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不太对劲 第98节
  以西雪国和东夏国的下场,以及流明宗曾经的血泪来看,堕仙若是对灵雾谷出了手,楚家恐怕被消抹于这世上了。
  楚照流轻轻吸了口气,嗓音愈冷:“这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楚荆迟道,“我去了神药谷,本想接你回楚家,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药谷,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有消息时,已经拜入扶月宗。扶月宗也是个安全的好去处,便作罢了。”
  楚照流对楚荆迟还怀有戒心,闻言露出丝嫌恶。
  楚家那种压抑的人吃人氛围,请他去他都不去。
  “信呢?”
  “读完已经烧了,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楚荆迟略微一顿,“或者,对我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楚照流不耐地啧了声:“我爹娘在信上有说去哪儿了吗?”
  楚荆迟摇头:“没有。”
  当时情况危急,他们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得将人引到哪儿才安全。
  就为了一把破钥匙。
  情况与他猜的,也算基本相符。
  楚照流无声攥紧了手,闭了闭眼,睁眼时眼底又是一片清明:“楚家的仙门之匙还在祖墓里?”
  楚荆迟摇摇头:“你爹娘临走前,将它转移了。”
  至于转移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为了不被堕仙察觉,恐怕他们转移完后,就干脆利落地抹掉了自己的记忆。
  堕仙没有对他们下手,难不成是为了恢复他们的记忆?
  楚照流垂着眼睫,想着父母失踪前的那一夜。
  那时他因为伤痛,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但比身体上疼痛还剧烈的,是精神上的迎头痛击。
  一个惊世天才,转瞬就变成个废物,骄傲和自尊都变成了笑话,沉重的打击让他甚至想要拔剑自刎,但他当时甚至虚弱得连无名剑都拔不出来。
  他在折磨中迷迷糊糊入睡之际,察觉到父亲和母亲走进了屋子,温柔地替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很轻地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就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父母已经不见,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枯萎的白梅树,从大晴等到大雨,等到了他们魂灯熄灭的消息。
  楚家趋炎附会的人太多,见他连靠山父母都没了,以前围着他甜言蜜语打转的人都露出了真面目,一个比一个恶心。
  直到药王来把他接去神药谷。
  楚照流心底忽然升起丝疑惑。
  仓促之间,他们会将仙门之匙藏在哪儿,堕仙竟然没能找到?
  他脑中闪过几幕模糊的画面,低垂的眼睫忽然颤了颤。
  现在想来,分明是临别的一夜,他却睡得十分安稳。
  后来他到了药谷,小半年药王就修复好了他的灵脉,随之金丹重结。
  按照楚照流当时对自己的预期,应当至少还要几个月才能重结,不过提前了几个月,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伤养好后,结丹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
  一个惊人的想法陡然跳进脑海中,楚照流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在还未确定的情况下,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你知会我这些,就是想让我离开离海?”
  楚荆迟神色凝重,沉声道:“我没料错的话,谢酩应当在西洲北境受了重伤,否则你们被困在海底时,无需扶月仙尊出手。若他实力尚存,你留在此处,我不会管。但谢酩受伤,你身上的恶咒亦未解除,要对上那个暗中之人的风险太大。你爹娘已经为了这件事折进去,我不想见到他们的儿子也步后尘。”
  “说了多少次了,我爹娘好好的。”楚照流拧了拧眉心,“你若是担心,尽快带楚家的人回灵雾谷罢。”
  说完,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第二个更糟糕情况出现了,依旧是意料之中的。
  劝不动楚照流离开。
  楚荆迟头疼地看着楚照流的背影,眉间笼上层深深的忧虑。
  离开瀑布附近,不远处就是桃花林。
  楚照流低着头,边走边琢磨着楚荆迟每句话的可信度与得到的信息,越思索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深有可能。
  走着走着,就一头撞上了个坚实的胸膛。
  楚照流嘶了声,还没看到脸,已经从衣服和气息断出这是谁了,不爽地抬起头:“做什么呢?”
  楚照流“投怀送抱”,谢酩自然不准备避开,伸手扶了下他的腰:“去哪儿了?”
  他处理完事情,回到屋里就发现人又跑没了,拿着啾啾的尾羽才寻过来。
  楚照流看他那副安然不动的模样,坏水止不住地冒,故意道:“背着你去偷偷见了一个人,不方便让你知道。”
  “哦?”谢酩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怒,“谁?”
  楚照流贼兮兮地在他脸上觅来觅去,也没找到一丝酸气,无聊地放弃:“谢宗主,你这五官生来就是摆着好看,不动弹动弹的吗?”
