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赵世简也不犹豫,谢过岳父母。他自家收了红包,忙给了三郎一个银锞子。
  李穆川问他,“年前给你拟的题,文章做了没?”
  赵世简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恭敬地呈给李穆川,“已经做了,只是不大得要领,请岳父教我。”
  李穆川看过文章,点头道,“你这个年纪,能做成这样,也可以了。”
  肖氏嗔他,“大过年的,也不让孩子歇歇。今儿不许说文章了,简哥儿,来,吃果子,这是姝娘自己做的果子。”
  李穆川笑,“也不是为了难为他,秋天要下场了,总要紧一紧神。”
  李姝笑道,“阿爹,他们两个可有希望?”
  李穆川笑道,“为父也没中过举人,不好说,总归多用功总不是坏事。”
  赵世简厚着脸皮,坐到李姝旁边。他瞟了一眼李姝,发现她果真戴着他年前给的首饰,衣服也是新做的,用的是他给的布匹。
  因李穆川在,赵世简不敢太放肆。
  正说着话,丽娘和方二郎回来了。
  李姝和三郎迎出去了,夫妇二人雇车来的,线娘跟在身后,提着一兜礼。
  双方见过礼后,一起进了后院。
  小夫妻给李穆川夫妇拜年,肖氏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方二郎推辞,肖氏也是一样的说辞。
  丽娘给方二郎使眼色,方二郎忙掏出两个小银锭,给李姝和三郎一人一个。
  寒暄过后,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话。
  肖氏问方太太好,方二郎回答家里都好。
  李姝问丽娘,“二姐姐,今儿你们都回娘家了,你们家太太岂不是一个人在家里?”
  丽娘笑道,“我们姑奶奶今儿也回来了,大嫂在家迎着呢,她明儿再回娘家。我今年是头一回,总要回来的。若大嫂也回娘家了,姑奶奶和姑爷回来,家里只剩太太,做饭的人都没有。”
  肖氏点头,“很是,你们太太也上了年纪,你们大嫂这样才是长嫂风范。”
  丽娘笑而不语。
  赵世简与方二郎搭话,“二姐夫,年前我和姝娘去你家,可巧你不在,今儿咱们定要多待一时。”
  方二郎正愁老丈人和大舅子不爱说话,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尴尬,有这个小连襟递给他个话头子,忙接道,“可不就是,我晚上回来听你二姐姐说了,兄弟第一次上门,我却不在家,心里好不遗憾。明儿赵兄弟再去,我定要陪一整天。”
  肖氏笑道,“就是姝娘人来疯,非要去看姐姐。你岳父和二郎都不在,可巧简哥儿来了,就送她过去了。我原想着说两句话就回来了,她两个还赖在你家吃了顿饭,像什么样子。”
  方二郎忙客气道,“都是实在亲戚,岳母不必客气,我和赵兄弟投缘的很。”
  肖氏和丽娘都笑了。
  丽娘道,“妹夫明明是个读书郎,却能和你个粗人说到一起,也是怪哉。”
  赵世简道,“什么读书郎,不过是多认得几个字。今秋若是考不上举人,我也去看守城门,到时候整日在一堆粗汉子里打滚,还不如二姐夫斯文呢。”
  李承业心里叹口气,这个三妹夫,读书比他还有灵性,却整日想着去当差挣银子,满脑子想的热炕头小日子。但这是他妹夫,他总不能说让他别把自己妹子看的那么重要吧。他敢开口,肖氏第一个要骂他!
  一家人闲话到中午,李氏准备好了席面。
  方二郎和赵世简是客,坐了上席,李穆川带着李承业兄弟在两侧陪着,肖氏母女三人坐在另外一边,一张八仙桌刚好坐齐。
  李穆川今儿开口,两个女婿都喝了几杯酒。
  吃罢了中饭,肖氏安排方二郎和赵世简到三郎屋里歇息,三郎去李承业那里睡午觉,李姝带着丽娘回了西厢房。
  赵世简见丽娘去了西厢房,他摸摸怀里给李姝准备的红包,心里蠢蠢欲动。今儿他还没找着机会和姝娘单独说话呢,岳父在家,他不敢放肆。
  他特意换了个小巧的金锞子,上面刻的如意字样,用个红色小荷包包起来,准备给姝娘当压岁钱。反正他也没甚花钱的地方,姝娘是个小财迷,定然喜欢。想到这里,赵世简一个人嘿嘿笑起来。
  方二郎见他那傻样,什么不明白,“兄弟,你这是又想美事呢?”
