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谢琅分不清公母,他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无知”,“是吗?抬上来看看多大。”
  “这坑也不大啊。”谢广跟过去仔细瞅瞅,“鹿的半个身体还在外面,它应该能跑掉啊。”
  谢伯文见鹿身上没伤口,却奄奄一息,“三郎兄弟,这底下是不是有竹箭?”
  谢琅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有。其实我在这四周都弄了两根麻绳,咱们村的人看到麻绳就不会往里面来了。”说着指着不远处断开的麻绳。
  谢广瞧见,吃惊道:“还有一根?”他刚才竟然都没发现。
  “上下各一根。这头鹿是撞断了上面的这根,被下面的那根绊倒的。”谢琅道。
  谢伯文服气,“难怪我家谢广说你运气好。长个这么聪明的脑袋,你运气不好,咱们村就没运气好的了。”
  “爹承认自己笨了?”谢广脱口而出。
  谢伯文下意识抬手,看到左手一把刀,右手一只鹿腿,“回家再收拾你。”
  “前面还有两个坑,我们去看看。”谢琅笑道,“兴许还有收获。”
  这几个坑是谢琅前天下午挖的,第一次兔子不知道,栽了。第二次再跌进去,那就是蠢。
  谢琅找到他设的套,果然里面只有一只蠢兔子。兔子腿伤了,但不是坑里的竹箭弄伤的。估计是什么东西追兔子,野兔东躲西藏掉坑里了。
  另一只坑里有些血迹,但什么都没有。谢琅瞬间明白这三个坑不能再用。
  兔子扔给谢广,谢琅把里面的竹箭拿出来,坑埋了,就对谢伯文说,“这头鹿能卖不少钱,我得送去城里。下午回来咱们来挖个大坑?看看能不能坑只野猪。”
  “行啊。”谢伯文跟过来,就是不信谢琅运气那么好。第一次设套就能套到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谢伯文觉得谢琅有点真本事。事实证明谢伯文判断无误,就想向谢琅请教。谢琅主动提起,谢伯文求之不得。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谢伯文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家房子还没盖好,你帮我看着点。”
  “也行。到城里别急着卖,先去东西市转转,再去酒肆看看,酒肆里贵人多,他们喜欢这东西,能卖个高价。”谢伯文交代道。
  “我记住了。”谢琅把三个坑都埋平,才说,“咱们下山吧。”
  “这只兔子不卖了?”谢广怀疑自己听漏了。
  谢琅:“留你烤着吃。但得给我家小七一个兔子腿。”
  “好的。”谢广说着就看他爹。
  谢伯文瞥了他一眼,和谢琅抬着鹿就走。
  谢元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早上去地里干活,小七醒来就一个人穿衣裳穿鞋,然后去找他爷爷。
  今天小七醒来没看到谢琅也没闹,穿好衣裳就去找小老虎玩儿。
  谢琅到家就看到小七坐在灶房门口,一脸认真的样子,抓着小老虎的爪子在说些什么。
  “小七,我回来了。”
  小孩转过头,“三爷!”下意识起身。
  “虎子!”谢琅慌忙提醒。
  小孩低头一看小老虎抓住他的衣裳,快要掉下去了,连忙抱住,“虎子不怕,不怕,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我下次不敢了。”
  “那个,三郎叔,这个虎子,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小老虎啊。”谢广不禁开口道。
  谢伯文瞥一眼他儿子,就问谢琅:“直接放板车上?”
  “对!”谢琅把鹿放车上,就去堂屋把车斗拿出来挡在后面,“谢广,你爹会剥兔子,让他给你剥。兔子皮给我,连昨天的一起拿去城里卖。”
  谢广看了看他爹,又看看谢琅,“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小七抱的好像不是猫,是只小老虎。”
  “回家。”谢伯文拽着儿子到门口,脚一顿,“三郎兄弟,走的时候喊我一声。”
  谢琅笑道:“好。我还没做饭,不会那么快走。”随即到小七身边,“小老虎没生你的气,我们一起去给小老虎做吃的?”