  谢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淡。
  楚照流实在很难想象那些破碎的记忆里,谢酩会是什么表情,好奇得他百爪挠心,可惜从前在梦里就没看清过。
  ……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以身实践。
  入了夜,海岛上的风凉丝丝的,桃花林里纷纷阵阵,楚照流放弃让谢宗主拈酸吃醋露出酸唧唧表情的不切实际想法,伸手一勾他的肩膀,笑眯眯道:“算了,不早了,我困了。”
  谢酩安静地沉默不语,和他一道走在桃花林中,忽然道:“是谁?”
  楚照流愣了一下。
  很快他就想明白过来,猝然扭头盯着谢酩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大笑起来:“楚荆迟!谢宗主,你这醋吃得真是无色无味,让人大开眼界啊!”
  谢酩嘴角抿得平直。
  虽然猜到了楚照流在逗他,但是看他笑得这么可恶又开怀的样子,真是……
  很想直接把他办了,收拾一顿。
  翌日,在开始前夕就发生了无数破烂事的问剑大会终于正式登场。
  各家各派的领头都心事重重的,只有参赛的年轻一辈弟子兴奋又激动,向往着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比赛的场地在流明宗一主岛、二副岛的中间小岛上,楚照流和谢酩一道入了岛,站在鸣泓剑上俯瞰下去,语调上扬,轻轻“哦”了声。
  三座岛屿将问剑大会的场地围在中间,以流明岛为主,隐隐形成了包围裹挟之势,应当是流明宗独特的阵法。
  万事俱备,就等着堕仙出场。
  他瞄了眼那些兴奋难耐的后辈,笑道:“这会是这些小朋友很难忘怀的一次问剑大会了罢。”
  顾君衣抱着手慢悠悠晃过,闻声提醒了一句:“问剑大会限制参赛年龄在三百岁以下,小师弟,下面那些‘小朋友’,半数以上都比你大。”
  楚照流抱着手,依靠在谢酩背上,嗤声道:“谁大谁小看实力。”
  顾君衣故意煽风点火:“那你和谢酩谁大?”
  煽完就溜。
  楚照流不由陷入沉思。
  他和谢酩还没真正打过呢。
  想着想着,就戳了戳谢酩的背:“谢宗主,咱俩谁大谁小啊?”
  谢酩并不准备接顾君衣丢来的火,随口道:“你大。”
  “哦——”楚照流拖长声音,贼兮兮地笑道,“原来你小啊。”
  谢酩自然听得出楚照流话音里的深层含义,撩起眼皮,偏头看他一眼,眼神危险。
  这师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嘴欠。
  谢酩并不亲自主持问剑大会,一切流程都交给了流明宗大长老,只和楚照流待在空中观察情况。
  褚问和顾君衣则配合着大长老,在下面控制场面。
  楚照流忽然想起件趣事。
  之前他和谢酩去天清山找昙鸢,就听到了不少关于问剑大会的闲言碎语,当时就有谢酩的推崇者感叹“若是能远远见上剑尊一眼,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他瞄了眼谢酩,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
  谢酩疑惑地看过来:“怎么?”
  楚照流憋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也死而无憾了。”
  谢酩不轻不重地拧了他的脸一把:“不要胡说。”
  下面的流程非常顺利,就是谢酩没有出面,确实让许多景仰的小弟子心生遗憾。
  规则宣布完毕,该说的说完了,大长老远远地展示了一下流明宗准备的三样奖品,被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仙门之匙”。
  昨日才锻好的长剑被置在一个剑匣内,展示了一下后,就被放进了几重灵锁之中保管好。
  底下的年轻弟子们只听自己的师长说必须争到头筹,但对什么是仙门之匙又一无所知,满目茫然,只觉得奇怪。
  不是钥匙吗?怎么是把剑。
  “问剑大会要持续五日。”楚照流摸了摸下巴,“你觉得堕仙最有可能什么时候跳出来?”
  谢酩:“要么今日,要么第五日。”
  楚照流:“英雄所见略同。”
  往年问剑大会都会有些较为繁琐的流程,不少主持的宗门还会将场地放在秘境之中,考验参赛弟子随机应变的能力,但今年若是这么玩,就很方便堕仙把他们一网打尽了,所以谢酩剔除了那些方便堕仙插手的,只留下了最简单粗暴的。
  抽签分组切磋,胜者进位,败者有机会再挑战一轮。
  很快,小弟子们就抽到了各自的签,打了起来。
  楚照流没有点大战在前的紧迫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底下:“哟,那不是罗度春那个小丫头嘛,势头很不错啊。”
  目光转来转去,他又注意到了陈非鹤。
  这小孩儿和他想的一样,天赋实力不俗,第一场对上太元宗的人,轻松就取了胜。
  泱泱人海压不住他的势头,不过多久就十分耀眼。
  其他家族门派的人果然很快注意到了陈非鹤,如楚照流所想,在认出这就是当日被刑罚堂的人拧去大堂的少年后,出现了点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