  赵世简摸摸头,“二姐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打趣我作甚。”
  方二郎哈哈笑,“你且有的等,三妹妹还小呢。”
  赵世简躺到床上,“二姐姐又贤惠又好看,你可真有福气哟。”
  方二郎笑道,“三妹妹也不差啊,又机灵又能干,配你小子绰绰有余了。”
  连襟两个都喝了几杯酒,胆子也大,越说越没谱,说着说着,迷迷蒙蒙都睡着了。
  等二人醒后,天都快黑了。丽娘要回去,肖氏知道她家里婆母规矩重,也不留她小夫妻,给他们带了些回礼,就打发她们走了。
  赵世简趁着肖氏打发丽娘的当口,背着李穆川的眼,把荷包偷偷塞到李姝手里,“妹妹,给你的压岁钱。”
  李姝抿嘴笑,“作甚偷偷摸摸的。”
  赵世简小声道,“这是单给你的。”
  丽娘夫妇走后,赵世简也要走了,肖氏也给他带了些回礼,打发他走了。
  赵世简走后,李姝回房,背着玉娘悄悄拆了荷包,发现里面有个小巧可爱的金锞子,也值个几两银子。她把玩了一会后,塞到了自己的那个专放私房钱的小匣子里,又翻开账本记上一笔。
  赵世简回家后,孙氏已经回来了。
  吴氏笑问他,“今儿可顺利?”
  赵世简道,“岳父看了我写的文章,让我再加把劲。别的都很顺利,中午吃饭时喝了两杯酒,睡了半个下午。”
  孙氏笑道,“二叔都能喝酒了。”
  吴氏笑,“他翻年都17了,也是大小伙子了,喝酒可不稀奇。”
  赵世崇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趣他弟,“二郎,赶紧把你的小媳妇娶回来,看你整日腿都跑细了。”
  赵世简白了他一样,“娶媳妇不要花钱啊,大哥你借我些银子吧。”
  赵世崇也翻个白眼。
  孙氏做好了晚饭,一家人一起吃饭。
  正吃着,吴氏忽然感觉心里闷闷的,喝口汤还吐了。
  慧娘担忧道,“阿娘,是不是今儿外婆家的菜太油腻了?您吃口白菜吧,解解腻。”
  吴氏摸摸她的头,爱怜道,“阿娘没事,许是吃坏了肚子。”
  吴氏随意吃了两口,洗洗就去睡了。
  到了第二日,家里人本以为她能缓过来了,没想到她吃饭时又吐了。赵书良的心沉了沉,吃过饭后,也不管大年初三吉利不吉利的事儿,请了个大夫上门。
  大夫把脉把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好歹,只能模棱两可道,“尊夫人不是喜脉,许是过年吃的杂了,清淡几日看看。”
  赵家人按照大夫的吩咐,仔细调理吴氏的饮食。慧娘亲自盯着,每一样都尝过后才送到吴氏面前。
  哪料到吴氏却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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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说后事临终托孤
  进入二月份, 吴氏看起来像是好些了, 能吃一些东西了。但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重减轻了很多,虽能吃一些东西,但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夜间睡觉总是出汗, 醒来衣服都湿透了,整日身上没力气。
  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细细养着。
  赵书良担忧吴氏身体,让孙氏把家里的事情都操心起来,慧娘在一边帮忙。外面的事情, 一概不再让她操心。
  吴氏夜间睡着时,有时似乎能摸到腹部有个硬硬的东西, 倒是跟当初怀孕时差不多。
  起初都以为她有身子了,但下红又经常淅淅沥沥止不住。有大夫把她当作妇人病来治, 但又没效果,就这样混拖着。
  赵家人心里都着急, 俗话说“家无女、家无主,”吴氏一倒下,家里好悬没瘫痪下来。孙氏毕竟年轻,很多亲戚关系她都没摸通,慧娘还小,又天真,更不顶用。
  春末的时候, 李家迎娶进了严氏昭娘。