  “真的吗?”小孩把小奶虎举到面前,盯着小奶虎的虎脸来回打量。
  谢琅:“真的。今天我得去城里卖鹿,你一个人在家好不好?我想带你去,可我不放心家里。”指着灶房,“他们今天要把咱家的房子扒了。”
  小孩不舍得谢琅,可他又觉得家里没人不行,犹豫好一会儿,望着谢琅,还是难以抉择。
  “今天晌午我大伯娘来给大家伙儿做饭,我会切两块猪腿肉放在案板上,你看着她别拿她自己家去。”谢琅道,“还要提醒她把案板上的肉全放陶罐里煮了。”
  小孩不喜欢谢建业的妻儿,一听这话不再犹豫,“三爷去吧,我看家。”
  “小七真懂事。”谢琅忍着笑擦掉小孩眼角的眼屎,就去洗手做饭。
  家里有谢建业和谢伯文盯着,谢琅也不放心。
  村里的小麦都种下去了,村里人闲下来,有点良心的都跑来帮他建房,谢琅担心他们七嘴八舌说的里正又瞎安排。
  谢琅等泥瓦匠过来,交代他们把西边的灶房和杂物房扒掉,比照东边的砖瓦房挖地基,宽一丈五,进深两丈。若是敢乱改,别想拿到工钱。
  这话说出来,泥瓦匠人就知道谢琅担心里正瞎掺和,皆向谢琅保证,谁给他们钱他们听谁的。
  谢琅这才把谢伯文喊出来,让谢伯文帮他盯着,他去城里卖鹿。
  出发的晚,谢琅到长安城已接近午时。此时是酒肆最热闹的时候,谢琅也就没去卖东西的东西市,直接推着鹿去酒肆。
  走着走着,谢琅觉得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可谢三郎一个乡野农夫,极少来城里,城里也没谢琅认识的人――不对,还有是的。
  谢琅摸摸系在腰间的荷包,这是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无论如何,今天的荷包都不能让偷儿碰到。因为里面是铜板,不是银子也不是金子。
  千里江山图中有铜矿,但他只能做到把矿石变成铜块,无法把铜块变成铜钱。
  也许防止谢琅前世做假钞,江山图才只生产“半成品”。
  谢琅慷慨大方,手握聚宝盆,也不想便宜了歹人。哪怕只是二十文钱。
  往左右和前面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路口,谢琅急急走过去,匆忙左拐,放下板车,立即转身,很是一惊,“是你?!”
  “小兄弟以为是谁?”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笑着问。
  谢琅整个人放松下来,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个小偷?”男子问道。
  废话!
  谢琅被他吓一跳,心情极为不好,拉着车就走。
  男子下意识跟上去,闻到一股腥味,四下里一看,车上有一头鹿,还有几张兔皮,“小兄弟是个猎户?”
  谢琅脚下一顿,扭头看去,见他盯着板车里的东西,“是的。”
  年轻男子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失望,竟然不是隐士高人。
  “这头鹿不小,小兄弟身手不错啊。”男子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意有所指道。
  谢琅拉着车继续走,“一般般。这个不是我打的,是我挖坑坑的。”
  “兔子也是?”男子还是不信。
  谢琅点了一下头:“是的。对了,你知不知道城里哪家酒肆的掌柜人最好?”
  “你要卖鹿?”男子不答反问。
  谢琅:“掌柜的人好,品德高尚的人就会去他家酒肆喝酒。不论是掌柜的,还是喝酒的客人看中了我的鹿,都不会故意压低价钱。”
  男子听到此话,眼底的失望消失殆尽,“城中还真有这么一家酒肆,虽不是城里最大的,却是贵人们最爱去的。”
  “你吗?”谢琅回头看他一眼。
  男子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苦笑道:“我可不是贵人。”
  “身穿绸缎,脚踩细麻布鞋,你不是贵人,那你口中的贵人难不成是当今天子?”谢琅凉凉道。
  男子心中一惊,慌忙看谢琅,见他面带嘲讽,像是故意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天子自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但在天子之下,鄙人之上,还有许许多多。”
  “然后呢?”谢琅担心家里的房子,可没空跟他扯这些,“‘鄙人’是不打算告诉我这个草民,那家酒肆在何处?”说着,陡然停下。
  男子猝不及防,险些撞到板车上。
  “你――”稳住身体,看到谢琅面无表情。男主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成心欺瞒小兄弟,是我觉得小兄弟这人很有趣,想知道小兄弟家在何处,姓氏名谁而已。”
  谢琅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烦,但他并不想跟男子结仇。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不怕。他有亲人,有小七,可不想给养蚕里的那群人带去灾难。
  “很想知道?”谢琅问。
  年轻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后你又要如何?”谢琅再问。
  男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
  “朋友?”谢琅重复一遍。
  男子连连点头。谢琅正想说,我不想跟你交朋友。看到男子眼中的认真,心中忽然一动,“朋友缺钱,你能买下朋友车里的鹿、兔皮和兔皮底下的一筐鸭蛋吗?”
  “啊?”男子惊得长大嘴,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谢琅哼一声:“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交友?”啧一声,再次走人。
  “等等,我买,我买还不成么。”男子连忙按住板车。
  谢琅不愁卖,就算卖不出去,他扔半道上,回去也可以跟村里人说卖掉了。听到男子的话就没停,继续拉车。然而,没拉动,再用力,板车倘徊欢。
  谢琅心中一凛,他这是什么命?
  初入长安城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偷儿的祖师爷,一个是练家子。
  “打算给多少钱?”好汉不吃眼前亏。谢琅停下来转身问对方。
  男子看了看鹿,又掀开三张兔皮。蹭到一块血,男子手一顿,“今天杀的?”
  “两张昨天的,一张是今天早上剥出来的。鹿好像才死半个时辰。”谢琅道。
  男子没想到,“也就是说你抓到它的时候还没死?这么新鲜,你这头鹿,我不想和你成为朋友,故意压你的价,也得三吊钱。”
  西汉人多用铜板买东西,而三吊钱得一大包。谢琅见男子腰间的荷包不大,里面的东西是圆形的,应该是铜钱,可能还没他的多,“你下一句是想说你没钱?”
  男子饶是知道他聪慧,也没想到如此聪慧。不禁笑道,“身上没有,你可以去我家取。”
  lt;/divgt;
  lt;/divgt;