓凌道歉,她们认为不管怎么样,当众拒绝一个喜欢你的女孩有失风度,何况他的说辞还很伤人,万一黄晓凌为此想不开,做一些傻事怎么办?于情于理,他必须道歉。
  周必然迟迟没有回应,使得女同学们的怨念越来越大,一致说他没品。
  就在大家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好戏又上演,午餐时间,汤学长竟然亲自押着周必然到黄晓凌面前,要求他向小学妹道歉。
  周必然放下架子,真诚地对她说:“对不起,我那天心情不好,对你态度很差,作为同学,我向你道歉,不过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不会就此改变。”
  黄晓凌正拿勺悠悠地舀山药排骨汤,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及时抬头,等他全部说完,握勺的手一颤,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显露,她缓缓抬起憔悴的脸,表情辨不出是哭是笑,声音也不轻不重:“没关系,我不就是喜欢你失败了嘛,如果这都要道歉的话,那柏子仁也不是要对你道歉了吗?”
  食堂很安静,准确说在汤学长风风火火地拉着周必然进来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齐齐转移视线,关注他们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