  昭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了李家,光陪嫁人员就有5个,两个丫头,1个婆子,还有1个小厮和1个中年管事。婆子和丫头负责伺候她,管事帮忙打理她的嫁妆,小厮留着跑腿。
  好在严氏是个知礼的人,并不因为婆家不如娘家富贵而小瞧人。进门后,并不太管家里事情,只每日照顾李承业,带着李姝玩,伺候婆母,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官家小姐的架子。
  听说吴氏病了,严氏还送了李姝几样好药材,李姝打发高银宝送去了赵家。
  再说赵家,刚入了夏,孙氏被查出有孕。她抱着个肚子,跟凤凰蛋一样金贵,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干了,还得有人伺候。赵书良和赵世崇要当差,赵世简无奈,只得一边读书一边帮着打理家事。
  等到了秋天,赵世简和李承业要下场了。李承业有肖氏和严氏操持,吴氏病重,理不了事情。李姝跟着肖氏,给李承业背备东西的时候,总记着给赵世简备一份,打发高家兄弟送过去。
  就在郎舅二人下场的当口,吴氏又稀稀拉拉生了几场病,今儿头疼,明儿下红不止,人也越来越消瘦,家里药罐子都没停过。
  赵世简勉强应付着下了次场,结果可想而知。李承业虽全心应对,奈何京畿之地人才济济,他只勉强挂了个副榜榜尾。
  就在赵家人操心吴氏的病情同时,李家又接到了好消息。齐王封了太子,豆娘进宫去了,获封正四品太子良媛封号,封号敏,上面有太子妃庞氏和两名太子良娣,其余几个妾,都封的昭训、承徽之流,她也算太子后宫第四人了。
  李家人都为她高兴,都是做妾,做太子妾和亲王妾,那是质的飞跃。齐王获封太子,看样子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等齐王上位,豆娘至少也能捞个嫔位。
  吴氏病中听说豆娘获封,心里也高兴。算起来,这是小儿子的正经大姨姐,只要敏良媛不倒台,儿子也算有了门贵亲。
  孙氏听说后先是内心火热,紧接着心里又发紧,弟媳妇成了太子的小姨子,以后进门了就压她一头。想到这里,孙氏赶紧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她一定要生个儿子。只要生了儿子,在这家里,就是嫁进来个公主,她也不怕。
  自此,孙氏愈加看重自己的肚子,整日祈祷,还托她娘家人到寺庙求了两道符,化成灰喝了。喝了符水后,孙氏心里安定下来,就等着胖儿子出生。
  赵世简已经很久没上李家门了,李姝心里暗暗着急。她听说过吴氏的病情,心里也发蒙,这听着就不像是好现象,和她上辈子快死了的时候症状差不多。
  但她不敢说啊,因赵世简贴心,吴氏也喜欢小儿子,母子两个关系好,李姝即使心里打鼓,也只得捡好话说。
  肖氏看出了她的忧心,开解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莫要多想,等你以后嫁过去了,好生伺候婆母,也算对得起简哥儿。”
  李姝勉强笑了一下,她心里清楚,吴氏的病怕是好不了。下红不止,腹部有包块,多半是妇人的专有病,别说等她嫁过去,能不能熬过今年都不好说。
  刚过了中秋节,吴氏彻底起不来了。八月十九那天中午,她开始感觉到腹部一阵阵的剧痛袭来,痛的她满床打滚。
  赵书良父子都请假在家,大夫一个个的请,却都束手无策。一家人围着她,却不能减少她一分的痛苦。
  这样疼了两天,吴氏感觉疼痛开始向全身转移,五脏六腑、筋骨、皮肤,浑身都像钢刀刮的一样疼。
  吴氏在慧娘的哭泣声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要不行了。
  还不满四十岁的吴氏内心十分不甘,小儿子还没成亲,慧娘还没说定人家,她这样撒手走了,以后谁来管他们啊?孙氏对大郎还可以,有她看着时,对小叔子和小姑子不过是面子情,自己若死了,哪里能靠得住她。难道要等自己死后赵书良娶了后娘来管她的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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